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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明天再见……
听说今天是表白日,有没有人爱我想我念我……吃不下,睡不着?
妹子们,上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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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小十九,等不起……
眼下,她必须全力一赴,报仇为先,一天也不想担搁。
要回去,也不是现在。
夏初七轻轻撩着唇角,嘲弄地低低笑,“不了。没什么可看的。”
夏初七眼圈微红,感慨了一句。梅子哭着问,“七小姐,你想回晋王府去看看吗?”
“今时不同往日了!”
为了免得梅子把楚茨殿哭成海,她提起了一些旧人旧事。而这些事情,对于大嘴角好八卦的梅子来说,自是拿手的好菜。她说晋王府上的人,有办法走的都走了,就连东方婉仪和魏氏都被本家接了回去,如今只有管家田富还领了一群人守着宅院,经营着晋王名下的产业。她还说,前些日子有人提起,想要陛下从宗室里面过继一个孩子到晋王名下,只不过,年龄相当的孩子不好找,这事也就暂时搁浅了。
“那个……月大姐呢?”
赵十九,你这一死到好,可不是又毁了一个姑娘的美梦?
~一~本~读~小说 . 小十九,你看你爹这么有女人缘,是不是很开心?
看着这个直言不讳的姑娘,夏初七抚了抚肚子,说不出是酸还是笑。
“……”
“我?”梅子摇了摇头,苦着脸又是落泪,“我不想,才不想…楚七,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和月毓姐姐一样,也想给爷做通房丫头的……可如今我没有机会了……一辈子都没机会了……呜……”
“你不想待,要不要给你许个人家?”
往后是多久?夏初七也不知道。
“我错了,可是楚七,七小姐……我们往后,就要一直在这里了吗?”
“哦”一声,梅子抽泣着直吸鼻子。
她一直知道,梅子是赵樽的忠实粉丝,却不知道,她竟会哭得比自己还要凶狠。可看着这大嘴巴的姑娘,她终是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神色如常地拉起她的手,严肃地道,“你不想我死,就赶紧闭嘴,还有,往后叫我七小姐。”
夏初七抚了抚她的头,沉默了。
“楚七,到底怎么回事?咱爷,咱爷他怎的就没有了?”
一方杏黄色的衣角摆出了殿门,夏初七长长松了一口气,觉得呼吸终于通畅了。而赵绵泽这么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甲一,孙正业,郑二宝和晴岚等人了,梅子瘪了瘪嘴,一直憋着的眼泪再也停不下来,甚至顾不得她身上有伤,一把扑倒在她的床上,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疯狂的飙着眼泪。
“不必,你好生歇着,我还有事,先走。”
赵绵泽微微一怔,大概没有想到她会这般慎重的道谢,唇角微微一弯。
这一句谢,是为了他能把梅子、晴岚和孙正业弄过来。也是为了今日他在东华门替她挡住夏廷德。
躺在床榻上,夏初七看着赵绵泽,低低说了一句。
“谢谢!”
