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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血色的风把旗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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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去的道路愈发的漫长,因为身子被风吹得麻木,令脚步重得再也挪不动!

    曲折的回廊蜿蜒绵长,晃动的烛火在风中荡漾,冰凉感刺激着身体的每一根经络,让那种透骨的寒意愈发鲜明,无瑕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胸口,手撑廊柱,慢慢的弯下了腰去。

    痛!

    心为何会如此痛,若针扎一般,痛得无法再走下去!

    徵棠哥哥与自己最终为何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事情本不该如此,他不该踏上这样一条道路,他的双手也不该沾染鲜血,他是为了自己才来到冷秋之身边的,若早知道结局是这样,自己当初就不该靠近他,更不该让他离开。

    “徵棠哥哥……我要你回来……我要你回来……”

    那一直隐忍的哭泣终在无人之处宣泄而出,双手再也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指甲划过柱子,那种摩擦带来的痛感令无瑕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身子在跌撞间扑在了廊栏旁。

    白炎,为何我要经历这些……

    若有一天,你我也无可避免的站在敌对的两面,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白炎,无瑕撑得好辛苦,我想你,想要回到你的身边,想跟你一起远离这一切,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过属于我们两人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天,都能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那也便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罢了!

    厚实的积雪被踉跄的脚步踩得凌乱不堪,无瑕紧咬着牙,用尽全力向着蓝水阁而去,他的身后远远的跟着一道身影,在他便要跌倒之时向前一动,却又在顷刻之间急速一退,隐入了憧憧黑幕之中。

    额间渗着细汗,混合着雪花,发丝冰凉的贴着脸颊,无瑕大声喘息着,艰难的走走停停,终到了蓝水阁的门外。那大门口站着四名归云庄的守卫,见他神色不对,那四人对望了一眼,然后伸手去敲了大门,刚敲了一下,门便打开了。

    “公子!”门内是一直等候着的众人,见无瑕归来,弦伊伸手便去扶他,却不料手还未曾碰触,便见无瑕身子一软,扑进了门来。

    “公子?”

    “公子!”怀搂着那无力的身子,弦伊吓得双脚一软,竟与无瑕一同跌倒在了地上。弓一个俯身将无瑕抱起,急急道:“让人去请康大夫。”说完返身便往屋内跑,弦伊则脸色煞白的跌坐在地,直到于程颢将她拉起,她才惶然的去看自己的双手。

    “公子受伤了?是不是?他是不是受伤了?”

    见弦伊慌乱的查看自己的双手,于程颢在旁将她的手腕一扣,急声道:“没事,弦伊,你的手上没有血,你先别急,先进去看了公子再说。”

    “好,好。”发觉双手果然没有沾染血迹,弦伊吐了一口气,却在抬步间一个趔趄向前扑去,幸得于程颢眼疾手快,才将她拉了住。

    鼻间发出了一声抽泣,弦伊站在原地,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都说公子没受伤,为何还是哭了。”

    “他若身子受伤,或许还不至于让我这般难受,因为身子上的伤用药便可痊愈,可若是心受了伤,咱们又能如何才能帮到他!”弦伊自小跟在无瑕身边,深知他的性情,想他若非受到重大打击,根本不会如此撑不住!

    “别哭,咱们先去看看。”

    弦伊抹去眼泪点了点头,方走了一步,便发觉雪地上竟飘落着一张薄笺。于程颢于她之前弯腰拾起,弦伊凑头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将那信笺从于程颢手中猛的一抽,然后抓在了手中。

    虽然未曾看清其它,但开头那四个小楷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是小侯爷写给公子的信,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心头一凛,弦伊霎那间明白了过来。

    这信是在沥泉山庄丢失的那封,公子因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被小侯爷牵绊,所以这信虽然到他手中多日,他却连火漆都未曾打开过,可是现在,在五大当家齐聚归云庄之日,这信却这般出现在了这里,所以当初是何人盗取已经十分明了。

