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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梦,亦或是自己渴望的真实?相思谷的宁静让这梦境太过美丽,便仿佛天地间再无丑陋与阴暗,剩下的只有清澈,一如那人深情凝望的眼眸,那满满的溺爱便要将自己淹没了,暖流在心中流淌,情如此,爱如此,泪亦如此。
侧躺的身子动了动,双眼睁开,发觉视线模糊,奚昊伸手抚向了自己的眼角。
泪水!
他有些发呆,他知道自己做了个梦,但是,梦中的一切已经全无印象,然而自己竟在梦中落泪,是否便预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坐起了身子,奚昊习惯性的伸手一摸,才发觉缠绵已经不在了身旁。
天色未明,月儿偏西即将落下!缠绵去哪了?虽然他一向起得极早,但却也不该是这个时辰。
奚昊坐了一会儿,然后轻声唤着缠绵,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烛火依然在跳动,因他夜起总被凳子绊倒,所以缠绵每次都会在夜里亮着一盏灯,虽然他自己是极不喜欢睡觉时透着光亮的,哪怕只是一丝,都会令他辗转难眠,然为了奚昊,他楞是让自己慢慢适应了黑夜中的那道光。
“缠绵?!”奚昊下了床,伸手拿起披风披好,然后推开了房门。
秋天的早晨十分凉爽,空气很清新,却也带着令人瑟瑟的寒意,奚昊站在栏杆旁四处看了看,却没有发现缠绵的身影。
今日似乎是附近小镇的集市,莫非他去买东西了?可是,却为何不叫自己一起去?想到这,奚昊自己倒忍不住先笑了起来。上一次两人去买东西,因不能湿水,所以要从第一道山谷的小道走,而自己却在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实在走不动,结果最后缠绵是既要拿东西,又要背自己,回到谷中累得大汗淋漓,却也借机嘲笑了自己好几天。
独自站了一会儿,奚昊返身去点了一支蜡烛下了楼梯,去了旁边的小竹楼。
房间内漾着浓浓的药味,奚昊将烛火一一点亮,然后走到桌旁,将一个小竹篮打开,轻轻拿出了一盒药丸。
颗粒与颗粒之间已经不再黏着,将药丸倒入竹箕轻轻晃动,看着那一粒粒圆润的小丸儿随着竹箕不停滚动,奚昊的唇角浮起了开心的笑意。
这是他花了半个多月时间才做好的东西,虽然只是这么一小盒,然对于无瑕来说,便是不可多得的救命良药了。想到无瑕,奚昊不禁心头一叹,手中顿住,然后放小竹箕走到屋外,望着那慢慢透出光亮的天空发起呆来。
一年多了,去年在若水小岛,无瑕与白炎无意中闯入,当时自己便给他诊治过脉象,他的心疾虽然并未全然恶化,然他终日奔波,性子又那般倔强,不肯服输,不肯低头,就算再如何调理,终也有崩溃的一天。去年东都的那个夜晚,当白炎血肉模糊的倒在他的面前时,若非自己事前给过他药丸,以他俩的情感,只怕当时……
心头猛的一颤,奚昊将双眼一闭,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他现在在大郑过得是否还好,相思谷与世隔绝,便连现在时局如何都已经不知晓,还好每日有缠绵作伴,也不至于寂寞。
想到缠绵,奚昊的双颊突然一红。
自从那夜缠绵耍赖留在自己房间,以后的每个夜晚他都要拥着自己入眠,虽然只是紧拥,却总是让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不过这样的夜晚,因为有了他的温度,让这秋夜不再寒冷,渐渐的,倒习惯了这每日的相拥而眠,若早上醒来身边冰凉,反而让自己心头涌起了一种失落。
双眼一怔,奚昊渐渐锁起了眉头,有些懊恼的嘟囔道:“他定是故意的,让我习惯他所做的一切,然后再也离不开他。”突然想起昨夜缠绵过于亲昵的动作,奚昊伸手将双颊一捂,耳根一瞬间红透。
坏人,大尾巴狼!
