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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战争远去,幸存下来的七千余“农族”终于能过上安逸的生活了。李良穿着破旧的短衣长裤,蹲在绿油油的药田地头,拿着个土黄色的葫芦,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时不时还会向拔地而起,雄伟壮丽的“农族”新城望上几眼,神情中尽是一些苦涩与无奈。
离他不远的地方,许山也在愁苦地灌着酒,神情同样凄苦,造型同样可怜,就连看向新城的目光,多多少少也与李良有一些相似之处。火辣辣的期盼,惨兮兮的不忿,如果不是仔细分辨,这对儿没能成为义父子的难兄难弟,倒还真像是一家人。
当然,仔细观察下还是能发现一些不同之处。李良的目光总在脚尖和新城间作往复〖运〗动,而许山的则是在脚尖、新城和李良间作三角循环,特别是在看向李良那一点时,眼神之中充满了埋怨与愤恨,好像李良欠了几千万两银子没还似的。
“老许呀,你说咱俩回去参加小志娃娃的满月酒宴,咋样?”二人愁苦地沉默了许久,李良突发奇想地说道。
“哎,主人呐,我看还是算了吧。”许山闻言,神色又暗淡了几分,那种被亲娘丢弃的野孩子模样,更是一览无遗。像这样的话,李良都已经说过好几百回了,起初之时倒是有过几回举动,可后来就当练嘴皮子,不动真格的了,与其被他撩拨的难受,倒不如熄了此念。
“这怎么能算了呢?贺礼钱咱都出了,却不去喝喜酒,那不是赔了吗?”李良瞪起了眼睛,严肃地对许山争辩道。
许山闻言,更加幽怨愤恨地撇了他一眼,没有吱声,心里头则是暗骂不已。“合着你打不过你们家的母老虎,我就能干过我家那同仇敌忾的百十口子妻妾咋地?有本事当初别犯熊啊!喝了点猫尿就臭来劲,刚拜完堂的媳妇都敢往外送,还拿出‘农祖天规’来压人。结果好了吧!让人家直接发配这里种什么示范田,十年之内不许回城,连带着自己也跟着倒霉。哎!也怪自己没眼力价,这么关键的场合,拍谁的马屁不好,非去拍他的,真是悲催呀!”
李良见他没有回应,豁然站了起来,三两步就走到他的跟前,激动地说道:“我说老许呀,在大是大非面前咱俩得始终保持一致,这可是关系到举什么旗,走什么路的大问题,可不能含糊的!”
许山听闻李良如此一说,苦着脸,瘪着嘴,委屈万分地盯着他好一会,好半天后才轻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主人呐,您还是先想想咋跟三位主母解释吧,上次咱俩偷偷溜回去,您可是被揍的跟死狗一样惨呐!”
“呃,敌人太过强大,咱们的力量又太过微弱,只有依靠群众,发动群众一条路可行!不过,咱俩成天窝在这里,嘛人见不到,上哪发动去呢?总不能再发展几窝耗子吧?哎,这可咋办呢?”李良眨了眨眼睛,缓缓蹲了下来,面带愁容地轻声说道。
许山看着同样凄苦的李良,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咬了咬呀,把心一横,开口问道:“主人呐,这事儿我一直想问您来着。当时您是真喝醉了,还是假装醉了?把刚拜完堂的媳妇拱手送人,人家不要还跟人家急,直接拿出‘农祖天规’来压迫,如此完整连贯的思路,咋瞧着都不像醉鬼能干出来的事儿呀!”
“哎,一时冲动送红颜呐!呃,不对,是一时冲动送娇妻呀!要说起来,这事儿也怪田小志那王八蛋,要什么不好,非他娘的要人,还软了吧唧的说什么‘我所需者,你给不了’。娘个球的,老子好歹也是一族的党委〖书〗记,堂堂的并列一把手,让这么个臭小子挤兑,怎能不说点长脸的话?可,可没想到他居然是要我媳妇!在那种场合,大话都吹出去了,就算我想反悔,但能那么做吗?刚说完的话,转个脸就不认账了,以后还咋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呗!”李良深深地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随后脸色一转,义愤填膺地骂道。
“哎,主人呐,现在您的脸面是有了,可咱这日子就......,算了不说了,伤心!咱还是赶紧干活吧,说不准表现良好会提前释放的。哎,想当初我也曾是这海中的一方逍遥霸主,可现在却沦落到跟本进不了城的农户,何其可悲,何其可叹呐!”许山想埋怨李良几句,毕竟造成现在这种倒霉结果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无奈之下只好苦涩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招呼了李良一声,继续干活儿去了。
不过,在缓缓慢慢,步履蹒跚的行走间,他的口中则是哀怨晦涩地不停念叨着:“要脸不要妻,要妻不要脸,辛苦修炼三万余年,这样的问题还是第一次遇到。从啥时候开始,这脸和媳妇还挂上钩了,真是人生百态,天意难寻呀!”
