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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安都尉等人分别之后,元真三人重新投入了战斗之中。
此时的坞堡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战场,一条条矫捷的身影握刀持剑,奔走于长街之上,穿梭于小巷之中,进出于房屋之间。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到处都充斥着天罡门帮众与黑衣禁卫的身影,到处都闪耀着一片片刀光剑影。一队队禁卫和一群群天罡门帮众搏命厮杀,震耳欲聋的杀声冲霄而起,四溅的血光与冲天的火光交相辉映,几乎笼罩了整个坞堡的上空。
狭窄街道的拐角处,一队禁卫与一小群天罡门帮众迎头打了一个照面,一瞬间的愣神之后,双方便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冲锋。
狭路相逢勇者胜,不管是天罡门帮众还是禁卫都没有丝毫的退让之心,大步冲锋中,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就在此时,前排冲锋的禁卫陡然身体半蹲,随即后方一阵弓弦响动。
十余支箭矢如闪电般一闪而过,散发着锐利寒光的箭头贯入了身体,随着“噗噗噗噗”的箭矢入肉声响起,冲在最前的天罡门帮众在措不及防之下当即被射倒了一片。
“杀!”
前排的禁卫们发出一声怒吼,半蹲在地的身形一跃而起,持刀提盾,如狼似虎地向剩余的天罡门帮众扑了过去。
一道道刀光斩落,一蓬蓬鲜血飞溅,混乱之中,一名帮众堪堪挡住当头一击,却被旁边突如其来的一刀抹了脖子。若论单打独斗,可能天罡门帮众和禁卫们只是半斤八两,可是若论协同作战,他们便远远不如训练有素的禁卫们了。
只见这些禁卫三五成群结成一个个小阵,彼此之间同进同退,相互之间配合默契,阵型变换中,经常能够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天罡门帮众第一次见到这种战阵打法,毫无心理准备的他们不免吃了大亏。
先前被弩箭射倒的帮众还不算,短兵相接之后仅仅是一个照面就被砍倒了五六个人,如此一来在数量上便落在了下风,禁卫们以多打少,剩下的天罡门帮众更加抵挡不住,在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中,很快就被一一劈翻在地。
业余的终究比不上专业的,相遇的双方无论是在人数上还是在个人实力上俱都相差无几,可是真正战斗起来却是一面倒的情景,一场遭遇战几乎打成了歼灭战。
类似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天罡门帮众血勇有余,但后劲不足,除了初时凶猛凌厉的攻势还能给禁卫们造成些许麻烦之外,便渐渐变得有些力不从心,慢慢开始显露出了颓势。
反观禁卫府的禁卫们,他们有的来自北方边关,常年与契丹人战斗在第一线;有的来自西北甘州,不时要抵御来袭的回纥马贼;还有的来自南方边境,经常在大江之上与南楚水军对峙。
天南地北的精兵强将汇聚到了禁卫府麾下,组建成了一支强悍善战的劲旅。在这场与天罡门的战斗中,先不说禁卫府在人数上就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单论战斗素养也要比天罡门帮众高出一截。
这些善战的禁卫分成若干个小队,逐一清理坞堡内的天罡门帮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渐渐压迫对方的空间,慢慢蚕食对方的地盘,缓慢却又坚定地向前推进。
天罡门的防线在向后退却,一味的悍勇并不能帮助他们取得胜利,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伤亡越来越多,劣势愈发明显,失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不是所有的天罡门帮众都悍不畏死,也不是所有的天罡门帮众都甘心拼命,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缺乏那种开小差打酱油见风使舵的人,天罡门中自然也不例外。随着禁卫府的步步逼近,一些胆小怕死的天罡门帮众见到势头有些不对,便纷纷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嘘,小点声。”
在坞堡西边,几名天罡门帮众悄悄地翻过墙头,脚一落地,入眼的便是一片空旷辽阔的原野,再远一点则是一座茂密的树林,树林占地极其广大,绵绵延延不见尽头,只要他们能穿过旷野抵达那片树林,就算是彻底逃出生天了。
下一刻,几名天罡门帮众迈开大步开始狂奔起来,他们的脚步因为地面的积雪而略显沉重,他们的呼吸因为紧张的心情而略显急促,在他们的眼里,这一段路程是显得如此漫长,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恨不得背生双翅飞到密林中去。
大地在脚下飞快地掠过,距离密林还有一半的路程,有的帮众已经双腿发酸,口中发出犹如拉动风箱一般的声音,但身体的疲惫并不能掩盖狂喜的心情,因为逃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这时,跑在最后面的天罡门帮众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响动,他不由回头望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仿佛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事物一般,原本兴奋的眼神瞬间化作了惊骇。
