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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洪业一倒下,这满是哭闹声的院子安静了那么几秒,随即便炸开了锅,老太太、王氏、商姨娘、许家萱、管家*还有几个有脸面的婆子一股脑围了过去,倒把站的离许洪业很近的许嘉仁给挤了出来。
许嘉仁见到这场景,总算知道亲生与否的区别了,许家萱平时口头再怎么抱怨许洪业,关键时刻那种焦急真不是骗人的。
关心则乱,许嘉仁在这伙人中还算是比较冷静的,她第一反应便是打发婆子小厮去请太医来,不过那婆子并不是很听她的话,还妄图想挤进去请示王氏。王氏也缓过神来,“快去请太医!来人!把老爷扶到床上!”
太医很快就来了,给许洪业把了脉,说他这是气虚之症,连日来操劳过甚,刚刚情绪激动,一时间急火攻心,这才会引发晕厥。
“不过,老爷阴津亏耗,燥热偏盛,阴损及阳,热灼津亏血瘀,而致气阴两伤,阴阳俱虚,络脉瘀阻,经脉失养,气血逆乱。老臣大胆猜测,老爷这是患了消渴症。”
老太太一听这话都站不稳了,立即就嚎啕大哭,王氏和刘妈妈及时架住老太太,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太医的话就这么被老太太的哭声打断了,许嘉仁走过去问那太医,“敢问太医,这消渴症该如何治疗?”
太医一项一项和许嘉仁说了,许嘉仁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但旋即又像想通了似的,忽然放松下来。她凑到老太太身边,趁着她抽噎的功夫和她低声道,“祖母,孙女刚刚细细问过太医了,这消渴症虽然不能根治,但只要日常注意饮食,切忌劳累,父亲的生活并不会受到影响,您也别太担心了。”消渴症,不就是糖尿病么?许嘉仁后来就意识到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渐渐止住了哭声,那王氏便把老太太身边的位置让给许嘉仁,然后走过去和太医又说了什么,之后便派人跟着太医去抓药了。
老太太回过劲来,总算想起什么似的,拿拐杖指着王氏骂道,“你一个当家主母,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老太太骂起人来可是不分场合,当着许家萱许嘉仁这样的小辈和几个管事妈妈就这么数落起王氏来。
王氏站在一侧,垂眸听着婆婆训话,这副谦卑的样子就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说着说着,许嘉楚也赶来了,她听到老太太骂王氏,忍不住道,“祖母,母亲也是有苦难言啊,父亲这几个月连荣庆堂的门都没迈进去过,便有那不长眼的奴才钻了空子。”许嘉楚看见许嘉怜在场,所以没有把话说的太直白,可是在座的人都听懂了。
这是暗里指责许洪业宠妾灭妻,导致王氏在府上失了权威,而那商姨娘太过嚣张,甚至想独揽大权,在府中横行霸道,所以才会有那不长眼眉的奴才有事情不第一时间向主母禀报,还帮着商姨娘把这事瞒了下来。
老太太冷声道,“还不把那贱人给我叫进来!还真是反了天了!”
商姨娘进门前对许烨华耳语了几句,便颤微微地进屋了,老太太的脾气她最了解,这是个不讲规矩的主儿,撒起泼来就连那市井刁妇也自叹不如。进去的时候,商姨娘看见王氏站在下首,许嘉仁反而站在老太太身边,她心里琢磨,不知道是谁给她小鞋穿。
正想着要不要先恶人先告状,结果老太太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来两个人,把她嘴堵上,先赏她二十个巴掌!”
商姨娘这回是傻了,她大呼一声,“求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堵上了嘴。
许烨华趴在门上,听着里边的动静,恐怕是情况不妙,他正要冲进去,王氏身边的环竹拍了他一下,目露不忍,对他道,“三少爷在这干什么呢,老太太这次是动了气,正在里面发作呢,您现在进去不是个时候。”
许烨华道,“可姨娘恐怕有危险——好姐姐,你替我向夫人说说,拜托夫人替我姨娘说个情,夫人向来最疼我……”
环竹叹口气,“三少爷啊,夫人当初把楚楚派过去服侍您,是怕您身边没个体贴人过的不舒坦,您倒好,不但把楚楚害了,还让老爷误会夫人。”
曾经是平宁,现在是楚楚,还有数不清的俏丽丫鬟个个都算得上是许烨华的心结,一提起这事他心里就不痛快,忍不住为自己辩驳,“还不是我姨娘,要不是她,楚楚至于去那种地方受苦么,她若是还能在我身边,我至于惹出这么大祸么。”
环竹道,“夫人向来待您视如己出,您惹了祸竟然还瞒着夫人,夫人得多心寒啊!”
许烨华一拍大腿,“还不都是我姨娘,我还跟她说了,要不要知会夫人一声,夫人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可是姨娘不听我的,还把我骂了一通。”许烨华越发觉得有商姨娘这么个妈是他的耻辱,平时管着他拘着他不说,还总是给他出馊主意连累他。
许烨华拿了主意,这次还是不进去送死了。
被老太太派去掌嘴的婆子一开始还有点忌惮商姨娘,毕竟许洪业这段时间专宠商姨娘,而许烨华又是庶长子,那些婆子都不敢下狠手。老太太看出了端倪,彻底发怒了,“怎么,我老婆子还使唤不动你们了?给我打!谁敢留情我就叫谁吃板子!”
