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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舞,准备马车,我要去金川门——”
她低低骂咧着,双眼通红地起身,提着裙摆就往楼下走。
“丫的,赵绵泽那个贱人。”
若是赵绵泽真的让人假扮成她,在那黑灯瞎火的地方,隔得又那么远,赵十九难保会不上当。
这几个月来,她没有与赵十九联系过,他也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儿。
夏初七心里“咯噔”一响。
拉古拉眉头再次皱起,瞄她的脸,“……据说是您。”
晋王妃?夏初七狐疑地看着她,目有郁气,“哪里来的晋王妃?”
但他没有犹豫便点了头,“刚得到消息,说赵绵泽绑了晋王妃在城门上,与晋王谈条件……”
拉古拉斜睨一眼东方青玄僵硬的面孔,总觉得哪里不对。
“拉古拉大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饱含着情感,但是在这一瞬,夏初七的视线却看向了从他背后匆匆上来的拉古拉。看着他满脑门儿的冷汗,她不由紧张地捂住了小腹,赶在东方青玄之前询问出声。
默了一瞬,东方青玄点头,“是。阿楚,其实我……真的爱你。”
轻呵一声,她似笑非笑,“女人感性,容易爱上,也很容易放弃爱。男人理性,爱上了,便很难转移,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安?”
亮得让夏初七无法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他的眸,比夜空的星子更亮。
吐了口浊气,她不冷不热的笑了笑,正想痛斥男人的无情,东方青玄却凑近过来,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了一句,“但阿楚,男人一旦真正爱上,就不会轻易改变。”
可夏初七却似懂了。她曾听人说过,男人为什么要对女人说爱?其实并非他真的爱上了女人。说“爱”的原因很多,大多是为了泡她,为了与她上床,或者为了增加和谐度,取悦女伴。但实际上,在男人的心底,那种与女人同样观感的爱情并不存在。他们的爱与欲几乎难分,大多只是喜欢,或者在喜欢的基础上,日积月累下来的情分。
迟疑许久,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活动了下假肢,嘲弄一笑。
东方青玄道:“男人不会轻易爱上一个女人,若是他说爱……”
“很少?是何意?”夏初七挑眉。
“阿楚,男人的爱很少。”
似乎等待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才看见他展颜笑开了。
与她的视线在月光中交织着,他心跳得其实很快。
这一回,东方青玄许久没有回答。
夏初七想着东方青玄这绝代妖孽被众美环绕的样子,唇角不免微微抽搐一下,突地又敛住了眉目,收起笑容,往前探了探头,严肃地看着他问,“那你会因为与她们有了肌肤之亲,她们又为你生了孩儿,从此便爱上她们吗?”
东方青玄眸中微光一闪,也笑,“会。”
夏初七笑了笑,又问,“你也是大汗之尊,会为了绵延子嗣,纳很多姬妾吗?”
东方青玄看着她,考虑良久方道,“会。”
“没,没笑什么。这个……你不明白。”夏初七揉了揉笑得酸涩的面颊,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月色下东方青玄更为妖娆的俊颜,不由好奇心大盛,扬眉轻问,“东方青玄,我问你,等你的病好了,回了兀良汗,会娶妻生子吗?”
东方青玄看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由蹙眉,“你在笑什么?我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原来可以亲自为夫婿选女人,在他们看来,也是一种极大的荣宠。
这很好吗?夏初七一怔,不由“呵呵”笑了起来。
东方青玄目光巡视着她的面孔,似乎并不太了解她的情绪由何而来,但他却知道,帝王的后宫千百年来都姹紫嫣红,美人儿那样的多,她会有紧张与焦虑也是正常的。不过,他的身份太微妙了,有些话便不好出口。说得太严肃了,怕她往心里去,有了疙瘩。说得太轻松了,又怕她今后遇到事儿会怪他。想了想,他只得玩笑,“不管帝王的情爱能持续多久,但你若是做了皇后,至少可以为他把关,他要纳的妃子,必须经你之手。你若是不愿,再美的人儿也挨不上他的边便是了。这还不好吗?”
“名分……”夏初七低低念叨了一句,面有犹豫之色,“可是帝王的情爱,自古便不能长久。他会是例外吗?”
东方青玄沉吟片刻,抬眉望她,缓缓笑开,“有很多好处。至少他可以给你想要的名分。”
考虑一瞬,她突地笑问,“东方青玄,你说做皇帝好不好呢?”