这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的身份本就尴尬,只怕这会儿躲在阴暗处看热闹的人,分分钟都会把这些事传扬出去。咽了咽唾沫,她将眼泪咽入心底,递了一个眼神给默不作声跟随的甲一。只一眼,甲一就看懂了她的意思,扶着“哇哇”出声的皇长孙,强行带入了内殿。而晴岚也掐了一把哭哭啼啼的梅子,拽着马上就要哭出声来的二宝公公,一行人面色沉沉地进入了楚茨殿。
赵绵泽不温不火的声音,轻轻出口,让夏初七反应了过来。
“都围在这里做甚,里面去。”
“傻子,梅子,晴岚,老孙,你们都还好吗?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这一道久违的称呼,夏初七恍然一梦,喉咙生鲠。
“草儿……你可算回来了……”
一张圆胖的小脸上,较之两年前,似是清减了一些。而她的身后,站着眼眶通红的晴岚,还有拎着医药箱躬身等候的孙正业。另外一个,就是看见了她,就只知道哇哇大哭的傻子。
听得她的声音,第一个冲出来的人,竟然是梅子。
“楚七…”
兴许,这才是穿越一场的使命。
没想到,经过了这么多波折,她终究还是夏楚。
赵绵泽说,出自《诗经,楚茨》,取“楚楚者茨,言抽其棘”之意,也是她夏楚名讳的由来。可对于住在什么地方,夏初七并无多大的感受,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也向来不是她的喜好,所以,听见他委委解释时,她只是似笑非笑,除了觉得这个地方挺大之外,还是觉得讽刺之极。
这个匾额是新挂上去的,名字也是新取的。
夏初七住在东宫的楚茨殿。
……
……
“好个小妖精,果然迷得皇太孙晕头转向。”
说罢他与她侧身而去,没有回头。只夏初七从他的臂弯处看了过来,注视着夏问秋僵硬的脸,阴恻恻一笑。见她这般猖狂,夏问秋身子又是气得一晃,让抱琴扶着才总算站稳了。而在东宫不远处的一个台阶转角,两个冷眼旁观的人,却是长长一叹。
赵绵泽嗯一声,眸光复杂,“我知你贤淑,放心,这里交给我,你回吧。”
苦涩的一笑,她微微垂眸,“我只是……想看看七妹。”
相处这么多年,夏问秋哪会听不出来他的不耐烦?
“秋儿!”赵绵泽像是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她,黑眸微微眯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小七说得对,你如今怀着身子,不比平常,不要到处乱跑,晚点我再去瞧你。”
“七妹你大人大量,不要与一个小丫头计较,回头姐姐再收拾她……”
你抱怨有何用?夏问秋看赵绵泽毫无反应,冷哼一声,没叫抱琴起来,而是朝初七微微一笑,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太孙妃!”抱瑟腾地跪在地上,“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为您抱屈……”
夏问秋回头低呵一声,眼风掠过赵绵泽微沉的脸,生气地道,“你个死丫头,下次再敢对我七妹无礼,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抱琴!”
“你好大胆子!”夏问秋白着脸还未说话,脾气急躁的抱琴就冲了出来,指着她道,“你怎能如此和太孙妃说话?你太……”
夏初七目光噙笑,又看向夏问秋,“三姐,听说你怀了身子?依我说,你还是不要到处乱跑得好,我记得你原先就数次滑胎,胎象又不稳,万一孩儿又滑了可怎么办?我要是你啊,就躺床上,一动也不动,哪里还有兴趣出来唱大戏?累不累慌啊?”
即如此,那就让他以为好了。
不对,他该不会是以为她在争风吃醋吧?
眼看气氛尴尬,夏初七却像是没有看出来,又乐呵呵地向夏问秋道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气也气不上,哭也哭不出。而她这时,也总算看出来了,赵樽那句话说得对,一个男人喜欢哪个女人的时候,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因为,她如此戏耍夏问秋,她竟然看见赵绵泽唇角翘了翘,似是心情愉悦。
“三姐别生气,我与你开玩笑呢?好久不见,我也怪想你的,忍不住逗一乐。”
她是名正言顺的太孙妃,夏初七这般与她说话,极是无礼。可任凭夏问秋瞥了赵绵泽几眼,他除了蹙一下眉头,也没有生气呵斥,这让她的心都凉了。
“七妹,你……真会开玩笑。”
夏初七笑眯眯的说着,没留情面,一句话便呛得夏问秋噎住了。
“睡够了你当然睡不好,吃饱了,你当然吃不下。是吧?”
“好好,我很好。七妹,你可算是回来了。姐姐听说你在登州出了事,担心得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
夏问秋白皙的指头捻着手绢,拭了拭眼泪,又哭又笑,样子极是欢喜。
夏初七微微一笑,淡淡开口,“三姐还久不见?”
她双眼噙笑,加快脚步迎了上来。
“七妹,是七妹回来了?”
