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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含真和赵陌没去成秦庄。他俩倒是很有兴致想去玩一玩的,听说元宵节庆,族里也有堂会,也有宴席,还有自家办的小灯会。虽说热闹定是比不上城里的,但自家地方办的,没有太多闲杂人等,逛起来比较放心。
但是秦柏不许,他让孙女陪着老妻在家,又让赵陌留下,自己带着几个随从去了秦庄参加上元祭。祭礼一完,他在六房祖宅住一晚上就回来,不想掺和别的什么了。
上元祭也挺累人的,他与牛氏商量过,都觉得少在秦庄上待着比较好。一来是怕再遇上许多族人亲友拜访,又不好把人挡在门外,可牛氏的身子骨不想再折腾了;二来,牛氏认为是秦简回京一事,族人肯定要多打听的,不想多提,秦柏口上也赞成,心里却是担忧族里会有人看出什么来,因此宁可躲着些。
秦含真与赵陌还挺失望的,不过不要紧,秦柏答应了十六那日会带着牛氏与他们一道去逛花灯会,城里的灯会自然更热闹些。至于堂会,城里也有戏,而庄上的戏园子,是会一直唱到正月结束为止的。元宵节看不了,以后再看也一样。以秦含真在六房的地位,点几出想看的戏还是没问题的。
秦含真一再安慰赵陌,赵陌其实哪里是想看什么戏?自然没放在心上。两人陪着牛氏围炉聊天,哄得她开开心心的,也没多少闲心去郁闷元宵佳节之际,丈夫既然不能陪在自己身边了。
谁知天黑之后不久,秦柏竟然回来了!让牛氏大为惊喜。
秦柏一路风尘仆仆的,脸上犹有疲态,据他带去的随从说,他竟是祭礼一结束,就立刻骑快马回城的,正好赶在城门正式关闭前进来了,并没有照原计划地在六房祖宅住一晚上。反倒是有两位族侄孙放心不下,一路殷勤地骑马将他护送回来。眼下城门已关,他们也没法回去了,牛氏连忙吩咐人收拾客房,招待他们住下,又让人去安排酒食饭菜。
牛氏脸上掩不住笑意,她忙忙拉着丈夫到饭桌前坐下,给他舀汤,给他挟菜,嗔着他说:“天都黑了,你怎么反倒回来?说好在那边住一晚上的,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折腾,你不要命啦?”
秦柏笑而不语。秦含真机灵地道:“祖母,祖父这是舍不得你呀,一定要陪你过节!”
牛氏嗔了孙女一眼,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秦柏喝了碗热汤,稍稍缓了一缓,才慢慢地道:“一来确实是放心不下家里,二来,也是不想掺和宗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克良今日主祭,族里都是赞成的,但克用的脸色不大好看。又有几个年轻孩子,大约是与克用平日里就不大和睦的,借机拿话刺他,又说他媳妇的闲话。克用素来稳重,不知为何,今儿竟失态了,在祠堂前就跟族兄弟们吵起来,闹得场面有些难看。他父亲还当他是故意给他哥哥没脸,当着族人们的面训了他一顿,又让他母亲去教训他媳妇。毕竟克用素来规矩,不象是会做这等轻狂事的人,做父母的便疑心到儿媳身上了,觉得是小黄氏调唆的。克用想护着媳妇,他的儿子又哭闹起来,还是克良媳妇命人把孩子抱下去了,又叫小黄氏来劝克用。小黄氏带病来劝,才把克用给拦住了。祭礼还算顺利,但克用儿子没能参加,克用又来了这么一出,族人们自然难免要议论的。祭礼一过,宗房那边也要开始算后账了。有几位族老来劝我出面主持大局,我哪里有闲心去管那种事儿?还不如早早离开的好。我便借口你身上不适,赶紧回来了。”
牛氏双眼瞪得老大:“居然有这种事?!克用平日里我看着还好,只是太过纵容他媳妇了,没想到也会有如此胡闹的一日?”