心中暗自下了定义,奚昊恨恨的在腹中骂了那人几句,然后返身回了房间,为了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他开始动手生火,筛选药物放入干净的药罐,倒上水,浸泡了一会儿,换了一次水,然后开始将药罐放上小炉。
趁药汤未沸,奚昊去打水梳洗完毕,然后入了小竹楼便再也没有出来。
阳光已经明晃晃的照射在了山谷之中,当缠绵脚步轻柔的踏上竹梯,到了熬药的房门外时,奚昊依然在低头熬制汤药。每一道药物的熬制都有不同的火候与时辰,奚昊穿梭在一溜烟的六个小火炉前,细细查看着每一个药罐的情况,因屋内温度升高,他的额头已经密密的渗出细汗,他却顾不上休息一会儿,只是用袖口轻轻的拭去,然后再次留意观察,生怕有一丝不注意,便熬坏了一罐药。
缠绵站在门口,看着屋内那围着小炉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禁有些心疼。这小笨蛋一旦开始熬药,便是一丝一毫的分神都不会有,此时已经过了辰时,不用说,他定没有弄吃的,否则脸色也不会这么难看。
脚下发出了一丝轻响,缠绵顿步抬眸,却见奚昊只是皱皱眉头,并未抬头望向自己,而是在俯首看火,竟还未发觉有人靠近。
缠绵不禁摇头一叹,然后蹑手蹑脚到了奚昊身旁,探手将他一抱,奚昊骤然之间身子离地,被惊得一跳,双手不由自主的便环住了缠绵的脖子,当抬眼看到缠绵得意洋洋的模样时,不由心底恨恨,口中喝道:“放我下来,早起便不见了人影,做什么去了?”
缠绵听他说话,愈发得意,凑过头道:“怎么,醒来看不见我,想我了?”
“才没有。”奚昊被他那一紧挨闹得有些心慌,使劲的别开头,身子也开始挣扎:“别闹,熬药呢,赶紧放我下来。”
“那你说,有没有想我?”缠绵故意逗弄他,不松反紧,双唇开始在他的脖间不老实的游弋起来,奚昊心头猛的一跳,脖颈间的皮肤瞬间绯红,然后结结巴巴的指着一罐药道:“那……那药要撤火了,快点……放……放我下来。”
缠绵拿眼瞟了一眼药罐,然后继续攻城掠地:“还差点火候,你别诳我,我现在对火候拿捏得很准。”他本是一语双关,偏偏怀中那小东西这会子一心只想逃跑,见他还在不依不饶,竟返身张口咬在了他的肩头。
“又咬人!”缠绵吃痛的放开了奚昊,奚昊刚下了地,便一手肘撞在了他的胸口:“晚上欺负我还不够,大早的又来,倒是欺负上瘾了。”
缠绵听他说得暧昧,顿时站在原地笑得透不过气来,奚昊本还不觉得,见缠绵笑得得意,细细一想自己的话,发觉竟又让他占了便宜,不禁心头恼怒,抬起一脚便踹了过去:“还不走,在这闹腾。”缠绵身子一闪出了门去,边走边道:“我去给你做吃的,省得一会儿饿着伤了胃。”
抬眼看缠绵身影消失,奚昊才微微吐了口气。身子因那人的逗弄而愈发燥热,长发润湿的贴着肌肤,心中隐隐的有种抓不住的感觉。奚昊有些懊恼,他不知为何自己总会在缠绵这般无理取闹之后感到一种无法言明的空虚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要问问缠绵,却又怕他取笑自己,身体中似乎有什么在被唤醒,那是一种——冲动!
好丢人!
奚昊突然将身子一蹲,然后将头埋在了双臂间,不敢抬眼去望周围,心头怦怦乱跳着,为自己那一瞬间的念头而羞愧不已。
自己在想什么?为何会有那种想法?
