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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热河没料到小侯爷竟真拐进了那小二哥所指的红楼之中。
是个男人都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南宫热河与白泽疾步跟着小侯爷进了楼,顿时便被嫣红柳绿围了个严实。但凡烟花之地皆是晚上营生,白天休整,这会子才到未时,姑娘们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说笑,霎时间进来如此三个年轻儿郎,个个皆气度不凡,且颇为眼生,顿时那些本还在打闹的姑娘一股脑全都围了上来。
“小——少爷!”对小侯爷的称呼在嘴边硬生生改了个个儿,南宫热河拼命的挣开一只手便要去拉面前那人,小侯爷却身形一闪,到了一张桌前坐下,道:“有美人,可有美酒?”
“那得看,喝酒的是什么人!”一声娇滴滴的回应从楼上传来,随着脚步,从楼上袅袅走下一个人儿来。
瑰丽的水罗烟紧束着丰满的胸,翡绿的薄纱碎花裙逶迤拖地,鬓发低垂,斜插瓒凤钗,体态修长,顾盼间妖艳勾人,一笑两个深深的酒窝便显在了颊边,那女子年纪不大,却透着一种常年打滚风尘之中的韵味,款款走到小侯爷身旁倚身坐了下来。
“这位公子倒是面生得紧,可是刚到了咱们临安城,如此,霓裳倒要好好款待几位,只愿公子爷在临安逗留期间能常来咱们红楼,眷顾咱们的姑娘们。”说话间,那若削葱般的柔美十指已经倒上了一杯清茶,放在唇边轻抿一口,继而又推到了小侯爷的嘴边。
“霓裳以茶代酒,敬公子爷一杯。”那媚入骨髓的声音透着蛊惑钻入了小侯爷的耳中,小侯爷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就着那十指的推递将茶饮下,然后带着玩味儿望着面前那美人儿,道:“没想到,这脂粉之中也有此等绝色,倒真让本公子大开了眼界。”伸手将那刚放下茶杯的手腕抓在掌中,小侯爷的脸上透着一股子邪魅,将那人儿使劲一拉,霓裳顿时娇笑一声撞进了他的怀中。
“公子太坏了,抓得霓裳的手都疼了。”霓裳笑着挣开手,起身一个旋转远远而去:“姑娘们,准备好酒好菜,好好伺候了三位公子爷。”
“是!”
南宫热河与白泽后背直冒冷汗,待众女散开之后,二人坐到小侯爷身旁低声道:“小侯爷疯了么,这又是想招惹什么麻烦。”他二人知道小侯爷并非贪恋美色之辈,现在这种行为当真不像他自己。
小侯爷却只是低头继续倒上一杯茶,带着一种自嘲笑道:“做什么,风月场上买醉,不是男人常做的事么,有什么大不了。”
南宫热河见他虽然脸上带笑,眉间眼底却尽显落寞,刚才又不知他为何在街道疯了般寻人,当下长叹一声,道:“小侯爷心底若是不痛快,要买醉一场,咱们去酒肆,死活咱们都陪你一起,这种烟花之地,还是不来为妙。”
“呵呵呵——”小侯爷口中轻笑,抬眸冷冷一瞥南宫热河,道:“你当我是什么,你认为我喝醉之后会酒后乱性,胡作非为吗?今天谁都不许走,就在这儿喝!”说话间酒菜已经上了桌,当真比那酒楼动作还要迅速,不待他人动手,小侯爷已经拿起酒壶满满倒上了三杯。
那酒壶极小,三杯倒出,竟便没剩多少,小侯爷抓了酒壶轻轻一晃,尚未开口,那抹妙曼的身影已经到了身后。
霓裳将手中酒坛往桌上一放,俏笑道:“喝酒当然要酒坛酒碗才够劲儿。”从身后姑娘手中接过大碗,霓裳抓着酒坛将碗中倒上了四碗烈酒,然后端起一碗,道:“公子们初到咱们红楼,这顿算我霓裳的,霓裳先干为敬。”话说完,竟一仰头,将那一碗烈酒灌下了肚。
“好酒量。”
姑娘家尚且一饮而尽,那三人血气方刚,又怎甘落于人后,当下也是仰头碗空。
小侯爷虽然口中强硬,却的确因诸事烦着,想着爹爹在边关打仗,娘亲镇守着硕大的成乐城,自己上受皇上掌控,下受相国府虎视眈眈,脑中记忆又混乱异常,身世扑朔迷离,而唯一深爱之人远在天边,连面都无法见到,如此种种,当真让他苦不堪言,偏偏他自小便是那以抗拒他人靠近而保护自己的性子,不向任何人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这层层叠压汹涌而至,当真已令他无法呼吸,如今只想一醉来解千愁。
似乎发觉了三人之中有一人是故意买醉,霓裳微微一笑,又令人拿来了四坛烈酒。
“三位公子慢用,咱们红楼要到晚上才做生意,这红楼之后便是苏淮河,到了晚间泛舟河上,别有一番情趣,慢慢喝,不急!”霓裳说着身子一倚,靠在小侯爷肩头吃吃笑着,低头咬住了他的耳垂,道:“晚上累了,公子还可在此歇息,霓裳今晚,没人陪……”
那撩拨如此明显,南宫热河与白泽坐在对面,目瞪口呆,小侯爷却只是手持酒碗微微一笑,并不搭话,眉头一挑,示意那二人继续喝酒。霓裳站在身后半晌,见他并未因自己的撩拨有激动之色,眉间不禁闪过了一丝深意,然后笑着向后一退,转身离去。
“姑娘!”一个小丫头低头站在霓裳面前,霓裳带着不解回头看了看大厅,然后低声道:“去告知大少爷,红楼里来了三个奇怪的客人,生面孔,让他仔细上心,最好查查来历。”
“是!”小丫头应着匆匆出了门去。
红楼是临安城最大的一家青楼,背后的东家便是龙家,现在基本由龙家的大少爷龙少聪全权打理,霓裳是他手下的一名刺客,平日以红楼妈妈的身份出现,虽然年龄不过二十,却十分世故圆滑,无论是商贾巨富,还是地方官员,她皆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是个不可小觑的女子。
吩咐完事情,霓裳站在长廊边看着那将烈酒一碗碗灌下的男子,扬了扬手,又令人送去了几坛酒。
“小侯爷,不能再喝了!”南宫热河抓住了小侯爷的手腕,小侯爷不耐的甩开他的手,已经醉意阑珊:“这个不许,那个不许,南宫热河,你是个男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罗嗦,喝酒而已,死不了人!”