那种酸楚很奇怪,不是痛苦,也不是难受,更不是开心。就像是一件谋划许久的事情,在历尽艰辛之后终于要拨开云雾,到达事先设定的终点时,那种释然与紧张,还有感慨。
开不开心呢?夏初七鼻子有些酸。
东方青玄慢慢牵开唇,轻轻笑道,“赵樽今夜便会攻城,他的帝王梦,就要实现了。”顿了顿,他又道,“请问皇后娘娘,您开不开心呢?”
“好吧,多谢三公子美意了。”夏初七把手放到火盆上烤了烤,见他还是那般笑容浅浅地注视着自己,不由挑高眉头,笑嗔过去,“奇怪了,这般看我做甚?难不成我又变帅了?”
东方青玄笑着看她,“你不是冷么?”
“这个天儿都生火了啊?”
可这样紧张逼仄的气氛,夏初七却完全感应不到。她微侧着头,晶莹的眸子抬起,在静静观察皎洁的月亮。小平台上只有一盏孤灯,光线不是太亮,东方青玄看着她半隐在火光中的脸,蹙了蹙眉头,叫如风去拿了个火盆来放在她身边,又看了她许久,她方才回过神来,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火盆,笑得眉眼弯弯,极是好看。
京师的守卫过去了一批又一批,他们都在往城门赶。
东方青玄笑看她臃肿的身子,戏谑着,耳边再次响过齐刷刷的脚步声。
“不是穿得像熊,而是你的样子就像熊。”
“是啊。我越发怕冷了。”夏初七吸着鼻子拢了拢身上的外袍,双手来回搓了搓,像是还冷得很,又把手探到嘴边呵气,“自打怀了这个孩子,我这身子一日比一日怕冷。”她轻笑着,又打趣地瞄了一眼东方青玄单薄的秋裳,“还是三公子帅气逼人,风度翩翩。不像我,穿得像一只熊。”
“你越发怕冷了?”
有那么冷么?东方青玄怀疑地蹙了蹙眉,看着她身上厚厚的衣裳。
“嗯”一声,夏初七也不知看见他的话没有,看了一会远处,又静静地看向天空,看着渐渐明亮的月亮,抚了抚脸,侧身拿过椅子上搭着的外袍披在了身上,似笑非笑地摇头道,“观月食也是受罪的,今儿的天气古怪得很,白日那么大的太阳,这会儿却冷得钻心。”
“如今也不晚。最精彩的也没有错过……”
东方青玄瞟她一眼,听着楼下街面上来来去去的守卫吆喝声,淡淡一笑。
“早知你这儿这么好,我早就来了。”
看着那些熟悉的地方,夏初七懒洋洋半阖着眼,感慨万千。
正如东方青玄所说,那是一处好所在,小楼很高,在楼顶上有一处专门延伸出来的小平台,可极目远眺京师城的夜色。虽是眼下是相军交战的状态,但远远看去,底下这一片屋舍楼阁,仍是繁华璀璨。尤其是皇城的方向,那一片雕栏画栋的宫殿楼台,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夜晚里,更显冷清庄肃。
吃罢晚饭,她便去了东方青玄的栖霞阁。
有时候听不见,其实也是好的,至少她的世界很安静。
嘈杂的京城,并没有影响夏初七的情绪。
大战将起,鼓噪了一天的京师城内,更是紧张万分。这一天,京师城都是狼狈的,狼狈得几乎没有了帝都风范。不管口号喊得有多么的激烈,真正敢上阵去真刀真枪与晋军拼杀的百姓还是少数。大多数的人都手无寸铁,躲着藏着想着法子要怎样保家人平安,在乱世中得求存活……
当然,也将是最后一次。
也是历经数年的南北大战后,两个人首次会晤。
这是时隔四年后,叔侄俩的第一句对话。
“是,久违了。”
赵樽看着城墙上的身影,冷冷一笑。
“十九皇叔,我们又见面了。”
赵绵泽果然说话算话,天入了黑,酉时一到,他便亲率众臣登上了金川门的城墙,一袭明黄的龙袍在火把的光线下闪着威严的光泽。赵樽骑马于金川门下,黑色战甲、黑色战马、黑色披风,于黑压压的晋军人群中,与他遥遥相视。静默一瞬,赵绵泽让宦官张四哈端来了美酒,在杯中满上,第一杯祭了天,第二杯祭了地,第三杯端在手上,迎风致敬赵樽的方向,淡淡开口。
“在!”
“丙一!”
“是。”老孟领命离去。
赵樽平静地看着他,低声道,“一旦开战,你领着特战队,想法入城,与大牛取得联系。”
“属下在!”老孟屈身半跪于地。
看着他的背景,赵樽冷冷转身,“老孟!”
