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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我欲沉寂天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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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微露,沉寂了一夜的密林在鸟叫蝉鸣中复苏,半人高的草丛叶尖上停留着莹亮的露珠,耀着剔透的光芒。纷沓的马蹄声从远处而来,显得十分急促,那是一列黑衣黑骑装束统一的队伍,想来是要赶去何处,所以经过林中歇息的另一队人马身旁时,皆只是侧目看了一看,然后与之擦肩,并未停顿。

    杨云骢拍了拍马背,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已经入了天水的地界,天水龙家铺子的龙其翰手中骁骑便是如此装扮,看来,是龙家有急事要去办。虽然自己与龙其翰同为公子手中势力,可龙卫的真实身份从来不为人知,若非万不得已,自己也不会暴露身份,所以,能少一事便是一事,省得耽误了寻找公子的时间。

    “杨大哥。”在龙卫中地位仅次于杨云骢的北堂川轻唤一声之后抬头示意了一下,杨云骢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林子那头突然惊起了飞鸟,扑棱棱的扬起了一大片,他心底一动,上马沉声道:“跟上去。”

    林中惊鸟,必定是前方出了事情,虽然不想招惹麻烦,可龙家铺子毕竟是公子势力,若是真的有难,龙卫自当不能袖手旁观。

    龙卫皆是训练有素的影刺,杨云骢一声令下,只顷刻间龙卫便已经紧随而上,直奔向了林子那头。的确是有情况没错,可当杨云骢带人赶到之时,却是跷骑们打了胜仗,正在收拾残局。

    马蹄刚刚踏入其范围,一道黑影手持软剑已经袭到了眼前,杨云骢形如疾电,伸手之间竟以食指与中指夹住了剑面蓄力一弹,那黑影顿时被他内力所震,噔噔退了两步,又倒了回去。

    “我们只是路过,若有打扰,还望见谅。”见情形并非自己所想,杨云骢于马上抱拳而立,对着对方扬声道完便想离去。骁骑头领吴靖昂见状将手中长枪一挡,冷冷道:“方才擦肩而过你们未有任何动作,为何飞鸟惊起便直奔了这头而来,莫非是与他们一伙的?”他口中所指便是现在躺在血泊之中的那一干人等,杨云骢低头看了一眼,见死去的人皆手握兵器,知道也非善类,也不知何事得罪了龙家铺子,在这天水地界便遭骁骑追杀,然龙其翰既然不怕其在自己地界出事,那么便一定是与其主人公然翻脸的,像这样的浑水,龙卫还是不蹚为好。

    “我们与他们不识,也并非故意来找茬,当真只是路过此处要往北方而去,这里是天水,龙家铺子要做什么何人敢管,还望兄台高抬贵手,放了我们离去,我杨某人感激不尽。”

    吴靖昂在他说话时便已经打量了他身后的队伍,见那些外貌粗野的汉子们个个体格健硕,筋骨强健,悄无声息之间便已经形成了防御之势,显见是训练有素之人,且他们人数虽多,却十分安静,一看便知不是泛泛,这样一个清晨突然出现这样一支来历不明的队伍,当真让人不得不防。

    “北方现在正在打仗,你们这样一群人,不知是去做什么呢。”吴靖昂拉了拉马,慢慢踱到了杨云骢的面前,脚下尚且踏着鲜血,他的眼中却再次杀意蓄积。

    杨云骢见他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知道今日自己等人是脱不了身了。前不久有消息说归云庄冷秋之投靠了相国府,北方八大当家死了三人,余下五人被冷公子一手保下,从归云庄安全撤离,龙家铺子的大当家龙其翰便是其一;可是人心隔肚皮,如今天下大乱,公子却失去了影踪,这些人的心也不知是否一如当初,所以即便是在同一阵营上,自己也依然不能轻易曝露了身份,以免公子的行踪一并受到牵连。

    “杨大哥你看。”杨云骢与吴靖昂说话,北堂川却细细观察了地上死尸的情况,当见一人身下染着血迹的腰牌显露之时,他附耳轻语了一句,杨云骢闻声一望,突然笑了。

    “看来传闻无假,龙家铺子与归云庄已经水火不容,那么,龙大当家的又是否心如当初,依然忠于公子呢?”

    突如其来的话语令吴靖昂骤然一惊,他有些拿捏不准眼前这人的来头,可既然一眼之下便能勘破了归云庄属的身份,说明也是同一道上的人马。如今天下局势纷乱,各方英豪遥相呼应,颇有一些实力雄厚之辈,没弄清状况,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为好。

    “在下吴靖昂,龙家铺子骁骑头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心中有了顾忌,语气也就缓和了几分,吴靖昂拱手抱拳好言相问,杨云骢见状一笑,道:“请恕我不便相告,不过吴头领回去之后可将我的话语带给龙当家的,就说当年陵园小侄路过此地,未能前来拜访,万望见谅。”

    “陵园小侄……可是——”吴靖昂尚在愣神,杨云骢却已经一勒缰绳带人从旁行过,打马而去,骁骑有人想要阻止,被吴靖昂厉声喝止住了。

    “赶紧收拾干净,然后回去复命。”

    此人口带公子,又提及当年老太爷所住陵园之地,想来是大当家的旧识,他们既无意纠缠,自己便将他的话带回去,看大当家的如何定夺为好。

    杨云骢带人出了密林,见吴靖昂果然没有追上来,遂冲着众人微微一笑,道:“咱们继续赶路。”北堂川打马跟在他的身旁,不解的问道:“杨大哥莫非识得龙当家的?”