秦含真则说:“没想到克良婶竟然会让克用婶娘去劝克用叔。万一克用婶娘不配合,反而帮着克用叔闹事,可就麻烦了。”
秦柏笑道:“你可别小看了你克良婶娘,她让人把孩子抱下去了,又让妯娌来劝小叔子,难道会不事先嘱咐几句?你克用婶娘如今还病着呢,光是她先前做的那些事,她就不敢跟长嫂对着干。她娘家已是恼了她,再不老实,连夫家的厌弃了她,不管克用怎么想,都非要将她休弃,她又能上哪里去?小黄氏虽然性情可厌,人倒还有些小聪明,不会明知道前头是死路,还非要闹腾到底的。”
秦含真想想也对:“她当然要低调一阵子,慢慢地谋划起复之法,期待东山再起的那一日。如果她真是个任性起来就不顾大局的蠢货,也不可能在代宗妇的位子上坐那么多年了。”
赵陌笑着说:“咱们别提那些事了,舅爷爷既然回来了,咱们自然要好好吃一顿团圆宴的。”
牛氏大乐:“确实如此。赶紧起筷吧,我叫他们把菜再热一热,另多做几个热菜来。”又命人把两个族侄孙也请来一道用饭。两个年青人有些受宠若惊,但都欢喜不已。酒足饭饱之后,方才回客房歇息去了。
秦柏、牛氏、秦含真与赵陌一夜和乐,次日一早起来,又开始忙着为晚上去看灯会而做准备。两位族侄孙表示他们也对灯会很有兴趣,想要陪着长辈去逛一逛,这是昨儿离家的时候就跟家人说好了的。秦柏有些不放心,仍旧打发人回庄上报信去了,倒是留了两个侄孙下来。难为这两个孩子有孝心,他又怎好冷了人家的好意?
晚上吃过晚饭,一家人就齐齐出了门。秦柏事先命人在秦淮河边的茶楼里订了雅间,那里就挨着灯会的场地,从窗户就能看到花灯会上最热闹的地段。若不是提前一个月去订,又打了永嘉侯府的招牌,这雅间还没那么容易到手呢。
秦含真跟着家人一道上了楼,回头看看楼梯下方的大厅里,满满当当地到底都是人,楼上的雅间也是热闹得很,里头坐着的想必都是达官贵人,每扇门外都侍立了许多男女仆从,随时听候吩咐的。待进了雅间,她又发现这屋子布置得十分清雅,四角各放了一个黄铜大炉,里头烧着炭火,烘得屋子里暖暖和和的。临街的四扇大窗全都开了,窗外便是一片流光溢彩,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伙计小声地问他们要不要小唱来侍候,或是叫乐师、女先儿?秦柏低声让他们请两位乐师来。不一会儿,便来了两个三十来岁、打扮得十分干净整齐,长相又清秀端正的女乐师,一人吹箫,一人弹琴,照着秦柏点的曲子奏乐。乐声悠扬,带着几分喜庆,却与窗外的灯景最相衬不过了。
伙计又送上了许多美味点心与香茶,全都是秦柏事先点好的,新鲜做好了送上。
牛氏一会儿看灯,一会儿听琴,一会儿喝茶吃点心,都快忙不过来了,心里开心不已。她对秦柏说:“你怎么准备得这么周全?真好呀,我都不知道做什么好了,样样都是新鲜的,从前没有玩儿过。”
秦柏将一个黄铜单筒小望远镜递给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咱们今晚包了这间雅间,无论要做什么,店家都会满足我们的。你拿着这个看灯,比光用眼看要清楚许多。”
牛氏好奇地接过望远镜摆弄:“这个怎么看?”秦柏便教她。她越看越觉得有趣,忙走到窗边拿着望远镜去瞧灯会上的摊子,果然把那些花灯的样式都看得清清楚楚,惊喜之极,忙叫孙女和赵陌过来:“你们也来瞧瞧,那些花灯竟然就象是在我们眼前一般!”
秦含真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接过望远镜来看,还研究了一下,发现可以调整距离,也与赵陌一道玩得不亦乐乎。
赵陌看了一会儿,便对秦含真道:“虽看得清楚些,到底比不得亲自去瞧。表妹难道不想买几盏灯么?”
秦含真指着挂在屋角那两盏自制的宫灯道:“我们有这两盏就够了。花灯看得高兴就可以,带那么多回去,过完节后收拾起来不是很麻烦吗?”这东西又占地方又惹灰尘,她可是为了环保与便利才这么做的。
谁知牛氏在一旁听见了,就叠声道:“去买几盏回来也好,咱们看了开心。花灯嘛,家里从前过节时也买过,节后若是不喜欢了,就拿去扔了,喜欢就保存下来,明年继续点。这有什么?算哪门子的麻烦?家里又不是没地方放。你们都是孩子,要瞧就去吧,记得给我也带两盏回来,我看那走马灯挺好的,那盏嫦娥奔月的灯,嫦娥画得真漂亮!”
牛氏开口了,秦柏自然也欣然同意:“你们去吧,我让虎嬷嬷与虎勇多带几个人跟着你们,记得别走散了,也别光顾着玩,就迷了路。记得把你祖母喜欢的走马灯和嫦娥灯带回来。”
秦含真其实也想去亲身逛灯会,只是不想带灯回来罢了。但祖父都这么吩咐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可奈何地拉着赵陌,一道出了茶楼。不过等她走进了灯会,光是眼前千百种不同式样的花灯就足以令她眼花缭乱了,哪里还记得先前那点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