赵樽准备破城了,他很快便能见到乌仁了。带了一抹浅笑,他俊朗的面孔高高抬起,看着金川门,唇角扬了扬,调头打马而去。
长途跋涉了这么久,他就等着今朝了。
“是。”元祐挺起腰板,声音又激动又兴奋。
赵樽看他两个如此情深,微微眯了眯眼,深邃的眸子慢慢转开,落在了元祐的脸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毅,“少鸿,赵绵泽亲临金川门,是想方设法与我们拖延时间,等待救援。不论如何,今夜必须破城。现在你领兵前往定淮门,与陈景和我互相呼应。”
晴岚一喜,与陈景对视一眼,抿唇轻笑,“谢殿下。”
考虑片刻,他再次妥协的点头,“准了。”
妇人也是人,也是可以和男人做一样的事情的。
但也不知为何,每次晴岚请命,他都会想起阿七的脸。
换了以往,赵樽是坚决不允许妇人上阵的。
这一路跟过来,晴岚与陈景二人夫唱妇随,关系极是亲密。
“是!殿下。”千里迢迢来到京师,陈景等的就是这一刻,得了命令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紧紧握了握拳,侧头看着晴岚,正想要劝她回营去等待,却听见她笑吟吟地开口,“殿下,我请令,跟着陈大哥一道去。”
“领五万精兵沿护城河,前往石城门。”
“属下在!”陈景拱手致礼。
“是时候准备了。”顿了一下,他冷冷道,“陈景!”
赵樽脸色一变,慢慢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移动的火花,没有情绪的哼了哼,看向了身侧的陈景与元祐。
“城外的晋,晋军听好了。陛下有旨,酉时将亲率臣工登临金川门,要与晋王说话!”
这时,金川门城墙上突地伸出一个脑袋。那校尉像是有些紧张,声音结结巴巴。
元祐仰天一叹,回头看了一眼同样静默不语的陈景和晴岚,耸了耸肩膀,“你是主帅,你看着办吧。”
赵樽眯了眯眼,雍容尊贵的面孔上,冷静得仿佛神祗,“再等一下。”
“……天禄!”元祐脸都气苦了,“战机稍纵即逝,咱们不能再等。”
稍稍停顿,他抬手捂了捂眼睛,“也不知为何,我这眼皮,跳得厉害。”
“不对。”赵樽淡淡答着,目光定在城墙上在秋风中瑟瑟的旌旗,“宫中大火,肯定有大事。”
“行行行,我知道你在担心你母妃的安危。可天禄你也不想想,若是贡妃可以由着赵绵泽拿捏,依了他的德性,何须等到今日?要是可以,他早拿你娘来逼你退兵了。有洪泰帝在,你母妃便不会有事,放心吧啊!”
拎着马缰绳转了好几圈,见赵樽仍是一动不动,元祐终是服气了。
比起赵樽的思虑来,元祐似乎更为着急。他嘴里虽然一句也没有提乌仁潇潇,可心里最为担心的其实是她。乌仁潇潇不同于陈大牛与晏二鬼。他们不论遇到什么危险,到底是男人,有战争经验,懂得自保。可乌仁潇潇一个妇道人家,而且就在赵绵泽的身边,在那个戒备森严的皇城之中,遇上这种事,她该怎么办?
“不强攻,还能咋办?”像是感受到他的急切,马儿也不安的来回走动起来。元祐气恼地牵着马缰绳,在赵樽的身边走来走去,“从早上抵京到现在,我们围了几个时辰了?你看除去城墙上的守卫越来越多,赵绵泽有下召退伍的意图吗?你这老虎都打到山脚下了,不直接上山称王,更待何时?”
赵樽眉头微微一蹙,望住他焦灼的眸子,“少鸿,京师不同他处,强攻不得。”
“你跟他守什么诺?本来就撕破了脸的,他不开城门,咱还不能强攻吗?”
骂咧一声,元祐怒极反笑,丹凤眼浅眯着瞪他。
可赵樽却是一口拒绝了,“说好今夜子时,便等到那时!”
如今大晏的山河并非全在晋军的掌握之下,赵樽南下打的便是时间差,胜就胜在行军速度。若是等赵绵泽从南边的援军赶到,即便同样可以破城,但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同……想到这些事,元祐心急如焚,有些等不及了。
“天禄!”看他若有所思的站了许久,元祐打马上前,催促道,“咱们还要等什么?等赵绵泽主动退位,那是不可能的。你应当知道,再拖下去,只有对我们不利……”
金川门外,赵樽头戴重盔,身系黑色氅子,身姿矫健地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冷漠的容色逆着光线,更显高冷无双。他静静看着日暮往西,从金川门的城楼沉了下去,也越过它注视着柔仪殿的方向,眸子里的波光沉沉浮浮,如万年不化的冰川,要将天地万物冻结其间。
“去看看顾贵人,可有准备好了?”