她迎了上来,可看着赵绵泽下了辇轿,只冲她点了点头,就又转身去抱夏初七下辇时,她脚下一晃,似是有些站立不稳。迟疑了一瞬,才换上了惊喜的笑容。
“绵泽……”
东宫门口,夏问秋静静地候立在那里,一袭薄烟纱的长裙在风中轻摆,显得她纤瘦的身段看上去弱不禁风,几乎看不出身怀有孕的样子来。
所以,去了一个夏廷德,又来一个夏问秋,她并不惊讶,更无烦恼。
夏初七甚至希望,他们来得更快一些。她怕自己时间不够。
该来的人,始终会来。
……
……
至于她那一眼的笑意,也是想让他放心,并且告诉他——人被逼到了极点,从此再无烦事。
她知道,他急急赶来的原因。也知道,曹志行会突然招认了夏廷德,只怕也与东方青玄脱不了干系。
看着面前这座充满了血腥味的皇城,心里突生安宁。
夏初七心里默念了一遍。
“东方青玄……”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一滑,一笑而过。
东方青玄让到左侧,面带微笑,凤眸的余光淡淡瞄过夏初七苍白的脸,唇角勾出一抹懒洋洋的弧度来。而夏初七似乎也是不经意地瞄了过去,看到了他。
辇轿再一次缓缓启动了。
可是……火星已熄,又岂能轻易熄灭?
他明白,赵绵泽想给夏廷德一个下马威,但如今朝中派系之争繁杂,在未登基之前,他还不想彻底与夏廷德翻脸。
东方青玄微微眯眼,“是,青玄自当尽力。”
等他作戏的表演完毕了,赵绵泽才看了东方青玄一声,声音淡淡道,“东方大人,此事还是要查实为好,不能单凭曹志行一面之词,就为魏国公这样的元老功臣定罪。这样,渤海湾一案,你从刑部手中接过来,就由你锦衣卫来勘察……”
所以,看他如丧考妣一般说得声泪俱下,她只心里冷笑,并不吭声。
那时她就想到,夏廷德敢这么说,早就想好了退路。
在船上时,夏初七曾听陈大牛说过一嘴。
“大都督言重了。”夏廷德老脸涨红,一脸冤屈的样子,“擢升曹志行,吏部和兵部皆有备案,大都督可去查上一查,看看老夫有没有卖官鬻爵,借机寻私。再者,此事也曾报与陛下御笔朱批,老夫当初提名于他,是看他有大将之材,想让他为我大晏出力。未曾想,这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袭击定安侯不成,竟想陷老夫于不义!殿下,老夫冤啦。”
东方青玄不答反问,“曹志行擢升千户,不是魏国公你出力?”
“大都督,这种无凭无据的栽赃,你也相信?哼,谁不知道曹志行当年在晋王麾下时,因了与陈大牛出现分歧,受了晋王的斥责,这才离开了金卫军。他素来与陈大牛不合,一直怀恨在心,要拿陈大牛出气,与老夫何干?”
不待他说完,夏廷德面色一变,大声咳嗽起来,指着东方青玄一阵喘息。
东方青玄又是一笑,与他对了一个眼神,“看来殿下还未接到奏报,就在一刻钟前,曹志行招认了。他是受了魏国公的指使,这才领兵假扮海盗,前往渤海湾……”
“哦,曹志行何事?”赵绵泽挑眉,顺水推舟。
“并无大事,只是青玄听闻魏国公阖府前来请愿,要带回夏七小姐。突然想到曹志行之事,怕节外生枝……”
东方青玄跃下马来,朝赵绵泽施了一礼,一眼也没有看他身侧的夏初七,视线低垂,一眨不眨地落在她一双雅致的花纹薄底靴上,挑了挑眉,笑得妖孽至极。
“大都督何事急急前来?”赵绵泽笑问。
“恭喜殿下,喜获佳人。”
魏国公府的人被分拨至两侧,紧接着,一阵马蹄声从里而外,传入了耳朵。而周围的气流,也随着那一行人的靠近,越发的低压。夏初七手心攥紧,抬头看过去,只见从东华门里出来的人,骑在一匹纯白色的马匹上,红衣妖娆,身姿俊拔,在一群锦衣郎的紧紧簇拥下,他唇角永远挂着那一轮皎洁而疏离的似笑非笑。
随着一声尖细的禀报,原就热闹的东华门更加嘈杂起来。
“殿下,东方大人到了!”