白泽在身旁叹了口气,拉开了南宫热河的手,道:“便让他醉一回吧,咱们都知道他心里有多不痛快,别说是他,这两日在川西军营我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想起就有气。”白泽说完也端起酒碗仰头而尽,南宫热河见一个没劝住,倒又喝上了一个,不禁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也低头喝起了闷酒。
华灯初上,红楼中开始热闹起来。那三人喝了一下午,因客人将至,霓裳吩咐人将三人带至了雅阁,红楼临水而建,推开窗便能见到碧波粼粼的苏淮河,红楼之后停靠了许多小舫,常有附庸风雅之辈带着美丽的姑娘喝着酒,听着琴音泛舟湖上,为烘托气氛,每到晚上霓裳都会让人放置河灯,令这河岸一带别有风情,倒也十分吸引人。
那三人倚着窗瞧了一会儿,小侯爷突然起身道:“走,找只小舫,咱们接着喝!”
“我的爷,你倒还喝——”南宫热河有些着急,小侯爷已经醉了,连脚步都有些虚浮,嘴上却丝毫不肯让步,晃荡间靠住了白泽的身子指着南宫热河道:“你去不去,不去本小侯就从这直接跳下河去,正好痛快的游一场……哈哈哈——”
见他已经浑噩,倒真怕他就这么跳入水中,南宫热河无奈的招呼着白泽扶住他出了门,在门口便遇上了霓裳,霓裳听说他们要泛舟,笑着一扬手,道:“这好办,下面的小舫全是咱们红楼的,霓裳亲自带你们下去,找上几个姑娘陪着,包你们满意。”话说完,叫来一个半大的小子吩咐了几句,然后带着那三人下了楼去,从侧门而出,下了长长的石阶,到了河岸旁。
“好好伺候各位公子爷。”霓裳勾着眉角冲着小侯爷妩媚一笑,如果不是楼里面需要打点,她倒是很有兴趣亲自去陪这人。看似不羁,却又抗拒他人接近,这人的内心定十分敏感,不知,他究竟在为什么痛苦,若有机会,倒想要一探究竟。
小舫不大,河风清凉,小侯爷不愿进入舫内,几人皆坐在了船头,艄公轻轻一点船桨,船儿瞬间离了河岸,向着河面荡去。
河中的花灯已经全部点亮,映衬着粼粼水波,格外美丽。
风月场上的姑娘自有自己的一番手段,可却不料到了这三人这完全不管用,那个喝得烂醉的根本不许别人靠近,而另外两个稍稍清醒的两双眼睛只盯着那一人,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掉下了这苏淮河去。
“来,继续喝——”小侯爷抓起身边酒坛抵开封盖举起便向着口中灌去,南宫热河示意身旁的姑娘坐到一旁,然后两人到了小侯爷身旁。
“当真不能再喝了!”伸手便要去抢酒坛,小侯爷哈哈大笑着向后一仰躲闪而过,脚下一滑,差点跌下船去。
“我的小祖宗——”那两人叫苦不迭,想着不能再由着这人胡闹了,正要让艄公回转,却突然听到从身边划过的一只小舫中传出了一声听着很是熟悉的声音。
骤然抬头,那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小舫轻泛而过,小侯爷依然摇摇欲坠,令那两人无法分神仔细去瞧。
小舫渐渐远离,然后从那舱内走出了两人,并肩站立在了船头。
小侯爷醉眼朦胧中根本未看清前方远去的小舫坐着何人,南宫热河与白泽却已在瞬间被惊得清醒了过来,左右一抓小侯爷的手臂,两人指着那已经远去的小舫急急吼道:“那个——那个人是——”
“嗯?”小侯爷身形不稳的站起身,小舫随着他的晃荡而左右摇动着,那两人的话尚未说完,他的身子向后一仰,径直跌入了苏淮河中!