在众臣的跟随下,赵绵泽大步往外走着,低声吩咐身侧的焦玉。
赵绵泽高深莫测地一笑,“众位爱卿,且随我一道去金川门,会会朕的十九叔,便会知晓。”
“陛下有何御敌良策?”
他突然急转直下的话,让众臣诧异惊叹,又面带欢喜。
“还好……朕还有你们……”赵绵泽面色苍白,喃喃说完,抬手让他们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晋逆虽强,众位爱卿也不必长他志气。这京城,朕自有办法让他有来无回。”
“若是京师城破,我等不会再苟活于世。”众臣跟着响应。
老臣们面面相觑,呜咽试着眼角,齐刷刷跪了一地。吕华铭道,“陛下不是雄主,却是仁主,不是圣君,却是明君,打从陛下继位以来,推行仁政,使百姓受益,民生回暖……若非晋逆造反,我大晏自当国运昌隆,千秋万代。背主之事,臣等不屑为之。陛下之恩,臣等也自当永世铭记,若是京师城破,我等不会再苟活于世!”
“诸位臣工,你们呢?大敌当前,可有为自己打算?”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们也跟着声讨起定安侯来。可是,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尤其是这样的景况下,整个城池都在纷乱之中,老百姓像打慌的兔子似的,没个消停,想要在这节骨眼上找人,并不是那么容易。一败再败,局局都输的赵绵泽,苦笑着,像是心疼难忍,抬手捂着胸口,看着殿上的臣子,长长一叹。
“菁华她竟然舍得,这般对待他哥哥?呵呵……小看陈大牛了。”
笑了两声,他揉了揉青筋暴涨的额头,面色极是难看。
他的妹妹,是他世间仅有的亲人了。
这几年来,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算计别人,如今才发现这些人没有一个不狡猾。自打赵樽北平起兵,他便命人仔细监视着陈大牛与晏二鬼的动向。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始终安分守己,看来私底下没少给他玩把戏呀?丫丫会突然不见,连他们都消失了,还真是件天大的笑话。但是,即便全天下人都在收拾他,也不如赵如娜的“消失”让他来得痛苦。
赵绵泽怔了怔,眉头狠跳着,面色一白,脚步往后一退。
“什么?人间蒸发了?”
事急从权,焦玉已顾不得满殿的臣工在场,他摇了摇头,压着嗓子道,“不仅没有找到丫丫小公主,而且接到卢辉来报……定安侯府和大长公主府的人,突然人间蒸发了……属下,属下等正在派人寻找。”
“没有找到人?”
大抵是这些日子以来听多了噩耗,赵绵泽看着他满脸的焦急,神色却反常地平静。
“陛下,大事不好!”
众臣正在商议解决之法,焦玉按住腰刀,匆匆入殿。
今晨他已兵抵京师,却始终围而不攻,只用武力迫使赵绵泽洞开城门,分明是要让赵绵泽主动下诏退位,目的也是不想在洪泰帝的眼前上演叔侄相残,同室操戈。但若是他知晓贡妃与洪泰帝都死了,自是另当别论了。
人人都知,赵樽为何三次传话?很显然也是对宫中的大火有了疑心。
奉天殿上压抑紧张的气氛,越发严重。
若赵绵泽不愿如此,他便会在今夜子时,血洗京城,强行攻城。
他要求赵绵泽打开金川门,容他领兵入内,拜见洪泰帝与贡妃。
就在一刻钟前,赵樽第三次传话进来了。
心里有着不祥的预感,他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站在丹墀之上,俯视着台阶下的众臣。
老皇帝暴毙在柔仪殿,原本赵绵泽有心要隐瞒,但一场大火再次无情的打破了他的计划。整个京师都被那场来势汹汹的大火惊动了,老百姓围在皇城根下猜测议论,皇亲国戚和王侯公卿们也是匆匆入宫,了解情况。当时洪泰帝的遗体还没有来得及移出来,火势便大了,贡妃的尸体也仍在殿中,她终究与洪泰帝同时火葬,燃成了一对焦尸。得闻发生这等噩耗,奉天殿里哀恸声阵阵,负责京畿防卫的肃王赵楷与常年卧病在床的宗人令秦王赵构都赶来了,可赵绵泽却没有看见定安侯陈大牛与驸马都尉晏二鬼的身影。
天儿还未擦黑,奉天殿里便燃起了通亮的灯火。
