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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威从未料到无瑕的动作会快到如此地步,章达楷的身子被他推到自己手中,然后他只说了一句:“我引开侍卫,带他去西郊粮仓,让大家走。”只一眨眼间,他的身影便到了门口,在自己还未反应之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侍卫们正在向着后厅聚集,突然一股劲风从中掠过,有些人尚未来得及出声,便已经捂住脖子倒在了地上。鲜血喷溅,带着温度的液体令旁人不寒而栗,死亡的恐惧霎那间摄人心魄,令人不由自主的便往后躲闪。那一身白衣纵然在灯火全灭的夜晚依然这般夺目,然众人也只能看见白影,因为那人的动作快到令人无法相信,没有利器的碰撞,因为取人性命的,不过是一根金丝而已!
章达楷浑身瘫软的被明威带着出了门,口中话语还未喊出,已经被明威锁住了咽喉。场面太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那一跃而上眨眼不见的两人,明威挟着章达楷提气上了屋顶,向着西郊粮仓发足狂奔。郡守府内外一片混乱,见远处街道还有士兵往郡守府的方向赶,明威心急如焚。
他知道无瑕来此地的目的是为了那一箱丢失的贡品,但却不知他们还在西郊粮仓做什么,贡品已经到手,那么,他们要这云岭郡守作何用处?
“大爷饶命,放了我,我定给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微微缓过神,章达楷开始在明威手中哀嚎求饶,明威冷冷的看了看他,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相国大人是我的靠山,你要什么——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弄到——你放了我,放了我——”章达楷知道自己此去必定凶多吉少,是以不顾一切的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实在让人不耐。
“你若不闭嘴——我现在就杀了你!”明威突然顿住步子,揪住章达楷的胸口,一把将他抡到眼前,恶狠狠的对着他吐出了一句话,他本就是嗜血的杀手,此刻更因为无瑕的处境而陷入不安与愤怒,那话语透着寒意,黑瞳在夜色中收缩,令章达楷立时噤声,不敢再说话。
与混乱的郡守府相比,粮仓附近却安静得出奇,守卫粮仓的士兵皆已经不见了踪影,因为这一片地带都已经被左誉掌控,他所带的人全是精挑细选的影刺,速度,攻击力量皆是一流,因为他们用的时间越少,无瑕在郡守府的危险也就越小,本来左誉是要派人前去接应无瑕的,但无瑕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那个念头。
“我一个人脱身的机会会大很多。”想到无瑕说这话的情形,左誉不禁长叹了一声。这天下能够追上冷公子的人,当真是屈指可数,或者说,除了当年见过的缠绵公子之外,自己好像还未曾看见过有人能够追上他,所以,他说的没错,如果只是脱身,他一个人的机会当真会大很多。
众人正在将一袋袋的粮食快速而有序的堆放上马车,只一会儿,西郊粮仓的粮食便已经搬空,弦伊在粮仓外不安的踱着步子,南宫热河在旁见她心神不宁,伸手将她一拉,道:“别急,公子一定会赶到渡口跟咱们汇合的。”说话间,却见身旁影刺突然暴起,向着极速奔来的两道人影袭去,南宫热河见状忙紧随而上,当他看清来者是谁时,扬声叫住了蓄势待发的影刺。
“公子在哪?”一看明威手中挟持之人,南宫热河心底一沉,声音也不自觉的变了调:“怎么回事?”
“无瑕暴露了,他让我将这人带来这里,人带到,我走了!”明威将章达楷凌空一甩,章达楷的身子尚未落地,已经被人扼住咽喉制住了。
“明威——”见情形不对,南宫热河飞身一跃追向明威,弦伊紧随其后,然两人才追了几步,便被明威止住了。
“我一人就可以了,你们放心,就算我死,都会将无瑕带出来!他说的,让你们走!”见南宫热河与弦伊还要跟随,明威突然大喝道:“他说让你们走——”食指直指渡口:“走——”
“可是公子——”弦伊伸手一捂嘴,望着明威,拼命忍住哽咽,道:“答应我,带他出来!”
明威没有回答,只轻轻一点头,然后返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左誉奔出,见章达楷竟被带到粮仓,知道事情失控,遂扬手叫来一人,道:“所有东西全部上船,留下一条船顺河道到下游十里处长轴等我们,将这狗官带去船上。”将章达楷一推,左誉唤出十余人,道:“从北苑街清场子,只要遇到阻拦,格杀勿论,一定要将公子安全带出云岭城!”
那十人在左誉话音刚落之时便若离弦之箭,射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走!”
粘稠的鲜血从发间滴落,那人儿浑身素衣已经看不见当初的色彩,面具上血痕斑驳,在已经亮起的烛火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发觉已经只这一人在郡守府中,侍卫们知道,若不能擒得此人,那么,郡守大人便性命堪忧了,然,这看似纤瘦的人儿却是这般顽强的抵抗着一切,他的脚下铺满了重重叠叠的尸体,手中一根金丝依然兀自滴落着血珠。
侍卫们脚步凌乱的围着无瑕左晃右转,想要攻击,却又无十足把握可以逃脱那人强势而霸道的绞杀,皆希望有人能够挡在自己的面前,一时之间竟都踌躇着不敢上前。无瑕甩了甩头,趁着众人犹豫,暗暗调整着呼吸。
照左誉的行事手段与明威的身手,那粮食与章达楷应已经不在岸上,所以,自己也应可以放心突围了。
深深吸了口气,无瑕的唇角突然浮起一丝苦笑,然后竟站在重围之中咳了起来。
不行!不要在这个时刻!不要!