至少,他与她那个太子爹,处世实在不同。
这个人也许并不像众人所说的宅心仁厚。
看到夏廷德无奈的低下头,夏初七心下微微一悸,视线瞥了过去,只见赵绵泽唇角挽了一个笑意,又恢复了平素的温和样子,看上去并无半丝不快,突地暗暗心惊。想那洪泰帝能在那么多皇子皇孙里,选中了赵绵泽做储君,除去偏爱之外,恐怕也是认定他非池中物吧?
“是,殿下。”
赵绵泽点点头,“那是当然。魏国公,七小姐有伤在身,本宫就不与你细说了。你身体有恙,好生回府将养罢,免得落下病根。”
“殿下如此说,老夫只好敬谢不敏了。往后,请殿下多多照拂小七。”
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又被他活生生咽下,夏廷德终是认了栽。
这么看来,到底谁利用了谁,还未可知。
原来赵绵泽从来都不是软柿子。
在一心扶植赵绵泽夺储之前,他一直以为他软弱好控制,加之他爱恋他的女儿,那便更好拿捏。在他看来,只待老皇帝驾崩,这大晏江山,他夏廷德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夏廷德握在轮椅上的手一紧,被活活噎住。
他声音委婉温和,却字字尖锐。
“魏国公不必再说,我意已决!”赵绵泽打断了他,极是不耐,“七小姐伤好之后,我会亲自送她回魏国公府。到时候,婚媒大事,还得魏国公多多打点。放心,少不了你这叔父出力的地方,不必如此心急,以免不了解的人,误以为魏国公你如此迫不及待,是想要杀人灭口,与曹志行的案子撇清关系。”
“是,她姐妹关系是好,可小七到底未嫁之身,难免被人说三到四,为了小七的闺誉,殿下还是……”
没有想到他会拿夏问秋出来挡箭,夏廷德微微一怔。
“呵,魏国公,本宫与你玩笑而已。”赵绵泽轻轻一笑,看上去情绪淡然,声音却流露出隐隐的不快,“我与七小姐打小就定下婚约,怎会无媒无娉就留她在身边?如今带她去宫中养伤,也只是为了与秋儿做伴而已。她姐妹二人,素来亲厚,妹妹住在姐姐处,有何不妥?哪条祖宗家法规定不许?”
“殿下言之有理,可是……小七是清白人家的闺女,不能这样没名没分的就入了东宫。好歹殿下得有一个……有一个正式的礼数才符合规矩。若不然,老夫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大哥?”
额头上青筋跳了跳,夏廷德软了软声音。
若非要强调身份,那么夏廷德岂不是自扇耳光?
若不是正妻,他堂堂皇孙,带个侍妾而已,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这话软中带硬,堵了夏廷德一个实在。
“魏国公觉得不妥,是认为七小姐非本宫正妻,没有明媒正娶,所以屈了她?若是如此,那也得本宫去请旨休妻才行,毕竟我与七小姐的婚约在前……”
“殿下,这,这仍是不妥……”
“魏国公说哪里话?”赵绵泽眉梢一挑,突然握住夏初七的手,像是安抚地紧了一紧,才慢悠悠地道:“本宫已有正室在侧,如今七小姐跟了我,也是做侧室而已,本就无须大媒大礼,回头让礼部补一个仪程便是。”
“殿下!万万不可。”夏廷德大惊,似是为了侄女担忧,“老夫知殿下是为了小七好,但小七还未出阁,祖宗礼数不能不顾啊!”