    杨云骢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眼神兀自回想了一下,才叹息着抬头望向天空轻声道:“一面之缘而已,也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当年在陵园若是冷妃能听我爹爹之言放下仇恨,或许,这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公子的命运,我们的命运,还有那么多反晋同胞的命运,都不会是现在这般情形了……世事无常,想来便是如此吧。”他感慨过后大喝向前,北堂川听不明白,也不敢多问,只好唤了身后众人紧随着他一并向前狂奔而去。

    “哦?那人什么模样?多大年纪?”龙其翰在听闻吴靖昂带回的消息后陷入了沉思,想了片刻后他心有猜疑,于是细细询问道。吴靖昂回忆了一下,皱着眉头道:“年纪不大,浓眉大眼的,没什么明显的特征,只是……”

    “只是什么?”龙其翰追问道。

    “他的眼睛颜色很奇特,似乎,略带琥珀色。”

    龙其翰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然后扬了扬手指,令吴靖昂退在了一旁。

    当年陵园议事之时,自己尚在意气风华的年纪,冷妃气盖云天,一举夺得头筹,取得了反晋势力第一把交椅的头衔,她的身旁当时带着两名侍卫,一个便是如今沥泉山庄庄主于风扬,另一个名叫杨辰昭,在当年景园被晋兵放火焚烧时誓死保护冷妃,与其死在了一起。当时陵园只有两个孩子,一个便是公子,另一个是杨辰昭的儿子杨云骢,景园被烧之前他便不在他爹身边,之后更是不知去向,多年来也是音讯全无,如今想来,带话之人必定是他无疑了。

    十四年了,他一直了无音讯,为何现在突然出现了?听吴靖昂所述,他应当一直在公子手下没错,可是,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又担当了怎样一个角色呢?

    “靖昂。”

    “属下在。”

    “其余当家的可有打探到公子的消息?”

    “只听说曾在东渝水路出现过,之后便再无消息了。”

    龙其翰头疼的摇了摇头,如今天下势力涌动,公子从丹阳离去之后并未与霍昔阳一同回川西,也没去沥泉山庄,而是直奔了地处极北之地的九原而去,之后突然间便失去了消息,外界传闻很多,可没人能够肯定他究竟在何处。

    归云庄因接二连三的受到沂南武门的生意打压,又兼其投靠相国府被反晋势力所唾弃,已经风光不复,摇摇欲坠,现在正是取其代之的大好机会,所有人都在盯着这块肥肉,却又因旗鼓相当而谁都不肯服谁,因此大家现在都急切的想要将公子找出来继续带领众人反晋复戍,可却一直都打探不到他的下落。

    “靖昂,派人去通知其余四大当家,就说公子极有可能还在九原地界,咱们商议一下,看如何能将他找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吴靖昂领命而去,龙其翰才又低头思忖着踱起了步子。

    公子心之所系者是大晋的小侯爷,看来去了九原,还得从那孟小侯爷身上下手。如今大晋动荡,正是起事大好时机,公子却为何不站出来带领大家趁机反了呢?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这条道路他不想再走下去了?

    ……

    “公子喝药。”

    一天五顿,那药喝得无瑕见之便作呕,缠绵为了让他不会喝完便吐,每天都要精心制作不同的糕点给他压下苦味,奚昊则一头扎入了方子中不再出来,每日试药熬药,还得给无瑕扎针按压穴位,几天下来人没被缠绵养胖,倒生生的瘦了一圈;缠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奈何无瑕的身子要紧,他拦不住奚昊,只好每天变着法的给两人调配膳食,费尽了心思。

    建州城的情况在孟昶龙的调配之下慢慢好转,可赫博多的士兵一路布防,从盘龙关一直延伸直至巨鹿,赵穆被擒生死不明,巨鹿、白山、长野一带又全都已经被赫博多占领,想要将其夺回实在不是易事,白炎每日在军营奔忙,到晚去看无瑕时已经疲惫至极,无瑕看得心疼,遂不再每日等他,有几次更是让弦伊将他拒在了门外,不肯相见。

    “无瑕,弦伊,开门让我进来。”亥时过半,白炎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了无瑕门外轻声呼唤,弦伊紧锁眉头看着轻靠床头并未睡去的那人,言不由衷的答道:“小侯爷回吧,公子早已睡下了,他说让小侯爷不必每日都来,他一切都好。”

    “你把门开开,我看他一眼就走。”白炎在外央求道。

    无瑕低垂的眼眸被他那话打得一颤,脸上神色愈发难过,却依然咬了下唇不肯吭声,弦伊见状只好无奈的回道:“公子这两日身子好了许多,可睡眠也变得浅了,小侯爷还是回了吧,一会儿闹醒了他,又得许久无法入睡了。”

    知道坚决的否决远不及以公子的身子为借口来拒绝有效得多,果然弦伊那话一出口,白炎在外便噤了声,许久,才脚步一动转身下了台阶,走了两步却又回转,在门边轻声道:“我明日白天抽空过来,告诉无瑕我很想他。”

    脚步声渐渐消失,无瑕终于松了齿,本无血色的唇因牙齿的紧咬而张扬着艳丽的色彩,当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之时,他将被子一掀奔向了房门,然后使劲拉开门想要悄悄去看一眼那人的背影,却在抬头之时被面前的人影吓得呆在了原地。

    “我就知道,你等不到我又怎会安心入睡。”白炎微笑着站在门口,看着无瑕痴然的模样扬起了唇角,然后双手一伸将他拉入了怀中:“我不要你只能得到一个背影,无瑕,我要你能听得到我的心跳,我要你的双手能够实实在在的触碰到我,我要看着你笑,感受你的快乐,所以,不要怕我辛苦就将我拒之门外,就算只能看你一眼,再苦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