“啊——有人落水了!”突然间见到小侯爷落水,小舫上的姑娘们霎时慌了神,南宫热河与白泽已经一跃而下,去捞那烂醉如泥的人。
无瑕站在船头,听见响动向后望去,只看到几个青楼的姑娘慌乱的扑在船舷旁向着河内的一片涟漪招手大叫,想来是何人喝多了,失足落下水面,他的同伴正在捞他上来吧。
“无瑕!”霍昔阳在身边低低一唤,无瑕微微一笑回过了头去,道:“这地方依然如此美丽,三年前昔阳哥哥带无瑕来这看河灯,没想到三年过去了,景物依旧。”
霍昔阳也是一笑,轻声道:“景物依旧,却不知人是否也是依旧如故。”
无瑕心头一堵,不再说话。
他知道霍昔阳之所以抛开众人只带自己出来,就是想让自己告诉他,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自己无法接受任何人的靠近,抵触任何人的碰触,可是,事情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更何况,其中很多事情,又让自己如何启齿!
心头转念,无瑕顿时沉默不语,霍昔阳见他那模样,微微一叹,听到身后喧哗依旧,不禁回头去看,见身后那小舫旁有两人将一人从水中顶出,模样十分狼狈,顿时忍不住一笑,道:“也不知这些人想了什么,不能喝便不要喝,居然醉到掉进河中,当真是丑态百出。”
无瑕闻言再次回过了头去。
皎洁的月光被荡漾的水波绞成了碎银,漂浮的河灯透过明晰的纸面点亮了这个河道,无瑕回头一瞥之后本便要催促霍昔阳离去,却被那上了船后又突然坐起去抓酒坛的人震得呆住了眼神。
“今朝有酒今朝醉——”那人高举酒坛站起,哈哈大笑着仰头又要喝下,行为张狂至极,引得身边的姑娘们纷纷后退躲避。无瑕已经全然呆住,脑中一片茫然,当看见那酒倾泻而下,被那人再次灌入口中时脚步向前一奔,远远的大声呵斥道:“孟白炎——你敢再喝——”
小侯爷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睁着一双醉眼四处搜寻着那声音传来之处,南宫热河与白泽尚还在水中,听到对面那人的呵斥也楞住了眼神。
果然是他!竟然是他!为何是他?!那两人也不知爬上船,就那般呆立在了水中。
“无瑕……无瑕……”口中喃喃,小侯爷踉跄的走了两步,看对面小舫船头站着一人,素洁的白衣在夜风中微微荡漾,可是,因为距离过远,又兼他实在醉得厉害,竟看不真切。
“孟白炎——你竟敢来这种地方买醉,你竟敢跟我说一切都好,你居然又敢骗我,你——”那人的声音已经哽咽,身子也在微微颤动,因为太过突然,令他不敢相信一切。
他不是在东都吗?他不是被囚在大理寺中吗?他不是被卷入命案之中被扣押了吗?那他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咣当——”酒坛从手中掉落,砸在船舱,酒香四溢而出,小侯爷嚅喏着唇唤着那人的名字,然后一个飞跃跳入了水中。
“白炎——”看着那人不顾一切的入水,无瑕口中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竟也一个飞身入了水去。
那是一段并不遥远的距离,那两人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能靠近彼此,脑中已经思绪模糊,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亦或者仅仅是个梦境,只是想要到对方的身边去,想要紧紧的抓住彼此的双手,想要看看对方的那张脸,想要知道心中深爱的那个人是否还好。
霍昔阳吃惊的看着那在水中慢慢靠近的两人,看着无瑕向着那人伸出了双手,看着无瑕与那人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
他不是不能忍受任何人的碰触吗?就算是自己,他都抑制不住的想要呕吐,可是……
那人是谁?那个人是谁?
身子似乎有些支撑不住,霍昔阳向后一退,竟就此坐在了舱面上,愣愣的看着那灯光之中死不松手的两人。
“无瑕!”
“孟白炎!我恨你!我恨你!”双手紧紧的揪住那人的后背,无瑕埋首在那宽阔的胸口,一遍又一遍的低语着,然后狠狠的捶打着那人的后背,小侯爷却突然从那模糊不清的浑噩中醒悟过来。
这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无瑕,是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无瑕!双手捧住那落着泪的脸颊,小侯爷睁大双眼看了又看,然后将那人儿的身子紧紧抱住,狠狠的,用尽全力的拥抱!
无瑕,无瑕!
那骤然重逢的喜悦让那两人陷入了迷乱,天地万物仿佛都已经不复,他们的眼中只剩下彼此,呼吸与心跳,都那般清晰的传递给了对方,被灯光映亮的脸庞漾起的甜蜜与喜悦,让所有一切都黯然失色,唯一明亮的,只有对方那缱绻情深的眉间眼底!
明日预告:“霍大哥给他们时间,也给我们大家时间,我会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从十一年前由两个孩子阴差阳错的相遇发展而来的,一条红巾与一粒琉璃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