一干人扶着膝缓缓起身,夏廷德正有得意之色,却听赵绵泽又道,“本宫原本是想将七小姐送往魏国公府的,可不巧,七小姐在路上被奸人所伤,伤势极重,如今她父母都已不在,作为她的夫婿,本宫责无旁贷,应尽照拂之意,且宫中太医医术高明,让她入宫休养,再好不过,魏国公难道不希望七小姐得到更好的诊治?”
“谢殿下。”
“七小姐是陛下赐予本宫的正妻,她父母在时,亲事已然订下。如今找回她来,是本宫应当应分的事情,何须你们来谢?都起吧。”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一干人,面色极淡。
“魏国公客气了。”
四周安静冷寂,万千人的视线,都纷纷落在赵绵泽一人的脸上。
因为她不能回去,若回了魏国公府?那还怎样报仇。
她也在逼赵绵泽。
她心里微微泛凉,面上倒无多少慌张,只是有气无力地白着脸看赵绵泽,唇角甚至还恶劣地扬起了一抹嘲弄的浅笑。那笑容的意思,有一种看好戏的心态,还有一种“你也不过如此”的揶揄。
这老东西,势力越大,人也越猖狂了。
他这是孤注一掷,重重将了赵绵泽的军。
只要人去了魏国公府,就是入了他的老巢,到时候,要怎样收拾她,不都由着他么?即便赵绵泽是皇太孙,对于别人府里的家事,也无法干涉太多。更何况,赵绵泽初登储位,根基不牢,夏廷德却羽翼丰满,手握重兵,他心里一定料定了,赵绵泽不敢为了一个女人与他彻底决裂。
果然是一个浸淫官场数十年的人数。夏廷德使这一招,极是歹毒。首先,不管夏楚是不是赵绵泽的御赐嫡妻,夏楚都尚未正式出嫁与他,如今她人找回来了,魏国公要把本家侄女领回去都是应当的。其次,还没有嫁人的闺中女儿,赵绵泽若是强行领回东宫,那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夏初七觉得极是滑稽,扬了扬苍白的唇,却未说话。
这一番“感恩”情真意切,叩首不止,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谢皇太孙殿下寻回七小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话一说完,他身后的二百余人齐齐磕头。
一席话,他说得饱含深情。
长长叹了一口气,夏廷德这才略带喜气地回道:“殿下,小七打从二十三年离府,已整整四年未归。这四年来,老夫一直苦寻无果,寝食难安,只觉愧对大哥的临终托孤。幸而老天开眼,殿下寻得了小七,老夫实在感激不尽,这才领了阖家老小二百余口在此恭候。除了接小七回府之外,也是为了向殿下致谢。”
赵绵泽眉头微微一沉,似是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殿下,老夫今日来,是准备亲自接小七回府的。”
“无碍,魏国公有事直言。”
夏廷德由一名仆从推着,又缓缓向前几步,一脸的感动和欢喜之意,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拱手长声道:“殿下,容老夫腿脚不便,无法行跪拜之礼。”
“魏国公身体不适,怎的不在府中静养?这是做什么?”
她提起了警觉,却不曾说话,只见赵绵泽轻轻抬手。
夏廷德要做什么?
只见东华门外,这会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无数的人,而门口齐刷刷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人群最前面的一个,坐在木质的轮椅上,一张老脸满是激动,声音哽咽,正是“影帝”夏廷德。他身边跪着的人群中,有她认识的夏常和夏衍,还有一些魏国公府的家仆奴婢,看上去像是魏国公府倾巢出动。
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皇太孙殿下!”