“蹲在地上做什么?早上我便做了粥煨在灶旁,自己也不知道去瞧瞧。”缠绵的声音传来,然后脚步慢慢靠近,奚昊死死的将头埋在臂间,根本不敢去面对他。
“你怎么了?”缠绵感到有些奇怪,他放下碗,伸手去拉奚昊,奚昊死命的弓着身子,却拗不过他的力气,终被他拉起立在了眼前。看着奚昊那一头一脸的汗,缠绵愈发吃惊,急急道:“怎么了?病了?怎么这么多汗?”
“你别碰我了!”奚昊委屈得便要哭出声来,他被那人撩拨得难以自己,不知道那种冲动本是身体原始本能的反应,倒觉得自己想歪了念头,无颜去面对缠绵,又是羞愧又是懊恼,于是反手推开缠绵,奔出了屋去。缠绵疑惑不解,想要追上去一问究竟,却见炉上的药罐开始沸腾,知道这些药是奚昊辛苦努力的结果,若是坏了,他定又要伤心好半天,无奈之下只好留在了屋子里,等着那六罐汤药全部煎熬完毕,才一一倒好,然后看了看已经冷掉的粥,出门去寻那逃跑的人儿。
屋内屋外竟遍寻不到,不知他刚才出了何事,连药也不管便跑掉,缠绵心中有了不安,待寻到水潭旁边,竟发现地上丢着外衣,再往前去,才看见奚昊衣衫单薄浑身湿透的坐在一块大石之后发呆。
将外衣捡起,到了奚昊身后将他一裹,缠绵很是气恼的低吼道:“天已经凉了,你跑来泡在水里也就罢了,还坐在这里发呆,你当你是大夫就不会生病吗?”
奚昊的双眸一动,突然将身子一挣,回击道:“不用你管,你只要离我远远的就行了,不要再碰我,靠近我,所有亲密的一切,都不要!”
“为何!”缠绵先是一怔,然后竟一俯身,将奚昊压在了身下,奚昊伸出双手,拼命的推搡着他的身子,大叫道:“不许再这样子逗我了,我是人,有感觉的,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让我很难受——我竟然,竟然——”
“你竟然怎样?”缠绵却丝毫不退让,他低下头,在奚昊耳畔低语着,轻噬着他的耳垂,逼问着他口中未曾说完的话语。
“我竟然毫无廉耻的想要得到更多,你满意了?满意了——”奚昊突然失控的哭出了声来,然后将双臂交错,挡住了自己的脸。缠绵的动作顿止,他半撑起身子,望着那落泪的人儿,忍不住笑了:“你认为自己错了,感到羞耻,所以你跑了?”
“难道不是吗?”奚昊依然遮挡着自己的脸,不敢去面对那人:“我怎能有这种想法,你我皆是男子,我根本不该有这念头,我定是疯了,缠绵,我没脸再见你了。”
缠绵却微笑着将额头抵在了奚昊的额间,轻声道:“阿弥陀佛,你总算有这想法了。”
“你说……什么?!”奚昊微微移开手臂,泪眼婆娑的望向了那人,看着他一脸郑重,一时间竟忘了躲藏。
“我说,你这小脑袋瓜倒总算是开了窍了,我还怕守着你一辈子,你还一根筋拗到底。”
见奚昊依然一脸茫然,缠绵突然坏笑道:“《汉书.张敞传》记载:京兆尹张敞和妻子情深,妻子化妆时,他为妻子把笔画眉,被长安人笑为‘张京兆眉怃’,后汉宣帝亲自过问此事,张敞是如何应对的?”
奚昊想了想,突然脸色一红,见缠绵紧盯着自己不放,遂声如蚊呐的回应道:“他说,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
“你知道,却懂么?”
奚昊的脸色更红,半晌,终憋出一句:“我不是女子。”
“奚昊,咱们成亲吧。”
奚昊的双眼一瞬间睁得老大,黑瞳中倒映着那人温柔的眉目,那炙热而真切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熔化了一般,他动了动唇,平日里清朗的嗓音竟透出了一丝沙哑:“缠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