一场有成千上万人参与的战事中,数以万计的生命牺牲了,其中到底有多少秘密,后世之人其实根本无法理清。即便是史学家,也只能通过正史、野史、杂记和民间逸闻来推断与猜测。不过,当夜的天空,确实出现了数百年难得一遇的血月食。有人说,是那天皇城的火染红了月亮,也有人说是那天的鲜血染红了月色……但不论人们怎么说,那一天的京城,真的血气冲天……
洪泰帝的死亡,在后来的说书人眼中,便是这样一段话。据传赵绵泽痛恨贡妃坏了他的大事,当即让侍卫分开了洪泰帝与贡妃紧拥的尸体,并将贡妃与柔仪殿一起付之一炬。后来也不知怎的,也有人谣传说,那天柔仪殿烧的不是贡妃的尸体,而是赵绵泽自丶焚假死逃亡……
“建章四年九月十五,晋王赵樽领兵南下,直逼金川门,京师城危在旦夕,贡妃恐晋王受制于建章帝,在柔仪殿与洪泰帝双双自尽身亡。那一日血月食,京师兵戈四起,天空血色如火……”
摸了摸火辣辣的面孔,她偷偷一笑,觉得十来个年头了,她第一次靠他的心这么近。
不仅没要她的命,见他离开,她默默跟在他身后,他也没有斥责。
她犯下这么大的事儿,可她从小仰慕的男人,却只给了她一个耳光,并没有要她的命。
头顶上他的目光太凉,可她却觉得秋季的晴天,竟是这样的美好。
阿记双膝跪在地上,默默垂头不吭声。
“知道她送走孩子不禀报,你坏了朕的大事,你知不知道?”
恍然大悟地般回过头,赵绵泽冷冷看着她,突地抬手一个耳光。
“陛下,与焦玉无关,是属下想……公主只是个孩子……”
他骂的“饭桶”里面,自然包括阿记。可他骂声刚落,阿记却低低说了一句。
“饭桶!”赵绵泽气恼之极,喘着粗气,骂道,“你们统统都是饭桶,怎么看人的?”
焦玉知道他问的是丫丫,耷拉着脑袋,他瞄了阿记一眼,声音更低了,“昨儿晚上,柔仪殿的侍女青藤触犯了太皇太妃,被太皇太妃打出了宫去……想来是,想来是,青藤把公主带出宫了……”
“那个小丫头呢?”
紧紧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他方才恢复了镇定。
赵绵泽怎么也没有算到,贡妃竟然会有这样的心机……看来,能生出赵樽的女人,其实并不傻。
若是让赵樽知晓贡妃与洪泰帝死亡,其结果不堪设想。
柔仪殿的方向起了大火,城外必定会有发现。
“陛下,太皇太妃是早有准备的……我们正准备装殓太上皇遗体,柔仪殿便突然起火……纵火的人是太皇太妃身边的虞姑姑……她在殿里浇了桐油,我们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整个柔仪殿都烧起来了,事发突然,兄弟们只能顾着逃命……”
“怎么回事?”赵绵泽双目充血般赤红。
“陛下……”
阿记“嗯”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少女娇羞,可不等她再次谢恩,却发现赵绵泽目光一凉,看着她的背后,脸色刷的一白。阿记回过头,只见背后的柔仪殿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冲上了半空,她懵懂的看着,还未有回过神来,焦玉便从柔仪殿的方向冲了过来。
“死什么死?”赵绵泽重重一哼,“朕死不了,你便死不了。”
“谢陛下隆恩,属下当誓死追随……”
看着他俊朗的面孔,她心里没由来的涌出一股子欣喜,一种从未有过的欣喜。
阿记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他真的不再追究她的欺瞒和唐突了?
“杀了你?”赵绵泽胸膛起伏着,一股子怒气在心窝里打转,可是看着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女子,看着她通红的眼底抹不开的悲苦与无奈,他终是没有办法下那道命令,只冷冷一笑,“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属下冲撞龙颜,陛下杀了我吧。”
说罢她轻轻滑跪下去,静静抬头看着他。
“是,你可怜。与我一样可怜。”
看着怒极反笑的男人,她自嘲一笑。
阿记不想报仇,能够放下,自然不单单因为赵绵泽不是坏人。
“可怜?哈哈!”赵绵泽大笑起来,“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你竟敢说朕可怜?”