可从打开的帘子看过去,却是东华门外。
辇轿停下来时,她以为到了东宫。
……
尽管身边有无数人,她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深海浮沉。
因为陌生,所以也害怕。
因为熟悉,所以害怕。
闭上眼睛,静默里,她不敢去看熟悉而又陌生的大街。
只有这样,才是她该有的状态。
夏初七若有似无的“嗯”一声,像是答了,又像是没有回答。与他保持距离,不远不近,似远似近,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如果她一回京就告诉他,她忘记赵樽了,想要像以前的夏楚一样,好好地与他相处,要嫁与他,无比的心甘情愿,他会相信吗?不会。
“你休息一下,到了我唤你。”
在她浅浅的笑意里,赵绵泽似是悟到了一些什么,清隽的眉目敛起,未再与她说话。她也像是累了,不再看他,扯过他身后的靠垫来,一点不客气地垫在自己受伤的肩下,那不拿自己当外人,也不拿他当储君的样子,竟是让赵绵泽眉目一热,心情倏地又好转。
人家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她是鸽汤一万,只饮一碗。
“不必了。”夏初七笑了,“只怕再怎样炖,也不如那一碗。”
“喜欢就好,你这剑伤得养,回去我每日差人为你炖来。”
“我长那么大,就没有喝过那么美的鸽子汤。”
不曾想,她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浅笑时的眉眼,像一个孩子。
听她又重复这话,赵绵泽看她一眼,没有回答。
“是啊,好鲜美的鸽子汤。”
可她能说,这件事她也无辜吗?炖汤的另有其人。那个腹黑到极点的主儿,明明呷了醋,还装着满不在乎。一想到赵十九板着冷脸将一只煮熟的鸽子放入她的碗中,让她带回去好好养着时傲娇的样子,她的唇角不由自主掠过一抹笑容,轻轻一叹。
把那么贵重的鸽子拿来炖汤,实在是暴殄天物。
夏初七眸色一暗,似有水波从眼中划过。
“没忘,你的恭维里,三分是讽刺,七分是反嗤,连一分真心都无。”他像是想起一些好笑的过往来,一双略显凝重的眼,突地掠起一抹笑意,侧眸,盯着她,“我那一只紫冠鸽,得来可不容易,巴巴差人送到府上,结果你第二日告诉我,鸽子汤很鲜美。”
她浅笑,“我两年前也总是恭维你的,你都忘了?”
赵绵泽眉梢微动,“难得你能恭维我一句。”
“皇太孙之才,可安邦定国,难道竟无信心让一个小女子心甘情愿的臣服?”她语带笑意,似是无心,其实有心,句句都在拿捏他身为皇族身为储君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赵绵泽盘于身前的手腕不轻易放了下来,搁在自己身侧,与她的裙裾一寸之跪,在辇轿的移动中,轻轻摩擦,那柔软的布料触于肌肤,令他的声音也比先前更软,“按你这说法,我若是逼你就范,就是你不值钱,那是我贬低了你。我若是纵着你,只怕你这无价之宝,到我牙齿掉光也落不到手中。夏楚,你为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这怎会是强辩?”她挑眉。
“你还是这般长于强辩。”
他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瞬,微微一笑。
一个“要”字,他说得坦然,却并不理所当然。夏初七微微眯眼,迎上他温和的目光,忽略掉嗓子眼里的堵塞,轻轻一笑,“那得看我在你的眼里,是什么价位。若是不值钱,依皇太孙你的地位,不需一文,也可轻松到手。若是至宝,那你就得费些心思了。”
“那若是我要你,需要出多少价?”
“没有我。”
“比如呢?”
“不能这样说,这世间之物,都有价。”夏初七抚着伤口,侧了侧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唇角微微挑起,眼神里带了一点戏谑,或说带了一点嘲弄,“这世间,从来都没有真正无价的东西。即便是贵重之物不能用金钱来交换,也能以物易物嘛。”
“若是好鸟,那是无价之宝。区区俗物,岂可并论?”