商姨娘呜呜咽咽的喊不出声,屋里只剩下响亮的巴掌声,不多时,商姨娘那张俏脸都被打肿了,许嘉仁有些不忍看,许家萱倒是觉得大快人心,而许嘉怜缩在一边,吓的直打哆嗦,一句话也不敢替商姨娘说。
打完了,老太太也不给商姨娘说话的机会,打完了就叫人把商姨娘关到柴房去。
等到许洪业醒了,问起此事的时候,老太太理直气壮的说,“这事不能怪华哥,他年纪小懂什么,还不是那个狐狸精教唆的!你好好养身子,这事情我已经帮你料理好了,回头把商姨娘送到别庄去,省的她在府里兴风作浪,教坏哥儿姐儿几个。”
许洪业伸手扶额,“娘!根本就不是这回事!”
老太太道,“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个贱人,可是为了我的孙子,牺牲那个贱人不算什么。”
许洪业实在受不了老太太的短视,可老太太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许洪业还病着,本就身体虚弱,可连个知心人也没有,他觉得疲惫极了,索性把眼睛闭上,这才让老太太闭了嘴,出去了。
许嘉萱把许嘉仁推进许洪业的房里,许嘉仁回头瞪她,许嘉萱对她吐吐舌头,然后故作无事的跟在许嘉仁后面进了屋。
许嘉仁失笑,这个二小姐,自己关心老爹还不好意思,却拉着她当挡箭牌。
许洪业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一看是自己的两个闺女松了一口气。
许洪业把嘉仁叫到床边,“外头现在怎么样了?那个逆子呢?”
嘉萱以为许洪业还不放过许烨华,便抢白道,“三弟跪在外面已经两个时辰了,商姨娘也被祖母狠狠地修理了一顿,父亲,您就饶了三弟一命吧,他好歹也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许洪业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将目光望向许嘉仁,“虎毒还不食子,你也觉得我是要弄死老三?”
许嘉仁道,“您只是想给梁国公府那边一个交待,如果您放过了三哥,那么梁国公那边就不会罢休了,只有您狠下心来,三哥才能有一条生路。”
嘉萱听不懂了,出于好奇,她也忘记了自己与许洪业的疏离,凑过去问许嘉仁,“敢情父亲打三弟还是救他?”
嘉仁看了许洪业一眼,得到他应许的眼神才道,“父亲动手只会打三哥一顿,别人动手便会打死三哥了。按理说,为了楚楚两个人大打出手本来是各有过错,可是三哥下手没轻没重,把那个叶二打的半死不活,弱势的那方总是占理的,皇上又欠了叶大的人情,肯定也会偏帮着叶家。与其等着别人罚咱们,倒不如咱们自己讨个罚,一则给三哥留条性命,二则也是给梁国公一个交代,毕竟爹爹和他是多年同僚了。”
许洪业倒没想到许嘉仁把他的想法摸的如此清楚,他发现,自从女儿出了事,脾气也是收敛了很多,就连心性也成熟了。如果说王氏是他的解语花,嘉仁就是他的解忧草。
“事已至此,你们说该怎么着。”许洪业有心考验这两个女儿。
嘉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要不把三弟再补揍一顿?来得及吗?”
许洪业扯扯嘴角,转而问许嘉仁,许嘉仁道,“爹爹,女儿在病中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只能读书,最喜欢的便是‘负荆请罪’的故事。”
两个姑娘离开许洪业房间的时候,恰好看见王氏红肿着眼睛要进去,许嘉仁看见王氏这模样心道不妙,商姨娘恃宠而骄,自食恶果是必然的,只是许洪业身边没得用的人,王氏起复是必然的了。
许嘉萱看见商姨娘倒霉笑的可是酣畅淋漓,想到生母在世时商姨娘的一系列膈应人的上位行径,许嘉萱就恨的牙痒痒,她和许烨华有姐弟之情可不代表她容得下商姨娘,这次她不落井下石怎么能替段夫人报仇呢。
王氏和商姨娘……半斤对八两……于许嘉仁而言,她倒宁愿是商姨娘得势,毕竟商姨娘是个奴才,如果她和自己犯上了,自己也有个主子的身份压制她。但是王氏,许嘉仁想起她就头疼,王氏这个人可真是明面挑不出一丝错处,甚至看起来还有那么点软弱可欺,该她的分例一分都不会少,许嘉蓉的嫁妆一分也没有动,可越是这样,许嘉仁心里就越不踏实。
仔细想想,除了自己刚穿越过来时府中的闲言碎语还有那蹊跷的药,许嘉仁的日子太平的很,后来解决了平宁那档子事,自己更和王氏井水不犯河水了。许嘉仁仔细想想,王氏似乎并没有害她的理由,她是嫡女本就身份贵重,将来若是攀了好亲还可以成为娘家的助力,而王氏也不会眼皮子浅到去贪图段夫人的嫁妆,那她跟以前自己过不去仅仅是因为原主对她不敬?
许嘉仁有自己的疑惑,可是没过几天就解开了,她不禁暗叹,世上果然没有无来由的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