“你不是一个坏人,当年之事,你也只是被夏问秋利用。更何况这些年来,你也遭到了报应,你爱慕着七小姐,却始终得不到……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爱一个人而得不到是怎样的痛苦了。”转了转眸,再次拿同情的目光看他,“陛下,你也很可怜。”
阿记没有挣扎,抬头看着他,悲凉一笑。
“这些年你有的是机会,为何不杀了我?”
“那么后来呢?”赵绵泽脸色阴郁,轻轻一笑,“当你得知魏国公案其实是我一手促成,你的父亲也是因我之故才会惨死,为什么不报仇?”提起魏国公案,想到他与夏楚之间的种种纠葛与错过,赵绵泽突地怒中心来,一把揪住阿记的领口,嗓子微哑,却声色俱厉。
“是。”提起父亲,阿记吸了吸鼻子,眼圈有些红,“我父亲在入东宫之前,曾是魏国公的门生,做过他八年的经历……当年魏国公案发,我父亲也受到了牵连,下狱惨死。原本我们家也是要阖府抄家的……是您在洪泰爷跟前求情,我们一家老小方才得以存活,我也因此逃过一劫……后来,我女扮男装,入得禁军,通过数次残酷的选拔,方才到了您的身边……”
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赵绵泽眼睛微微一眯,“洪贤良……是你父亲?”
阿记抿了抿唇,怜悯的看着他苍白的脸,“陛下,你肯定不认得我。我父亲是洪泰年间的东宫正三品太子宾客洪贤良,曾教过陛下您读书的,小时候我调皮,常常跟了父亲来东宫玩耍,看您读书……”
他问,“阿记,你到底是谁?”
实际上,若非为帝,若非皇权的倾轧,他确实是个斯文有礼的温润男子。
看着阿记温柔似水的眼眸,他的面色慢慢软化下来。
他是皇帝,皇帝便是孤家寡人,他纵有妃嫔无数,可他的世界,其实一直是孤独的。
赵樽打到城门口了,洪泰帝也死了,赵绵泽的天儿也快要塌了。
这样的时候,也最难拒绝别人的安抚与示好。
人在悲伤的时候,最是软弱与孤独。
“你心里不舒服,你便骂我吧。陛下,不要怕,不管你是不是皇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永永远远,我都会陪着你。”
阿记微微一笑,不仅不生气,反倒更加抱紧了他。
大概是气急了眼,他用的是“我”,不是“朕”。
嘴唇哆嗦一下,他恼羞成怒,“赵樽欺我也就罢了,连你也敢来欺我?真不怕我要你的脑袋。”
赵绵泽气恼地甩手,可阿记抱他的力道很大,他竟然没有甩开。
“我是骗了你,一直在骗,可你杀了我又如何?杀了我也改变不了我骗你的事实。”阿记看着他,“我不怕死,是人都会死的。他们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
阿记看着他赤红的双眼,没有动弹,没有松开,面色温柔,像在哄自己的孩子。
“阿记,你好大的胆子!”
他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
阿记在墙角站了许久,慢慢地走过去,蹲下身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默默地抱住他,把他的身子纳入了自己单薄的怀里……身体的接触,属于女性独有的柔软,让赵绵泽微微一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绵泽这一生,对他最好的人,其实是洪泰帝。从赵绵泽还是皇长孙时,仅几岁的年纪,洪泰帝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因益德太子性子过于仁厚,洪泰帝是把赵绵泽当成后世之主来教养的。洪泰帝之于赵绵泽,甚至比他的父母最为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洪泰帝的突然死亡,他的难过,可想而知。
身为帝王,他指点江山,意气风发,手握万里疆域,掌无数人的生死,每个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他似乎从来没有哭的机会与可能。但他真的在哭,哭得肩膀都忍不住耸动起来,像一个失去了庇护的孩子。
阿记跟了赵绵泽近十年,却是第一次看见他哭。
寝殿里的侍卫忙乱一团,急着收敛尸体。阿记却没有动弹,他盯着赵绵泽的背影,看着他脚步虚浮的消失在殿门口,眉头微微一皱,默默跟了上去。赵绵泽走得很快,像是在逃离什么似的,飞快走出柔仪殿,颀长的身子便消失在了墙的转角。阿记迟疑一瞬,方才绕了过去,只一眼,便看见那个身着龙袍的尊贵帝王,一个人蹲在矮墙的角落里,像个孩子似的,抱着头默默垂泪。
“……是。”侍卫默默的,低下了头。
赵绵泽没有回头,冷冷道,“丢入院中枯井。”
“朕下,那……太皇太妃娘娘呢?”
侍卫们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洪泰爷,身子哆嗦着,又问。
“是,殿下!”
