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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好酒,人也是国色天香,却总少了那么几分韵味,带着几分卖弄的入骨风骚不过是为了留住帝王不经意间微微的一瞥,想要得到高人一等的地位与敬重,可容貌看久了便变得平淡无奇,因为再美的人也终有年老色衰的一日,更何况是妃子成群的后宫。
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在苍茫天地之间与自己并肩而行,指着崖边素洁的寒月花,淡淡的笑着,说着平实的话语,缭乱了人心。他的美不光是在容貌上,还在其无与伦比的智慧上。
他将他自己藏在冷漠无情的面具之下,于乱世动荡中运筹帷幄,举手翻云,却又会为了无辜受其牵连的百姓而落泪哭泣,不顾性命,他便是那么矛盾而又奇怪的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比女人还要迷人的男人,也是一个让人觊觎,想要不惜一切弄到手的男人。
“无瑕……”黑白分明的鹰眼闪过了一丝流光,刘劭康放下支着下巴的手指,捋起身边妃子的长发绕在了指间。
脂粉的香味,又怎及他身体自然而然散发的冷香,那种不是很浓,却幽然散发的气味仿佛依然萦绕鼻间,让人心如猫挠,欲望骤生。
自己本想用第四幅藏宝图将他带到身边,谁知却被郑哲主横插一脚夺了去,还损失了墨渊邱壑二人,此仇不报,当枉为一国君王!
“皇上,柳将军到了。”门口候着的阖瞳敛目走了进来,对于韩武帝刘劭康,他从心底里有着畏惧之感,不光是因为他自己莫名其妙的从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平头百姓变成了那人的贴身侍卫,还因那人每每看着他的目光,便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吃入腹中一般让人害怕。其实很多时候,皇上都是不说话的让他坐在一旁,喝着酒看着他,便仿佛他是一件摆设之物,又或者,他便只是一件物品,直到有一日,皇上喝醉了,拉着他将他压入身下,抚着他眉间那粒天生的朱砂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刘劭康没有回应,却将身子往榻内一躺,然后勾了勾手指。
阖瞳感到了一丝屈辱,因为他知道那人叫他过去必定没有好事,且那榻脚边还坐着几个妃子,每次他从御花园走过遇见那些嫔妃时,都能看见她们不屑与鄙夷的目光,他是一个男人,受不了这种羞辱,可他又只是一个没有背景与势力的男人,所以,就算是受不了,也得忍气吞声捱下去。
身子刚刚靠近,便被那人一个探手搂住腰身压在了软榻之上,阖瞳感到浑身的血液全都涌上了脸颊,他不敢去看刘劭康的脸,只好拼命的侧着头望着殿外,然后他看见了渐渐深锁了眉头的柳洛冷。
“臣柳洛冷叩见皇上。”声音有点大,柳洛冷手抱头盔挺立在外,黑色的发随着和风轻轻荡漾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殿内的一切,听无应答,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扬声道:“臣柳洛冷,见过皇上!”
眼睑一动,刘劭康将手一松,阖瞳忙不迭的坐起身子下了榻,然后低头匆匆出了常平殿,经过柳洛冷身旁时,他微微顿了一顿,柳洛冷却依然目视前方,未有丝毫波动。
“柳将军请。”阖瞳逃也似的跑掉后,柳洛冷才整了整身上铠甲,抬步入了殿门去。
“洛冷,过来坐。”刘劭康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然后将脚搭在了一个妃子的肩头,笑道:“陪朕说说话。”
“皇上三道金牌让人将臣从徳娑急召而回,便只是让臣陪着说说话么。”不由得柳洛冷不生气,徳娑地处大韩与赫博多交界,每年这个时节赫博多的边境之军都会侵略附近的城镇掠夺物资,以前大韩的皇上不是此人,他柳洛冷也落得逍遥自在,隐居山林之间不涉及朝中事务,然而现在大韩的执政者是他韩武帝,当初他们起兵白鞍山时曾经说过,要将大韩的政权从郝连弘手中夺回,要振兴大韩皇室威严,造福百姓,不可否认,韩武帝上位之后做出了许多发展民生民计,肃清朝廷腐败的有力举措,然而,因他的手段过于强硬,也显出了其薄幸无情的一面,如今徳娑百姓正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他却连发三道金牌将自己召回,实在让人琢磨不透其心其意。
“生气了?”刘劭康依然在笑,眼中却渐渐有了寒意。他知道柳洛冷的脾气,当初正是他将柳洛冷推荐入了朝堂,却又在其受到重用之时使手段让父皇对他产生顾忌,更借助丰都之战他败给莫寒一事掀起波澜,将其排挤出朝廷,回归山林,其目的便是要将他牢牢掌握手中,以待将来为自己所用,而事实证明,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柳洛冷不负众望助自己夺到了大韩的皇位,而现在,自己还有更大的事情要他去做!
