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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小侯爷——”夜已深沉,靠近山脚的营帐之内聚着几道人影,窦榀跟在白炎身后苦苦央求着,想要得到他的首肯一同前往西边的山脚寻找赵穆将军的踪迹,但任他如何恳求,白炎都不肯点头答应。
“人不能多,便连南宫他们都不能跟,我要一个轻功最好的人一同前往,你确信你是这群人中轻功最好的吗?”话虽不中听,可道理却不差,这几百人的队伍如今身处敌营,有丝毫的疏漏都会让大家一起陷入困境,所以不能退步的地方就要坚持毫不妥协。
“可是我真的很想去见将军一面,”
“是见一面还是安然的将他救出去!”白炎以平常从未有过的肃然回应着窦榀的话,窦榀被他那话问得一愣,思忖之后将头一点,道:“是,属下知道了。”
白炎游睃了一遍帐内众人,将目光锁定在了杨云骢身上:“杨大哥随我一同去,其他人一切如常,不要惹出任何动静。”
“小侯爷小心。”南宫热河将白炎的短匕递上,轻声道:“若有何不妥便赶紧回转,咱们人虽少,但拼死杀出一条道路突围也并非不能。”他自知此刻形势是敌强我弱,小侯爷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若是被暴露,狄戈尔必尽全力擒拿于他,赵穆再怎样也只是一个副将军,可若是小侯爷被抓了,整个战局便会发生扭转性的改变,所以,他的安危不容有失。
白炎将短匕接过塞入怀中,然后拍了拍南宫热河的肩头,又看了看一旁几人,道:“无论发生什么动静你们都切勿轻举妄动,只要我没出声,就不要站出来挑起事端,我跟杨大哥一起去,若发觉不对,会撤回这里跟大家汇合后突围出去。”
“好。”
白炎与杨云骢出了营帐,沿着山脚边缘朝着西边摸进,一路上他们看见守营的士兵们十分松散,并未严密的巡查,于是暗暗的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赫博多驻军在此驻扎已久,与晋兵交战屡战屡胜,无形之中他们的心理便产生了变化。一道小小的阵法就能挡住汹涌来袭的敌兵,时间久了,任谁都会产生骄傲自大的情绪,而这一切于此时此刻的晋兵来说,却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汉书有云,恃国家之大,矜人民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如此一个浅显的道理很多人不是不明白,而是就算明白了,也未必能做到骄而不躁,收放自如。
赵穆仰头靠在营帐的一角,双目紧闭着陷在沉睡之中。他的双手不再反剪,而是向着左右两个方向被固定在石阡之上,双脚合并捆绑,绳索的末端与营帐的绳索缠在了一起。
花都走了没多久,对他的折磨到今日算是告一段落了。蚊虫在身边肆掠,他却已经疲惫得睁不开双眼,无法再去驱赶了。
响亮的鼾声从营帐内传出,守在帐外的两个小兵不屑的看了一眼身后,其中一人嘟囔道:“这老家伙还真能捱,天天图了嘴上快活,皮肉之苦也不知受了多少。”
“谁说不是,骨头倒挺硬的,只可惜,养了一群窝囊废,充其量也只能在那阵前叫骂几句,这都多久了,也没见他们闹出模样来。”另一人透着冷笑接了一句,然后打了个呵欠道:“这前面有大军挡着呢,却还要咱们日日看守着,真他娘的咯得慌,困了,你先守着,我打个盹。”他说完往那山脚边一走,靠在崖壁上闭上了双眼,先前那人一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显见是不满他让自己先守,却奈何那人说完之后便睡去了,他一人在原地踱来踱去走了半天,看前方营帐内人声鼎沸,赌博下注的声音不绝于耳,忍不住心里就痒痒了起来。
这老头天天就这么绑着,也没见出个什么事,倒是连累了自己成天堆在这附近,实在让人恼火。如今他也睡着了,这营中也没什么动静,是不是……
那人走到营帐前挑开帘子往内看了一眼,见赵穆鼾声震天,睡得十分踏实,他心中愈发不满,低声啐了一口,然后将帘子一摔出了帐去。
“扎木达,我去前面转转。”他向着那已经睡着的人叫了一声,扎木达迷迷糊糊的动了一下,然后不耐的甩了甩手,身子一侧,继续睡去。
白炎与杨云骢静静的伏在黑暗之中,当看见那两名守卫中走了一人,另一人靠在崖壁边睡着之时,他二人对望了一眼,然后轻身而起,风吹帘动的一瞬间便没入了帐中。
脚步轻柔而缓慢的靠近着,当看见地上那人的模样之时,白炎禁不住眼眶一热,几乎落下泪来。
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赵穆那倔脾气注定了他在这里会吃尽苦头,可虽然早有预料,当双眼实实在在看到之时,也还是让人忍不住为之唏嘘心痛。