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他慢慢起身,一字一句道,“来人,给朕把他们分开,把太上皇从那个恶毒的妇人身上挪开……”顿了一下,他英俊的面孔怪异的扭曲着,似笑非笑地咬了咬牙,别开了脸,往殿外走去,语气悲怆,空洞,却满腔痛恨,“太上皇驾崩之事,不许声张……遗体先行收敛,等战事结束,与先太皇太后同棺合葬。”
可赵绵泽的目光里,除了悲伤,便是深深的寒意。
今儿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外面阳光大盛。
其他人看着这可怕的一幕,也是屏气凝神,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赵绵泽嘴皮动了动,怔在当场,许久没有移动,也没有说话。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一个屋子里,三具尸体,还有满地的鲜血,映红了众人的眼。
赵绵泽领着阿记等禁军侍卫,便是在这时冲进来的。
利刃划过脖子,鲜血溅了出来。很快,“砰!”一声巨响,崔英达的尸体重重倒地,震得寝殿狠狠一颤。
“主子,老奴来陪您了,老奴来伺候您了……”
但崔英达选择了它,成了死在这把利刃上的最后一人。
那是一把早年间随了洪泰帝南征北战的宝剑,上面曾经沾染过无数敌手的鲜血,为他的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
流着泪说完,崔英达仰天痛呼一声,扑向龙榻,抽了鞘里长剑。
“主子,老奴知道你的心思……老奴都知道的……”
“主子,老奴有罪,老奴来晚了啊!”嘶声呐喊着,崔英达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那从喉咙里呜咽出来的悲呼声,尖细得像是失去了至亲之人的可怜孩儿,哽咽着,哽咽了一会儿,他终是抬起头来,悲怆地看着榻上的二人,默默抽泣着,走向帝王的榻边,把洪泰爷的手轻轻抬起,慢慢放在了贡妃的腰上,紧紧搂住。
听见他最后的呐喊,崔英达冲入寝殿,便见到了这惊恐的一幕。
“主子啊!”
“陛下——”
这也成了洪泰帝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动作,没有人知道,他在最后的时刻到底是想要拥抱他最爱的女人,还是想要推开她锁着自己的桎梏。他的双眼,始终是睁着的,目光凝视的地方,是他的女人一如往昔般美好的容颜。他惊惧的表情复杂无名,谁也猜不出来他到底是在心痛、怨恨、不舍、还是不甘心。只是在他断气之后,眼窝里盘旋了许久的一滴泪,终是滑了下来,从他的下巴,落在了贡妃的额上。
一代雄主,就此与世长辞。
可是,他的手还没放下,在空中顿了顿,便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啊……啊……啊……啊……”被她紧紧圈住的洪泰帝,看着她扣紧的眼睛和不再动弹的睫毛,突然目龇欲裂,身子激烈的颤抖着,像是失去控制般挣扎起来,而一直发不出声音的嗓子,也咕哝着发出了破哑的声音,像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老眼含泪,高高抬起了手。
像是真的睡着了,她紧紧闭上嘴巴,面色安详,慢慢地没有了呼吸。
“不说了,我有些累了,光霁,我先睡了……你不要……吵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后面几句话,低不可闻。
“你不高兴吗?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与我分享你了。若是还有下辈子……下辈子,你不要做皇帝了……你做我的夫,我做你的妻……我们做一对普通平凡的夫妇……我为你生一双儿女,儿子要像老十九,调皮了一点,却聪慧果断,处处都像你……女儿还像我们的梓月,傻傻的,善良的……”
他的挣扎,贡妃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她像个害羞的少女,声音喃喃,似是回到了与他初识那一日。
严格说来,他们两个,不是普通的丈夫与妻子,但他们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曾经有过比大多数夫妻更为深厚的情感。但儿子兵临城下,二人相对而视,相拥而眠,他却终将死在她的手里,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洪泰爷胸膛猛烈的起伏着,嘴唇颤抖不停,像是想要喊叫,又像是想要挣扎着坐起,那样子极是痛苦。
“刚才你没有看见,那碗汤药,我也喝了。你看,我总是会陪着你的。”
她的手缠上他的腰,慢慢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光霁……”
“好了,光霁,我都准备好了。”侧过身子,贡妃静静地看着他,满脸都是柔情的笑意,“我们有多久没有像这般同床共枕过了?”轻呵一声,她美丽的双眼眨了眨,满是深情,“真好,你终于只是我一个人的了。只有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你贤惠的皇后,也没有你那些数不清的妃嫔。”
说什么她便要做什么,下床拿了梳子,她又坐在他的身边,专注地为他梳理好满头的乱发,绾成发髻,然后插上一根金光灿灿的簪子,满意地点点头,微微一笑,又翻出他许久没有穿过的龙袍来,温柔地替他换上,然后气喘吁吁地把他平放在枕头上,自己也躺上去,靠在他的身边,舒心的一叹。
她轻轻笑着,端详着他,“不要生气嘛。看把你气得,都不好看了。光霁,时间还早,我为你梳个头,换一身衣服,怎么样?你看你这些日子,瘦成什么样子了,崔英达也真是,都不为你打扮打扮。”
看上去,并没什么欣慰的感觉。可贡妃似乎也不介意。
洪泰帝嘴巴颤抖着,面部表情极度扭曲,样子也难受。
“你为何这样看我?难道你还在怀疑老十九不是你儿子?你这个人就是疑心太重。老十九临去北平前给你的手札确实是张氏亲手所写。”她睨着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方才露出笑意,“好了,你不必恨了。老十九是你儿子,你的江山没有败落,还在你儿子的手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依老十九的本事,他不仅不会败了你的江山,反倒会成为一代明主,壮大你打下的基业……光霁,我为你养了这么好的儿子,你难道不欣慰吗?”