“臣不敢!”话虽如此,脸上的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想到此刻正浴血在战场之上的将士们,柳洛冷怎能在此坐得安稳。
“相国大人到。”殿外又传来了通传声,当听见王子孚也到了之时,柳洛冷心中一个咯噔,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看来今日皇上的确有话要说,只是却为何如此让人不安?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臣,叩见皇上。”王子孚俯身叩拜之后站在了殿前,柳洛冷见状抱拳一揖,道:“洛冷见过相国大人。”
“柳将军有礼了。”王子孚的眼神有一丝游离,或许也知道接下来所说的话会遭到此人反对,所以他的心中竟有了几分忐忑。受礼之后刘劭康将脚收回起身站立,扬扬手指示意那几个妃子离去,然后踏下台阶,慢慢到了两人面前。
“赫博多十万大军压境大晋九原城,你们有什么想法?”
想法?
柳洛冷听到那话时便隐约猜到了皇上的意图,大晋与赫博多的战乱一直未曾断过,而此次九原之战更是牵扯到了大晋的威武侯府,听说威武侯孟昶龙从白山城破便一直下落不明,小侯爷孟白炎私自出京千里寻父,这些事情在各国细作的探查之下已经不是秘密,而皇上在还身为政王之时曾出使大晋东都,走时受到了孟白炎追杀羞辱,被其扭断手臂狼狈而回,如此奇耻大辱以他的性格又怎会不报此仇,如今孟氏父子皆深陷九原战场,莫非他是想——
“臣反对!赫博多大军从来都不遵循休战协议,连年来一直入侵我大韩边境,烧杀抢掠,此刻都还在徳娑边境杀我子民同胞,皇上若是想与这样的人合作,将来必受其反噬,自损其身。”柳洛冷毫不避讳的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而他的话一出口,王子孚竟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为不必让自己将这话语说出而感到了庆幸。
当初皇上提到以军需粮饷支援赫博多军队入侵大晋时,他便知道柳洛冷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此时一看,果然如此。
“哼。”刘劭康冷笑了一声负手而立,看着那个比自己还高一个个头的男人,慢慢眯起了双眼。
“你是说,朕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你的意思是朕还比不上蛮子聪明吗?”
“皇上知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以为,皇上登基不久,正是大力发展国力的时候,大郑与我大韩向来不合,郑哲主屡屡挑起事端,令两国战火不断,咱们现在必须小心应对,而不该再起与大晋的矛盾。”
“郑澈轩是有几分手段,但朕不怕他,大晋此时更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那儿有朕恨不能食其血肉之人,现在有赫博多的蛮子去打头阵,咱们只需推波助澜,就算是败了,也不过损失点兵马粮草而已,还能趁此机会与赫博多休战,他们鹬蚌相争,咱们在后得利,何乐而不为。”
“皇上!”
“好了,此事朕已与相国大人和诸位大臣商议过,大家皆认为可行,朕叫你回来便是要你带兵押运粮草前往赫博多,此事已定,勿需再做多议,朕已与赫博多达成了协议,你回去准备准备,三日之后便出发。”刘劭康说完拂袖而去,柳洛冷追了两步,突然扬声道:“皇上确定此事是为了我大韩子民,还是,只是为了皇上心中的那一人?!”
“放肆!”刘劭康恼怒的回身呵斥,面露狠意道:“不要以为你功不可没便可欺主犯上,朕让你去是因为信任你!莫非我大韩就无人可用了,非你不可吗?”
“那么,皇上敢说,你做这一切不是因为私心,不是想要将那人夺到身边据为己有吗?”
“朕没那么荒唐!”
“那阖瞳又算怎么回事?皇上当初去大晋夺藏宝图是为了什么,又为何会与那孟小侯爷结下仇怨,郑哲主留不住那人,皇上同样也留不住!臣不愿看皇上步入大郑几个王爷的后尘,臣以死相谏,皇上此时抽身尚且不晚,不要冥顽不灵,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柳洛冷说完双膝一屈,径直跪在了大殿之上,刘劭康寒着脸狠狠盯着他,突然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是,朕的意图正是那人,朕知道他如今就在大晋,在九原,在孟白炎身边,所以,朕要助赫博多入侵大晋,用他们的手,来为朕报当年耻辱之仇,朕要从孟白炎身边将无瑕夺回来,孟白炎有他的心,郑澈轩有藏宝图,可那又怎样,如果没有无瑕,他们什么都不是,都不是——”
额头重重一叩,再抬起时已是血痕斑驳,柳洛冷没有说话,却用实际行动劝谏着那已经陷入疯狂之人,刘劭康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收回眼神,转身离去。
“传太医。”声音很冷,让柳洛冷感到更冷的,却是那一颗曾经热血沸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