    信的内容定已经被人看过,公子此刻如此难过的回到这里,便说明有人拿了这个大做文章,或许更是在众人面前以他与小侯爷之间的情感故意刁难,甚至肆意羞辱!想到公子一人孤立无援的于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质疑,弦伊心头便是一痛,继而涌起了无限的愤怒。

    “弦伊——你做什么!”于程颢本就不解弦伊刚才夺信的举动,此刻见她赤红着双眼便往大门外奔,忙一伸手将她抓住,可发觉一时之间竟拦不住她,遂手中一个用力,将她拉回锢在了怀中。

    “放开我——我要去杀了冷秋之那老匹夫!他怎能这样对公子!公子与小侯爷清清白白,怎容他用这个来轻贱公子的人格与尊严,来达到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谁都不可以质疑公子的品德,更不能用这个来羞辱他!”

    “嘘-嘘,不要激动,公子究竟怎样了咱们都还不知道,等他醒来再说好不好,弦伊,你别哭,我们都知道公子的品德如何,不需要再去证明,你冷静下来,不要再哭了。”将弦伊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肩头,于程颢轻声安慰着她,直到她的身子松懈下来,才又道:“公子还需你的照料,咱们进去吧。”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敲击声,弦伊返身打开门,见是康大夫与他的小徒,忙一闪身将他迎向了屋内。

    “如何?康大夫,我家公子究竟怎样了?”霍昔阳焦急的在旁询问道,康大夫捋了捋胡须,摇头一叹,道:“公子身子本就弱,风寒刚好,这会子气血上涌,引犯了痼疾,他那治疗心疾的药物还是得服,老夫再开一剂方子,让人抓了来,熬了试试看,最要紧的,是静养。”

    “静养?!”那话令屋内众人皆忧心忡忡起来。

    冷秋之回来了,公子今夜被许诺请出去,回来之后竟是这么一个情形,这归云庄危机重重,当越早离开越好,如今却说要静养,这可如何是好。

    “有劳康大夫开方抓药,弓,送康大夫出去。”

    “是,康大夫请。”

    待康大夫出门之后,于程颢焦急的一摇头,对着霍昔阳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归云庄此刻已是凶险之地,公子在这里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险,霍大哥,咱们得想个办法从这里出去才行。”

    “走是自然的,但也需等公子病情稳定下来才行,程颢,鬼翼,从现在起,将咱们手中人手分成两队,日夜巡防四处,一定要小心保护公子,不能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

    “是,我们这就去。”

    待屋内只剩下弦伊与自己二人守护之后,霍昔阳才抬头看向弦伊,冷哼一声,道:“你方才在外面院子说的什么?”

    弦伊见他脸色阴沉,不禁有些心虚,低头绞动着手指,闷了半晌,见霍昔阳没有丝毫退让之意,才低声回道:“是……小侯爷给公子的信,当日在沥泉山庄被人偷走,公子当时是怕有人用这个对小侯爷不利,谁料,今日……竟出现在这归云庄中。”

    “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霍昔阳大喝一声,伸手一指弦伊,痛心疾首的来回踱了几步,低斥道:“都说过,那孟小侯爷跟咱们不是一路的,劝不住公子也就罢了,那信函之类的东西是死物,被任何人拿到对公子都是致命的伤害,你天天跟在公子身边,竟不知劝阻,如今惹下大祸来了!看过便烧掉,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你都不知提起?”

    “就是因为根本没看,所以公子才一直带在身边的。”弦伊委屈的一咬下唇,抽泣着道:“公子得知名册泄露,身子未好便带着我们离开了相思谷,去取马儿时,正好小侯爷书信送到,他怕自己看了之后心生牵绊,所以,根本就没打开过那封信,只是将它带在身边,每日痴痴的握着,默默的流着眼泪。霍大哥,公子受的委屈已经太多了,他与小侯爷之间根本已经情根深种,若强行将一方剥离,剩下的那个只会枯竭殆尽,再也无法存活。”

    “可是,这大晋数十万的兄弟又怎会人人都能理解那种情感,而只要他们之中有一人不服,日常月久,便会人心涣散,到时候,便真是追悔莫及了!”