低头,看着怀里的男人目光里的怨怼,她伸手抚了抚他的脸。
像是说得口干了,她沉默了片刻。
“你不要太担心,儿子做了皇帝有什么不好呢?他一样会尊你,敬你,把你供在太庙,让子孙后代都传颂你的不朽功绩。”像是抱得累了,她松开手提了提裙摆,自己坐到他的身侧,靠在床头上,把他枯瘦的身子半搂住,“你也真是的,权势、地位、世人评价,有什么用呢?我就从来不关心。”
她捋了捋头发,鬓上有几缕白发便在微风中摇曳起来。
“但我是做娘的,在我的心中,儿子最重要。便是你,也不如儿子重要……”
盯着洪泰帝,她笑容柔和了几分,“你觉得我狠心吗?我只是跟你学的而已。在你心里,女人与儿子都不若你的江山社稷重要,即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心里想的也是你的宝座,想的是马上就要被鲜血染红的江山,想的是老十九会怎样夺你孙儿的皇位,却不会有一丝一毫想到老十九攻城会不会有危险,对也不对?”
“其实你已经猜出来了是不是?所以我刚才喂你,你咬着牙关不肯喝。呵,可是有什么用呢?历朝历代的宫廷里,最不缺的便是毒药,最不缺的便是害人的法子……你身上之毒已入膏肓,便是这一口不吃,想来也撑不住几日了。”
轻轻侧头看着床头案几上的药碗,她笑得有些古怪。
“你一定不知道,我犹豫了多久才敢做那样的事……不是害怕,而是舍不得……把你害成这副模样,我也是舍不得的。但老十九就要入京了,只要你还能说话,你便不会允许他登基,你便会与赵绵泽站在一起,迫害我的儿子……只要你还活着,你就永远是他的绊脚石。而我……也是一样。”
“……你说说你,那般睿智英明的人,为何会想不到呢?那天我来伺候你喝药,你应当拒绝才是?”
她低低的絮叨着,想在这最后时刻,把该说的话都说尽。
贡妃其实也不能,大多时候,她都是猜不准他的心思的。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到底在想什么。
洪泰帝脖子僵硬着,上面鼓着的青筋像一条条深深的沟壑。他双目圆瞪,努力看着趴在胸前的妇人,目光里除了空洞,还有一种似是隔了千年万年的悲凉。
“光霁,我以为把手递给你,就是一辈子的……却从未想过,会是我自己亲手害了你。”
她突地伏低身子,抱住他的头,把脸贴上去,嘤嘤哭泣起来。
只如今,沧海桑田,一切都颠倒了……
那年当月,他纵马入城,高高骑在马上,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时,她也曾这般仔细地看过他的手。那个时候,这只手是也有茧子,却是充满力量的,那个时候,容光焕发的他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她喜欢他专注深邃的眼神,喜欢他英俊的长相,心如小鹿乱撞,几乎是一见钟情的,便把手递给了他,想要从此一生跟着他走。
那只手很大,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与她说什么,喉咙里发出一种咳痰似的“咕咕”声,却一个清楚的字眼都说不出来。贡妃低头看着他的手,厚实的肉没有了,修长的手指也只剩下皮包着骨头……她目光突地有些模糊。
一眨不眨地看着贡妃,他浑浊的老眼满是哀恸,身子颤抖着蜷缩一下,冷不丁伸出枯瘦如柴的手。
洪泰帝的眼睛倏地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