“快……快跑!禁卫府的人追上来了……”
帮众语带颤抖地大吼了一声,随即三步两步超过了跑在前面的人,那速度就好像屁股后面有一只老虎在追赶一般。
禁卫府不是老虎,但在天罡门帮众的心中却比老虎更为可怕。只见远方白茫茫的旷野中,一行十余名禁卫正策马扬鞭,一路狂奔追击而来。
骏马踩踏着大地上的积雪,起初微不可闻的马蹄声逐渐放大,轰隆隆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音符一般拨动着天罡门帮众的神经。一般来说,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尽管几个人狂奔的速度已经达到极致,可是剧烈的马蹄声依然在迅速接近。
“崩”
一支羽箭划破了空气激射而出,落在最后的天罡门帮众背心中箭,随即踉跄扑倒在地,其凄厉的惨叫声骇得跑在前面的几人亡魂皆冒,不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前飞奔。
密林已经近在咫尺,眼看着即将冲入林中之时,密集的弓弦爆响再一次传来,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除了打头的两名帮众十分幸运地冲入了林中之外,其余的几人尽皆中箭倒地。
似乎并不在意走脱了两个小喽啰,追杀的禁卫也不入林追赶,只是在倒地的天罡门帮众身上补了一箭,然后便策马离去。
密林中,两名从箭下逃生的天罡门帮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钻向林子的更深处。
“咱们真的逃出来了?不是在做梦吧……”
“别停下,这里还不够安全。”
“我说胖子,你屁股不是中箭了吗,怎么突然跑得这么快?”
“和性命比起来,屁股又算得什么……”
随着坞堡内的境况愈发不利,逃跑的人越来越多,不断有天罡门帮众越墙而出,如此一来,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禁卫府骑兵终于派上了用场。
只见策马狂奔的骑兵在旷野中呼啸来去,如同正在举行一场围猎一般对逃跑的天罡门帮众进行围追堵截,尽量不放走一个,这样的情形代表着坞堡中的天罡门帮众已经溃散开来,失去了抵抗的信心。
不知不觉间,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慢慢减弱了下来,驻扎在坞堡内的千余名帮众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只剩下零星的顽固分子仍在负隅顽抗。
独自一人站在聚义厅前,崔长河看着不远处傲然而立的杨虚静和披甲大汉,心中不禁苦笑了一声。大势已去,突围的命令早已下达,至于手下的帮众是否能够逃出生天,那就要看他们各自的运气了。
太阳已经升起,本是充满活力的朝霞在他的身上却映衬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地面延伸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此时的崔长河面容憔悴,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一般,孤寂的身影中有着说不尽的苍凉萧索,数不清的悲怆凄凉。
虽然下令突围,但是崔长河自己却没有丝毫逃走的意思,他不想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天罡门于他有恩,正因为有了天罡门,才有了崔长河的今日,他本是燕州边境的一个贫苦农家子弟,因村庄被契丹人血洗,崔长河为生活所迫才加入了天罡门。
那时候的天罡门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帮派,加入天罡门之后,崔长河从一个小小的喽啰开始做起,慢慢提高自己的武技,慢慢积累自己的功绩,随着时光的飞逝,他由一个小喽啰成为统领十几人的小头目,成为统领数十人的大头目,再成为统领百来人的执事,然后是副舵主,舵主。
一步步慢慢走来,崔长河亲眼看着天罡门一步步发展壮大,由一个小帮派发展成为北地最大的黑(道)大派,就像是另一个自己一般,崔长河对于天罡门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深,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家。
崔长河与契丹人有着刻骨仇恨,本是反对门中与契丹人的走私往来,但他只是一个舵主而已,上面还有十三太保,还有门主,门中的重要事务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心中的不满并不会影响崔长河对于天罡门的感情,虽然今日他无法阻止禁卫府覆灭燕州分舵,但他却可以与燕州分舵共存亡。
望着越来越多的黑衣禁卫出现在聚义厅外的广场上,崔长河挺直了背脊,顿时再也不复刚才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一股无惧无悔的气势自他的身躯翻滚蔓延而出。
只要他还没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只要他还能够站立不倒,就绝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聚义厅半步。
澎湃的真气在体内咆哮,汹涌的气息在胸中酝酿,最后形成了一声震天的大吼。
“天罡门崔长河在此,谁敢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