    “可是——”

    “昔阳哥哥……”床头传来了那人轻声的呼唤,发觉无瑕醒来,那两人皆噤了声,奔到了床边。

    无瑕撑起身子,由着弦伊将软枕垫好,半坐而起,咳了数声之后,才道:“昔阳哥哥放心,无瑕以后再不会如此任性了。”

    “你知道我不是要责怪你,而是……”霍昔阳心疼的看着无瑕煞白的脸,长叹了一声。

    无瑕强撑着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今日见到了五大当家的,冷秋之被我言语相激,亲口承认了他泄露名册一事,且,他于大堂之上,当众提出了与相国府联手策反一说。”

    “什么?!他竟还敢承认,好好好,承认了好,我便看他归云庄日后还能如何安宁!”听了无瑕的话,霍昔阳心中涌起了无名的怒火,想到无瑕一人面对那么多人,被冷秋之以他与孟白炎的情感来做筹码争取人心的场景,他的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心疼。

    “那五大当家的莫非都同意了他的这个说法?”

    无瑕低头沉凝了一下,细细回想了当时的情形,然后垂眸道:“不出三日便有分晓,只怕是连杨松文都不会站在他那一边!冷秋之不知我们究竟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我们与外界的联系是怎样一个情形,所以他不会轻易对我动手,至少在这丹阳地界不会,所以咱们暂时是安全的。昔阳哥哥,你是否令人加强了戒备?去,都撤下来。”

    “可是无瑕——”

    “无妨,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弦伊,去将我的药丸备好,再将屋子里暖炉都生起来,夜间保暖需要什么你都给我备好,然后你们都退出去,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要进来。”

    “公子是要做什么?”那两人皆疑惑不解的问道。

    “等人。”

    无瑕轻声回应着,抬头望向了扇面半开的窗口,看着那徐徐飘落的雪花,轻轻的道:“孙长智!”

    夜色很黑,远处的山岭皆被覆盖在苍茫之下,山中树木林立,天空中大雪飘零,人的视线总是有所欠缺,换岗的士兵刚刚交替而过,接班的睡眼惺忪,下岗的睡意倦倦。

    远处林中传来了簌簌轻响,可侧耳去听,却又什么都没有听见。

    “大家打起精神来,小心戒备,万不可大意。”

    “是!”

    城门之上白山城三个大字的凹陷处结着冰棱,随着呼啸而过的狂风,不时的掉下一个尖角来,城防士兵们搓着双手,不停的跺着步子,期望以此来缓解身上的寒意。

    “说来,白将军带人已经走了那么多天了,为何也没长野驻军的信函回应?”一人搓了搓双耳,呵着双手,用臂弯搂着长矛拖曳着来回跑了几步,然后说道。

    “是啊。”另一人抬头看了看天,又探身望了望城楼之下,长叹道:“粮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侯爷最近忧心忡忡,当真让人看了难过。”

    “这什么狗屁世道,如侯爷这般忠义之士镇守边关,还缺衣少食,百般刁难,奸逆之臣远在东都夜夜笙歌漫舞,过得好不快活!”

    “不要命了,你嚷什么,当心被人听见,借机参侯爷一本,赵括将军已死,咱们大晋还剩几人能够这般忠心为朝廷的了,咱可不能为侯爷惹麻烦。”

    “真他娘心底郁闷!”那人啐了一口,然后向外一探头,却在抬眼间定了下来。

    “你们看那!”伸手一指,那人口中大叫道,一旁众人闻言皆探身往外去看,只见远处似乎闪着零星的火光,然风雪太大,看不真切。

    “速速去禀报侯爷,葛德勇,带一队人马前去探查,小心行事。”

    “遵命!”

    风雪将火把压得几近熄灭,身上残败的盔甲结着薄冰,血痂却泛着苍白,呈现着一种颓废的色彩。那荡荡的队伍在深及腰部的厚雪中艰难的爬行着,带着死亡的气息,向着此时此刻依然寂静的白山城蜿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