咳嗽声越来越密集,无瑕根本无法抑制身体自身的反应,只一瞬间,那本无懈可击的防御有了漏洞,空中传来啸响,弓箭手瞅准了机会发起了攻击,无瑕的身子努力一直,身形闪动间躲避着那同时射来的一排利箭,衣袂飞扬,那利箭几乎贴身而过,却依然未曾伤他分毫,然刚刚站定,第二波攻击已经来袭。
一个侧空翻再次躲避,金丝从空中闪过,只一绞,那数只利箭便转了方向,耳听几声惨叫,对面瓦砾之上滚下了几个人来,挣扎了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无瑕感到呼吸开始紊乱,他知道自己的承受力已经到了极限,若对面那些侍卫发觉到不对,自己便再难脱身,遂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一个踏步向着面对他的侍卫冲去。
显然未曾料到那人还敢过来,正对着无瑕的侍卫们竟没有向前迎击,反而在他袭来之时下意识的向后一退,就是那微微的一停顿,给了无瑕飞身而上的机会,待发觉他竟脚步一点,踩在自己的头顶上了房顶,侍卫们终于醒悟过来,飞身跟上之时,有人勾起了地上长弓绷弦发出。
呼啸的利箭穿过人群,在根本未曾瞄准的情况下,竟误打误撞的射中了无瑕的肩头。能够清晰的听到箭头入肉入骨的撕裂声,那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气霎那间涣散,无瑕低呼一声,径直从空中跌下,然后,身子被一人接住了。
温热的鲜血从肩头涌出,浸湿衣衫,烫伤了明威的臂膀,明威低下头,看着怀中那血人一般的人儿,脸色一冷,眸中的寒光若尖刀一般射向了那追随而来的侍卫们。
将无瑕的身子轻轻放下,明威伸手抚去他紧贴在额头的湿发,柔声道:“等着我!”
无瑕已经无力去制止他,因为身体状况实在非人力所能控制,他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威的脚步离去,忽明忽暗的视线中看见了那人手中软剑在夜色中发出了锐利的光芒,然后,跃起,再然后……
惨叫!
太过混乱的一切令无瑕无法再集中精神,他拼命的想要睁开双眼,但他太累了,累得便要睡去了,便要不管不顾的睡去了,可是,不能闭上双眼,因为,他害怕自己这一睡,便永远无法醒来,于是他撑起了身子,反手向后,摸到了肩头的箭,握紧,然后开始用力。
痛!锥心刺骨的痛!
唇角渗出了鲜血,无瑕大口的呼吸着,额间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却没有松手,白瓷般的牙齿再次紧咬,唇角破裂,令整个口腔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喉间发出了低呜,然后那利箭竟被他生生拉扯而出,丢在了瓦砾之上。
痛到无法忍受的感觉将无瑕那即将迷失的神智拉了回来,他大声喘息着站起了身子,看着那身陷厮杀的男子,摇摇欲坠。
整个郡守府的院子已经成了一片阿鼻地狱,所有人都被那两人骇住,然后,他们发现后援已经不再出现,早就该赶到的驻地士兵竟然一个都没有来,除了这个院子的侍卫们,其余人仿佛都不见了一般。
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如瘟疫一般蔓延,侍卫们已经开始溃败,虽然对方只有两人,不,应该说,对方是两个根本不惜生命的人,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士气低落,勇气殆尽之时,胜负便已经分明。
侍卫们开始后退,然后若一盘散沙,杂乱无章的四下逃散,明威抬眼看着一瞬间空荡的院子,没有追击,只返身跃上屋顶,到了无瑕面前,伸手扶住他那步履不稳的身子,然后俯身将他抱住。
一道响箭冲天而起,明威甩去满头的血污,辨明了响箭的方向,发足狂奔。
整条街道都是尸体,士兵的,全是士兵的尸体,只这一会儿时间,左誉便带人肃清了北苑街整条街道,明威一路未受到任何阻拦,当他的身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弦伊丢开手中长剑拼命的奔上了前去。
“公子怎么了?”
“体力不支,肩头中了一箭。”
“去长轴,船已经在那等候了。”看着明威怀中的血人,左誉心急如焚,南宫热河双眼一闭,低吼一声将利剑扎入了泥土之中。
那一行众人片刻不停的到了长轴,船只早已经等候在那,大家上了船,将无瑕放入了舱中。
“左大哥,公子会不会有事?我好怕——”看无瑕那虚弱的模样,弦伊忍不住害怕的哭出了声来。
“弦伊你告诉我,公子的身子究竟怎样了?”左誉看着无瑕,突然对着弦伊吼道:“以他的身手,根本不可能连逃离都做不到——他的心疾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左誉竟哽咽着无法再问下去,弦伊伸手将嘴狠狠一握,泪水哗然而下。
“他究竟要将自己逼到怎样的地步,等他醒来,我定,饶不了他!”左誉撂完狠话,身子一转出了舱去,因为无法面对那一切,心疼,心疼那从小就倔强得让人无奈的孩子,心疼他为大家所做的一切,心疼他用那瘦弱的身躯去为众人遮挡一切,他本不是无所不能的,却总是这般不服输的挣扎!
“他……究竟是谁……”明威跌坐在无瑕身旁,喃喃问道。
“大晋最大的心腹之患,反晋势力的最高领袖——冷公子!”南宫热河失神的喃喃低语着,回答着明威的话。
明威吃惊的抬起了双眼,望向了南宫热河:“但他与孟小侯爷……”
“情根深种……水火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