看着许山萧瑟的背影,李良嘴角挂起了浅浅地微笑。时间却是可以让人变聪明,只要反复揣摩,再难解的迷题,也会被一一破开,深埋的真相,根本无法抵挡一次又一次的分析与推断,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当初上演的“酒后送妻”戏码就露馅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另一个版本的评书就会从新城酒馆里传播而出,孰是孰非,大家也就明白了。
不过,到了那时生米早已煮成熟饭,田小志和尤晴连娃娃都生下了,还有谁能拆散他们?只有尤兰那丫头依然在气恼,埋怨自己没有跟她通风报气,埋怨自己擅自作张,或是埋怨她的那个好妹妹“红杏出墙”另觅新欢,反正种种怨气统统发到了他李良的身上。
按说,苦守十年相思楚,换回今生携手渡,倒也值得,但李良心里更清楚一件事。在他的背后,还有一大群耍猴儿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事儿办了,把人娶了,结果会是咋样?符合人家设计好的剧情倒还好说,可要是不符合呢?估计这三位刚刚娶进门儿的漂亮媳妇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生离之苦可以熬,死别之痛就难撑喽!
抬头眺望了一眼雄伟的新城,又瞅了瞅了这百亩“仙农示范田”李良轻轻地笑了笑,手捂膝盖缓缓站起,磕打了几下沾在葫芦上的泥土,随手挂在腰间,哼着小曲向哀怨的许山走去。
“兰夫人,哦不,是蓝尊大人!田少爷刚刚送来请柬,邀请您跟香尊大人、佳尊大人,还有,还有主人一起出席田小少爷的满月酒宴。”辉煌的大殿内,身穿蓝色连裙的尤兰,一脸冰寒地站在窗口呆呆地出神。在她的身后,一位十五六岁,模样可人的小丫鬟,战战兢兢,细声细语地禀报道。
“送去三份贺礼,告诉他们,酒宴我们不参加了!”尤兰闻言并没有回头,始终直直地看着窗外出神,好一会过后才冷冰冰的吩咐道。
“是!”脸色惨白,冷汗浸透衣衫的小丫鬟,闻言如释重托,慌忙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要退出去。
但就在这时,尤兰那冰冷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以前我曾吩咐过,不许再叫我兰夫人,要称呼我为蓝尊大人,你胆敢坏我的规矩,回去领鞭罚二十!”
“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蓝尊大人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小丫鬟吓坏了,急忙跪倒在她的面前,不住地磕头求饶。别人或许不清楚这鞭罚二十有多狠,但她却是太清楚了。
从仙农大人被贬出城外,负责管理那个什么“仙农示范田”开始,这位蓝尊大人就性情大变,原先爽朗活泼,豪迈果敢的“可爱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动不动就降旨惩罚的“女魔头”!
凡是伺候过她的丫鬟仆人们,没有一个不受虐待的,轻则皮鞭加身,重则斩手斩脚,而爬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小丫鬟,就是上个月刚刚抽到“死亡之签”的倒霉蛋,其前任因为犯了一些小错,被鞭罚四十,现在还躺在家里哼哼呢,虽然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
当然,丫鬟仆从们总是叫错尤兰的称谓也是有原因的。一年多前,在海底生活了三万年的老王八许山,凭借本能的兽性血脉感应,发现了深藏在海底的第四位妖兽首领,并及时报告了李良和尤皓。而尤皓又充分利用聪明脑袋瓜巧施妙计,一个类似于“田忌赛马”的策略,便被大胆的启用了。
让李良这位名义上的大高手,实际上的二等货,对战实力最强的耗子精,具体原由有三。其一是妖兽围攻“农族”城寨的方式很特别,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能看出来,它们是有组织的,有预谋的,至于为什么,多半是跟李良这位精神领袖有关了。
其二,从自然法则的食物链角度来分析,蛇类跟鼠类应该是天敌,蜥蜴跟鼠类的关系也不怎么好,互相间就算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拼杀,至少见了面也得避而远之吧?可偏偏友情互助,组团出来跟人类干,说是没有阴谋,谁会相信呢?如果有阴谋,那它们所图的是啥?
