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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策万万不可。”张怀胜反对道,“且不说咱们张家与北平军素来彼此提防、彼此敌对,‘飞燕堂’与北平军麾下的‘暗羽堂’更是你来我往的相争、相斗了多年,双方早已成为水火不容之势,知道咱们张家有难,叫他北平军不落井下石已是难上加难。单就北平军现今的实力来看,若真邀其南下,这柴周的天下便是其囊中之物、唾手可得,到时候,他又怎么肯将这大好的江山拱手相让,让咱们张家坐收这渔翁之利呢?”
“义弟说的没错。以咱们与北平军的关系,若是咱们跑去与其商议起兵之事,只怕咱们前脚离开北平城,后脚其就会将消息泄露给柴周朝廷,借朝廷的刀来杀掉咱们这个仇敌宿怨。”张飞显然是对自己义弟张怀胜的说法表示赞同。
尽管在内心里也不认为此策可行、尽管自己的亲子与义子皆明确反对这个提议,可在张永德看来,对张家与北平军的关系,族侄张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在现在对张家来说相当紧急的情势下,他不可能如此草率的提出这样的一个建议,想必其是经过一番权衡与考虑之后才会这么做,倒不妨听一听他的说法。于是,张永德一边让自己的亲子和义子稍安勿躁,一边示意自己的族侄继续说下去。
得了张永德鼓励的张能信心大涨,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解释道:“叔父,两位堂弟所说虽也有些道理,但正所谓‘世事无绝对’。那北平军虽与我张家向来不和,且我‘飞燕堂’与其手下的‘暗羽堂’也已经明争暗斗了数年,彼此之间确有一些积怨。可在小侄看来,只要方法得当,且有足够的利益做吸引,漫说咱们与北平军只是有些许私底下的争斗,就算是双方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怨仇,也一样会冰释前嫌,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小侄经过仔细思量与权衡,认为将借兵的对象定在北平军身上有三大理由。
其一,北平军自节度使王崤峻以下的‘清园’兄弟中,除了像徐绍安、钱远山、曾志林等领兵将领外,其他成员在回归中土之前绝大多数应该都是经商之人。这从他们初回中土便投身商场,且在掌控北平军后,依然大力发展商业,为此还特意建立了“大通商行”来进行经营,全然不顾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中便可见一斑。而‘商人重利’乃是千古不变的真理,这是深入到每个商人骨髓中的信念、是经商者的本性,并不会因为其现在身份的变化而发生改变。既如此,那么只要我们诱之以利、诱之以北平军无法视而不见的好处与利益,北平军‘清园’兄弟骨子里的商人本性便会驱使他们去追逐、去赚取,而不会去考虑这样做是否与自己之前的做法一致、是否符合道义、是否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其二,北平军无论是作为节度使、节度副使的王崤峻、徐绍安这样的高官,还是像钱远山、曾志林、穆特尔等等武将,乃至像范吾成这样以经商为主的成员,行事一向都是我行我素,做任何事情都是以是否符合‘清园’兄弟利益、是否符合北平军利益来考量、来判断的。在他们眼里,从来都是‘清园’兄弟的利益、北平军的利益高于柴周朝廷的利益、高于柴氏官家的利益。或者说,在他们的心里只有北平军而无朝廷,自然也就更谈不上对朝廷的敬畏。这从当初其一班兄弟几乎是用强要的方式从朝廷、从官家手中硬夺过了幽云十六州建立北平军并借此成为这一大块土地的真正掌控者,以及几乎可以肯定是其暗中帮助伪汉抵抗柴周大军征讨,后又翻脸无情的将伪汉朝廷彻底平灭的行为中亦能看清一二。说句不好听的,当初柴荣在时,北平军诸人或许还因为忌惮于其赫赫威名,在不损害北平军利益的情况下,表面上对朝廷还能做到以礼相待。如今柴荣驾崩,面对柴宗训这么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娃娃,只怕北平军连之前的那点敬意都难以维持了。既然北平军对柴周朝廷、对柴周官家再无敬畏之心,那么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其自然会去尽力争取,而绝不会在意什么君臣之道、上下尊卑,更不会因为畏于皇家的威仪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好处。
其三,北平军虽实力强悍、兵力雄厚、战力超群,但从其此前的一系列表现来看,其志并不在开封城内的那把龙椅,而是另有所图。须知,以北平军的实力,漫说是南下入主开封,就算是横扫天下、一统寰宇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可自打北平军成立以来,除了当初曾经奉旨南下平灭伪汉外,其从没有一兵一卒越过自己的南部边界进入柴周朝廷控制的区域之内过,其兵锋所指一直都是北边的契丹人、抢占的都是契丹人控制下的土地、斩杀的都是契丹人的军队、打击的都是契丹人的实力。尽管小侄一时还搞不明白北平军诸人为何会如此痛恨契丹人、为何置中原及江南那几乎唾手可得的膏腴之地、花花世界于不顾,反而一门心思的将进攻的矛头指向北边,费尽心力的去抢那与中原和江南相比只能算是蛮荒、苦寒之地的塞外。但有一点小侄可以断定,那就是北平军对中原和江南并无兴趣,只要咱们依约将事先答应的好处给他们,其想必是不会在帮咱们打败柴周朝廷后赖在中原不走的。毕竟,以北平军那强悍的实力,若是他们真的对开封城里的那把龙椅感兴趣,只怕早就挥师南下、杀进开封城了,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只与那契丹人过不去。”
尽管张能这一大套理由讲下来,其中不免会有一些经不起推敲的地方,主观臆断也有些过多,而且也没有言明究竟什么样的好处对北平军来说才能算“重利”、没有提及一旦将这些好处送给北平军,那么他日大事做成之后,会不会影响张家对中原乃至今后可能对全天下的掌控。但对于已经被赵匡胤逼入死角,再也无路可退、无处可躲,而且已经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砍下来的钢刀距离自己脖子越来越近的张永德来说,无论张能所说策略的可行性能有多少,他都要试上一试。此时的张永德,既像一个不会游泳的落水之人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棵可以栖身的大树,又像一个水壶已空的沙漠行者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洼可以解渴的清水一般,不管不顾的向前冲去,哪怕那棵大树上爬满了毒蛇、哪怕那洼清水旁伏卧着一头猛兽。于是,摆手制止住自己的儿子和义子继续反驳张能的举动,张永德盯着自己的族侄问道:“贤侄所讲很有道理,只是不知贤侄打算以什么样的重利为诱饵,去钓那北平军的一干势利小人上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