对于一个一辈子都在沙场之中驰骋的将军来说,或许一刀要了他的命,也及不上如此折磨来得令人耻辱。
鼾声突然一止,赵穆骤然之间睁开了双眼,杨云骢出手疾如闪电,在他那一声暴喝还未出口之时便伸手点住了他的穴位。赵穆双眼圆睁,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突然受制令他暴怒不已,然当看清眼前站着的那两道身影中的其中一人之时,他的呼吸一顿,继而不可置信的扬起了头来。
“赵穆将军……”白炎的声音十分低沉,那一唤之后,他慢慢的蹲下了身去,赵穆怔怔的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看见白炎脸上强撑起的笑意之时,他的身子突然间一松,虚脱般软在了地上。
白炎知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于是伸出手去解开了赵穆的穴位。
“走!”简短的一个字从赵穆牙缝中迸出,然后他将头一侧,不再去看白炎,脸上也丝毫未有欣喜之色。
“将军。”白炎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也知道他之所以如此对待自己是为了什么。他没有去责备赵穆的不通人情,而是伸出双手准备去解他的绳索。
赵穆挣扎了一下,脸上有了急色,白炎的指尖一顿,继而醒悟了过来。这绳索不能解,因为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若是那守兵突然醒转,或者离开的人突然回来,解开的绳索便会暴露一切。
见白炎停了手,赵穆才微微舒了口气,哑了嗓子低吼道:“你是何种身份,怎敢冒险进这里来,你若被抓,与我赵穆被抓当不可同日而语,狄戈尔若是有了你,便不会再窝在这里,而是马上回转巨鹿与我大晋谈判了!”
“将军别急,咱们的人马已经到了阵前,我爹爹所带的白山军与慕枫将军所带的北援军都已到了建州,慕枫将军此刻就在阵前,等着我们的消息前来攻阵,在这之前,我们要来确认一下将军的安全,才能在破阵之时令人前来接应!”
赵穆闻言眉间一动,终于有了喜色:“侯爷已经安全回来了?好,好好,小侯爷果然有本事,竟当真将侯爷救回来了,太好了。”那天大的喜讯令赵穆激动不已,想到白炎当初说北援军必定会掌握在慕枫手里,他不禁心头唏嘘,叹道:“果然如小侯爷所言,慕枫将军阵前夺帅,掌握了北援军的主动权,我赵穆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了。”
“窦榀也来了,就在东面山脚,他担心将军的安危,急得不行,这会子还等着我们带消息回去呢。”
“你们来了多少人?”赵穆终于听出了其中的不对,以白炎的话语听来,他们竟不是潜入这营中来探消息的,而像是……
“我们从栈道而来,共一千人马,在途中灭了来送粮的赫博多队伍,以屠单带头,装成他们的人混进来了,共来了五百多人,苏翀与白少卿带着其余人马在这元山外围等待时机,只待慕枫将军攻阵之时,我们便从两翼侧切,攻其不备,破了他们的阵法!”白炎说得很轻很快,赵穆却字字听得入心,白炎说完之后他发了会楞,才道:“你们竟修复了栈道,从他们身后绕过来了……难怪说……这么久没有消息……难怪……”
他语中带着哽咽,透出了一种安心,令人听后心酸无比。因为这么多天以来,当大晋的军队不再攻打此处,不再有任何消息传来后,他感觉自己被丢弃了,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孤寂,便仿佛自己的生死都不会再有人在意,亦或是就算死了,也无人会再想起。
“我们来迟了。”白炎看穿了他的心思,知道他所经历的彷徨,甚至是害怕,也知道他努力挣扎着活下来是用了多大的勇气,如今他挺过来了,虽然现在不能马上将他带出去,可只要他心中有了斗志与希望,接下来时间就不会再觉得难熬,而是会鼓着一口气,为了大家撑下去!
“小侯爷,我们该走了。”杨云骢勾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回身轻唤道。
“将军等着我们,不出两日,白炎必定将将军带出去!”
营帘轻落,随着微风摆动了几下,帐外的篝火已经熄灭,黑暗之中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赵穆仰着头静静的望着帐顶,耳边层层回荡着白炎最后的那句话语。
原来,他们并未放弃过自己,他们一直都在努力,那么,自己就更加应该活着,努力的挺下去!
干裂的唇角突然一咧,赵穆望着黝黑的夜幕,露出了会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