其三,虽然经过大半年的捕杀,妖兽的损失很惨重,但基本上都是些小喽啰,较高级别的妖兽一个都没有,最高也就是五级水准,而且还是刚刚窜上来,就像战役中派出的敢死队,临行前送两妞儿,送点酒肉,精神上无所畏惧,身体上补足气力,然后就去闪亮那么一回,当个炮灰啥的。
综合这三条,明显可以看出,妖兽在众人登岛以后就注意到了他们,也注意到了李良身上那不同寻常的血脉气息,所以便开始不断地试探性攻击,串联围攻,堵大门找麻烦等等,其目的应该是想把所有人一网打尽,不然在列位高手探路的时候,也就动手了。
这样,让李良做包子,拖住实力最强的耗子精,尤荃信三兄弟带领尤龙、尤虎等热血猛男,主攻皮糙肉厚的大蜥蜴,洛南等三位高手,外带着八戒、山寨和灰机去扫荡毒蛟,而尤皓、尤兰则带领娘子军,以及两位真正的高手,在许山的引导下迅速灭杀大鲨鱼,然后回援,各个击破。
尤皓的计策很妙,众人的拼斗很凶,团队的利害最大化发挥,妖兽的末日也就到来了。除了那只老耗子,舍弃尾巴逃窜而走,其他的妖兽头头儿被一举铲除,喽啰们则是树倒猢狲散,逃的逃,死的死,短短六个月时间,整个岛上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太冒头儿的妖兽了。
在此期间,尤氏三姐妹的夫人称谓也就被众人所传唱了,毕竟这些战争的最终奖励是仙农大人的结婚庆典,是所有“农族人”精神领袖的大团圆,虽然还没有走到那关键性的一步,但艰难的高山都爬过去了,最后一段平坦大路提前吆喝一下胜利,有什么不可的?
不过,让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幸福马上到来的时刻,变故却发生了。
出于对众人的感谢,在行了拜堂礼之后,李良异常〖兴〗奋地跟每一位“农族”勇士喝起了酒,见面就干,恭贺见底,虽然用的不是大海碗,但三千多人连续招呼,那也绝对不是人所能承受的,于是,他醉倒了,他糊涂了,他把刚刚娶到手,但还没洞房的媳妇送人了。
一般来讲,酒后闹事通常都是形容那些没文化、没素质、没涵养的泥腿子,谁叫他们造型差,嗓门大呢?人们总是以有色之眼看问题,就算他们是无辜的,又能怎样?反驳?愤慨?还是拒理力争?
酒后能闹事儿,说明他心里有事儿,说明他有劲儿,不然咋会闹起来?这跟什么文化、素质、涵养毫无关系,只不过是那些为了挽回面子的“文化人”恶意搞出来的借口罢了。
李良早就知道尤晴跟田小志的事情,也看出了二人之间的深厚情谊,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但作为一名现代人,崇尚〖自〗由恋爱,也鼓励有识之士去追求自己的另一半,这种恶性拆散的行径能做的出来吗?倘若真做了,万一人家真情不泯,再给自己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那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他们呢!
于是乎,打着醉酒闹事这么个没营养,遭人狠的借口,李良莫名奇妙地突然上演一出“酒后送妻”的戏码,而且还拿出“农祖天规”来说事儿,把好端端的喜宴给搅合了,让近万族民是大吃一惊,特别是期盼婚事已久的尤兰,更是被打击的够呛。
三天以后,从大醉中完全清醒过来的李良被尤兰赶出了城,连带着那位酒后乱献殷勤的许山,十年内不许再回城内,否则见一次,打一次。另外,她还放出狠话,如果李良敢在城里过夜,次日早上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足见此事对她的伤害有多大了。
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尤兰颁布了一系列的命令,其中第一条就是更改族民对她的称谓。不过,对于已经叫顺嘴了的族民来说,这事儿可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孩子,经常会脱口而出,实是费了不少的劲。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见小丫鬟并不领命而去,反倒是磕头倒蒜,尤兰回过头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不,奴,奴婢听见了……”小丫鬟在这一眼之下,只感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的寒意涌入心神,似不遵照执行就会永世不能超生一般。
“那还不去?”
“是……”
小丫鬟脸色死灰地退出了大殿,只留下尤兰一个人,继续站在窗口出神地凝望着窗外。
“你变了……”不知过了多久,大殿里莫名地响起柔和低沉的男子声音。
“是你们改变了我。”尤兰依然没有回头,仅是淡淡地说道,似早就知道此人存在一般。
“时间不止会让人变得聪明,还会让人变得深沉,冷淡,呵呵,义弟呀义弟,你又猜对了!”听闻尤兰如此一说,尤皓的身影缓缓从大殿的阴暗角落处走出。
“猜对了能怎样?猜错了又能怎样?他还是他,我还是我,不应该走到一起的人,终归还是无法走到一起的。”尤兰轻叹了一声,神色幽怨地说道。
“运数未到,强求无益的!”尤皓眉头轻轻皱起,简单地劝慰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又凝重地说道:“小兰,这一年你做的很好,但还不够。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多则三五百年,少则百余年,迷雾境海的迷雾就会完全退去,蓐氏大军将会远征而来,如果不能建立牢固的政权,囤积足够的力量,等待我们的只有灭亡!”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尤兰闻言淡淡地苦笑起来,随后大笑,狂笑,萧瑟与苦楚在笑声中伴随着眼角流下的泪水,缓缓滑落到了蓝色的衣裙上。
尤皓的话语证实了她的猜测,也证实了她的想法“酒后送妻”不止成全一对苦恋之人那么简单,其背后还有更深邃的计谋,而那个被设计的人是她!至此,她也终于体会到被人摆布,被人当猴儿耍的滋味了,虽然身居高位,一言九鼎,但却身不由已,不得不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