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www.23hh.io,最快更新重生美味佳人 !
天还没全亮,豆芽儿已经偷偷摸摸溜下了床,白着一张小脸走到墙角的落地大瓷瓶前,踮起双脚扶着瓶口从中捞起一个藏好的木勺。这种装饰用的大瓷瓶是胡氏的心头好,基本上除了丫鬟们住的联排小屋里没有,其余任何一间偏房内都会摆上一两个。豆芽儿如今虽说并未被赶到丫鬟们的屋里去住,但突然就失去了住刘家家主宅院偏房内的资格,昨日刘娟儿刚刚让人把她的铺盖挪到自己宅院的这间小偏房内,名义上是亲近,实际却是疏离。
豆芽儿虽天性聪慧,但以她八岁的阅历却不论如何也猜不透刘娟儿的心思,她只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了很多。刘娟儿不再让她贴身伺候玩乐,不再带着她去马棚照料千里马萝卜一家三口,便是连话也少了,完全不似以前那般掏心掏肺。她完全看不懂,且因为不懂,愈加觉得伤心,感觉自己越发像个外人。
为了准备清明扫墓祭祖踏青诸事,胡氏最近也忙得脚打后脑勺,压根没功夫注意豆芽儿的尴尬境地。但凡豆芽儿想瞅个空子挨到胡氏身边撒娇哭诉,总有人能轻易将她挤开,借着各种由头将胡氏一扯扯得老远。其中芳晓的态度尤为明显,最令豆芽儿心凉的是,芳晓似乎是有意将她阻隔在胡氏身外。
这大概也是小姐的意思吧?豆芽儿将脚下的木盆踢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艰难地用木勺将藏在大瓷瓶中的清水舀出来倒进木盆里。只等木盆半满,她才又将木勺扔回瓶口,蹲在地上将双手伸进木盆里搅动搅动,而后又动作粗鲁地将凉水扑在脸上揉洗。想那春风过后,自己在刘家的待遇便悄然发生的变化,豆芽儿忍不住越洗越伤心,低头挂脸地蹲在原地啜泣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擦脸。
特意藏了这些清水在大瓷瓶里,为的就是避开刘娟儿和其余几个小丫鬟单独行事,豆芽儿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只可惜人小力微,进出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常常令她有无计可施的感觉!难道就这么等着小姐越来越冷漠,等着娘子对自己越来越疏远吗?一想到有可能会被赶回孙家,豆芽儿愈加绝望,总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是以她已经偷偷摸摸地跟踪刘娟儿好几日了!
豆芽儿已经习惯了这两年多在刘家的生活,也习惯了刘家人对她的好,有的时候甚至忘了自己尴尬的身份,将刘娟儿形同姐妹的对待视作理所当然。这几日的冷待让她清醒了不少,但她并不肯认命,只希望能找到法子来讨好刘娟儿,保全自己在刘家安乐的日子。
思及此,豆芽儿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地开始加快,她飞快地擦干净手脸,换上一身深色的家常小夹衫,配以同色的绣裤,这套衣裤她基本上没穿过,因为布料子的颜色沉,她嫌小女娃穿着不好看,便当了压箱底的货色。今时不同往日了……豆芽儿心酸地伸长双臂,看着自己一身闷色如同桐油一般,她又沿着床在屋内走了一圈,最终从角落里翻出一双最普通的黑色小布鞋套在脚上。
这会子山中露重,怕是不好走……恩!好在畜生棚那头总是有麻绳的!豆芽儿点点头,将腰带紧紧地挽了三道,又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包袱皮塞进前襟里,这下就齐备了!豆芽儿松了口气,轻轻地推开屋门,抬眼只见天幕上薄云缭绕,夜色褪尽,早间的日头就要透出第一丝光线。
还是快些吧!昨儿听古婆子说乌支县酒楼的人差不多是晌午间来品菜验货,只要我能赶在那之前为小姐解决难题,没准小姐就能高看我两眼,觉得我还有点用,愿意容我留在刘家讨生活!豆芽儿抽了抽鼻子,一路无声地下到院子里,她不知昨夜是哪个丫鬟替刘娟儿守夜,就怕被耳朵最灵的雨水发现,只得艰难地惦着脚尖走动,围着高大的山石绕了大半个圈才溜出院门。
过了一夜,夜间悬挂在内宅四处的灯笼早就熄了火,好在豆芽儿眼神不错,顺着青石板路面一路疾走,很快就轻车熟路地摸到铁架子门前。豆芽儿在衣袖里搜了搜,掏出个大锁匙小心翼翼地起开了铁门的门锁,她尽量放轻动作,但依旧有铿锵声顺着寂静无人的甬道传出老远。
豆芽儿惊出了一身冷汗,但想到自己的目的,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刚一迈过铁架门就甩手甩脚地朝牲畜区飞奔,她绕过重重墙影,堪堪跑到小杂院门前却突然听到由远而近的沉重脚步声,只见何三阳举着火折子朝她面前一抖,满脸惊讶地问:“豆芽儿?原来是你!这会子你来做啥?我还当是闹了贼呢!”说着,他将另一边手上的木棍垂下,原地跺了跺脚,妄图驱除脚底的寒凉。
“三阳叔,你可别嚷嚷,别吵醒了你家的小果子!”豆芽儿努力稳住心神,咧着嘴一脸娇憨地笑道“是这么回事,昨儿我听说小姐一个珍爱的荷包不知掉在哪儿了!那荷包是娘子亲手缝制的,小姐找了半夜也没找到,可难过呢!我就想着这几日小姐都要来畜生棚,莫非是丢在这一头了?我想了一夜,怎么都睡不安稳,干脆就起床过来寻一寻,兴许能寻到呢!”