“为你鉴鸟,你给多少银子?”她有气无力地问。
“这两年,我托人遍寻四海,寻得好些的鸟儿,金丝燕、戴胜、凤头鹦鹉,还有一只罕见的金刚鹦鹉,是西洋人进贡来的玩意儿,都养在东宫里,只等你回来鉴评一番。”他突然说。
想到这,她手心攥紧,一寸一寸冰冷。她只是一个女人,要想靠自己一人之力,去撼动一个封建王朝的政权,也许有些不自量力了。选择这条路,不会好走……
不仅在于他手头上的权势,还在于这个人处事的威仪。
两年不见,如今的赵绵泽不一样了。
夏初七唇角微微一牵。
紫方伞,红方伞,夺目而庄重。锦衣仪擎手,一面华盖,二面降引幡,在人群走动中微微摇曳,放眼望去,如一条气势磅礴的长蛇在缓缓移动。街面上,有成群结对的老百姓在顿足观看,知是皇太孙车驾,不敢指指点点,有的已跪立两侧。
无数的禁卫军分列两侧,青衣甲胄,五人一组,三步有哨。
辇轿入得城门,一直往东华门而去。
咳了一声,他目光看向前面,不再说话。
他白皙修长的五根指头,终是紧紧攥起。
赵绵泽的手指僵硬在空中,那一瞬,他看见了她唇角的笑。她是在笑,却是一种任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也无法描画的笑意。是讥诮,是讽刺,是悲哀,是嘲弄,或是一种目空一切的疏冷。
“我只是受伤,不是废人,可以自己来。”
几乎下意识的,她抬手挡开,用尽全身的力道,狠狠推开他。
她的赵十九,也是卒于这万恶的皇权倾轧之下。
为了这条“龙”,赔上了多少人的性命。
在她发愣时,耳边再一次传来他温润清和的声音。说话时,他瞥她一眼,右手微微伸过来,像是要替她整理衣裳,那袖口上的五爪金龙,适时的跃入她的眼睛里,也刺了她的眼。
“孙正业在东宫候着,回去便让她给你瞧瞧。”
她知道,赵绵泽说的是她受伤的事,不会再有下次。这句话若是夏楚听到,该得有多感动?可她除了觉得讽刺和嘲弄之外,并无半分旁的情绪。
她微微一怔,随即莞尔,“但愿。”
“不会再有下次了。”
过了良久,在马蹄踩在青砖的“嘚嘚”声里,他突地低头看过来。
他眉目微蹙,也没有说话。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行数百人的队伍,入了城门,缓缓而行。
“起驾——”
在他淡声的吩咐下,内侍低唱。
“回宫。”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可在将她抱起来时,她仍是吃痛地“嘶”了一声,他的眉头蹙得有些紧,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她轻轻环在胸前,慢慢地跳下车,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自己的辇轿。
她仍然没有动。他想,也许,是她动不了。
他跨前一步,踩着何承安递来的马杌子,上了马车。
“回来了就好。”
光线太暗,赵绵泽背光的脸看不太清,但他听见自己狼狈地笑了一声。尽管他不知自己为何要狼狈,更知道如今的他在她的面前根本不必要狼狈。可看着她,他终究还是狼狈了。
“呵……”
没有想到,二人见面,第一句话是她先说的。
“皇太孙就这般待客的?把伤者堵在门口?”
这个城门口,临近秦淮,似是河风吹了过来,他面孔有些发凉,不知是手在抖,还是河风吹的,那一角他紧攥的帘角也在跟着轻轻颤动。他试了几次,却没有发出声音,视线越发模糊,她的眉目也慢慢没了焦距,就如同美丽的雪花烙在窗户上,很美,却空洞,转瞬即化。
天地安静了一瞬。
他看她的时候,她也看着他。
马车上斜躺的女人睁着一双点漆般的眼,并未像何承安说的那样“昏迷”过去。她仅着一件简单素净的浅绯色缎衣,不艳丽,不华贵,头上松松挽成一个髻,未簪珠花,未施脂粉,没有繁复精致的装扮,面色苍白,唇角微翘,似笑非笑。
他微微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