“你呀,你这个小妹儿咋这么实心眼!这么点事哪儿用你着急忙慌地过来寻,呆会子叔和你张婶去喂牲畜,顺路寻一寻不就得了!瞧瞧,你这头发上都挂了露,冷得慌吧?快进屋来,我让婆娘给你冲桂花膏喝!”何三阳心疼地摸了把豆芽儿湿润的额发,错开身子就要将她往院子里让,却见豆芽儿双手飞摆地摇头道:“牲畜这会子也还没醒透,等他们清醒了,开始四处走动,谁知会不会踩坏了荷包?!”
“那也不能让你一个小丫头就这么进棚啊!”何三阳摸了摸后脑勺,一脸为难地低声道“瞧你这小身子骨,万一让羊给顶了,猪给撞了,马给踢了,倒让我咋和小姐交代?这么着吧,你等等,叔批件衣服过来陪你一同去找!”
这番话却让豆芽儿无从拒绝,她心有不甘地点点头,只等何三阳转回房内去添衣换鞋,约莫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来到黑漆木大门前,启开门锁无声地踏入牲畜区。他们谁也没发现,有一道模糊地人影一直呆立在墙头上无声地盯着豆芽儿瘦小的背影。
跟或不跟?这小小的豆芽儿果真会掀起刘家的滔天大浪吗?白奉先身穿黑衣,半蹲在墙头上摸着下巴沉思。自打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残毒退得差不多了,便开始修炼内力,修炼不到七日便将轻功拣回了七七八八。想来想去,白奉先觉得豆芽儿虽小,但还真可谓是这刘宅里最大的不安稳之处,须臾间便下定了决心。
豆芽儿一进牲畜区就扯着何三阳往马棚跑,原本蹲在棚内歇息的萝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忙起身伸着脖子亲热地对面前的两个人打响鼻。它从未在这么早的时候见到熟人,还当人家是特意来给它送加餐点心的!却见豆芽儿在袖子里摸了半天,无奈地对何三阳低声道:“忘了带萝卜干!三阳叔,我怕萝卜闹脾气,还是你进棚去搜搜看吧!小姐最爱亲近萝卜了,没准荷包就掉在它棚里呢!”
“嗳!你说得对,这家伙范起拧来是要撅蹄子的!来,叔给你拿着灯,你就呆外边等着,我进去搜搜就出来!”何三阳对豆芽儿丢下个和蔼的笑容,顺手将手中的死气风灯给递了过来。
豆芽儿心中一沉,只等何三阳刚刚摸索着起开棚栏迈进脚去,她却飞快地一转身撒脚就跑!马棚和羊圈隔着还算远,豆芽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上的一缕湿发贴着她雪白的额角抖动个不停,手中的风灯眼见就要脱手飞出去,躲在阴影处的白奉先只听到一阵轻微又急促的脚步声,就见那个瘦小的身影在羊圈的木栏前一闪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想通过羊圈的后门上山?白奉先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心道,这小丫头胆子倒大,此时还未破晓,山上湿气重不说,那羊肠小道可不是好走的!但是,她如此费尽心思跑上山却是为何?莫非是无意中得知刘大虎偷偷摸摸修建了一处山庄,想去一探究竟?思及此,白奉先不得已跟了过去,他想这小丫头有够鲁莽的,万一不小心跌落山崖可怎么好?
不论白奉先怎么想,豆芽儿已经战战兢兢地在山道上艰巨地挪动着。晨间露重,羊肠小道上四处是湿泥,滑脚不说,千奇百怪的树影还显得格外狰狞。豆芽儿五步一顿地朝某一方向移动,凭着模糊的记忆爬到半山腰的某一处坡地上。
奇怪,明明记得是在这儿呀!豆芽儿绕过几重野树,半蹲下身子四处摸索,不时摘下机株草叶放在鼻子下仔细闻。她就这么摸了半天,躲在树杈间的白奉先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正想干脆下树去问个清楚,却突然听到一声欢喜的惊呼。
只见豆芽儿将风灯搁在自己脚下,又从衣襟内摸出包袱皮平摊在草皮上,而后就是背着头蹲在地上拉拔着什么。她的动作又轻又快,不时抬起满满的右手将一丛丛不知什么草叶扔进包袱皮里。白奉先扶住树干顶着风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能闻到一丝薄荷冰凉的味道。
原来是在采薄荷?这却是为何所用?白奉先皱着眉头冷静沉思,突然想起昨日刘娟儿对虎子抱怨过,只说那蒸油田鼠肉的菜色有点问题,只要稍微冷却就会漫起一股子腥臊的味道。但老姜大蒜又不能用,用了就会令那道蒸菜失去最佳的口感。豆芽儿费尽心思地偷摸到这半山腰上摘薄荷,莫非是为了给蒸鼠肉去腥?
这小丫头当真是敢想敢拼!白奉先无奈地叹了口气,脚下微微提力,默无声息地潜伏到豆芽儿近处的一杆树上,却见草丛中有一道游移的鳞光闪烁,不免大惊失色!豆芽儿毫无察觉地摘着薄荷,想来是心情愉悦,竟开始哼小曲。
“咿呀嘛薄荷冰冰凉,留兰香叶去腥忙——咿呀嘛咿呀嘛咦!”豆芽儿摘了满手的薄荷叶和留兰香,堪堪一扭头,却见白奉先脸色苍白地静立在她身后,手中还死死扭着一条通体漆黑的长蛇!
“呀!!!!”豆芽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泪涕横流,恐慌的惊叫声响彻山谷!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