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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德八年阴历十二月初一,由于近段时间一直忙于应对朝廷削权及接手张永德去职留下的殿前司的工作而很少在禁军驻地露面的赵匡胤,突然出现在“神机军”右军的营地之中。陪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弟弟赵匡义,以及以幕僚身份跟在其身边的赵氏集团首席谋士赵普。
赵匡胤此次前来“神机军”右军营地,明面上的名义自然是视察“神机军”右军的训练与建设情况,而实际上却是来与已经是“神机军”右军都指挥使的许新生这个首倡者讨论有关“如何至张永德于死地“这个目前对于赵氏集团来说最为迫切的问题的。
赵匡胤来找自己讨论张永德的事本在许新生的意料之中毕竟光听赵普、赵匡义这两个传声筒的汇报总是比不上亲自听取建议提出者的讲述来得直接。因此,面对赵匡胤的提问与咨询,早有准备的许新生回答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听得对方是连连点头、大加赞赏,特别是对许新生借朝廷之手杀掉张永德,避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观点深以为然。双方的谈话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接近中午时分,赵匡胤才在谢绝了许新生设宴款待的好意之后,心满意足的带着赵匡义和赵普离开“神机军”右军营地,返回自己府邸。尽管赵匡胤在离开“神机军”右军营地之时,并未明确说明自己是否会采纳许新生的建议,但在后者看来这位赵老大此时已然对张永德起了杀心,相关的各种明里暗里的动作只怕已经不远了。
事实证明许新生所料不差,打从赵匡胤与自己密谈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自阴历十二月初二这天开始,朝中便开始传出张永德此去澶州上任怨气极重、抵触情绪极强,一路上对朝廷和官家的不满与埋怨更是没有停过的流言。而且,还有流言说,沿途有不至一家朝廷驿站的官员胥吏听到过张永德在醉酒之后对朝中重臣破口大骂,指责他们趁着当今皇上年幼无知、少不更事,便与**的那些女流之辈相互勾结,借着那荒谬透顶的所谓“石碣谶纬”和纯属无稽之谈的民间童谣,将自己这皇室宗亲、先帝宠臣、朝中大将,剥夺军职、赶出京城,有如发配一般的轰到澶州来当这一文不傎的节度使。甚至,在一次与其在地方上的好友饮宴喝醉之后,指着京城方向,大骂道:“且让尔等鼠辈逍遥几日,待某在澶州练得精兵良将,必领军南下,为我大周天子‘清君侧、诛奸侫’,还大周一个朗朗乾坤、清平世界。”
而当他的那位好友提醒他要谨言慎行、不可造次,以免为朝廷、为官家怪罪时,这家伙更是狂性大发,声言自己乃是太祖女婿、先帝妹夫、当今天子的姑丈、大周朝廷的功臣,漫说喝斥那些尸位素餐的文臣,就是教训教训自己那不懂事的侄子又有何不可。
如此流言在朝臣之间传播,那些个辅政重臣乃至**之中的小符皇后不可能听不到、更不可能不动怒。再加上原本还会为张永德说两句好话、提醒小符太后及辅政重臣们注意不要让赵匡胤一家独大、无人牵制的太妃林小雨,此时也由于之前的几次劝谏不但未能得到小符太后及辅政重臣的重视,还令其与小符太后之间产生了些微的隔阂,便彻底放弃了尽力维持后周朝廷现状,尽可能延续柴氏皇朝气数,以保证自己儿子皇室子孙身份的幻想和努力,转而按照通过秘密渠道得到的、来自北平军方面的请求,开始全面支持朝廷下旨申斥张永德的决定。
当然,考虑到张永德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曾经为大周立下过赫战功,且这次又是酒后张狂。所以,后周朝廷最终并没有给其以实质性的处罚,而只是下旨申斥,告诫教训。于是,就在张永德抵达澶州不过五天,屁股还没有在节度使的椅子上焐热,显德八年阴历十二月初五,朝廷申斥其酒后失德、口出狂言、不敬君上、诋毁大臣的圣旨便已经到了澶州城内。
当下人来报说有朝廷宣旨官员到了的时候,张永德的第一反应是朝廷知道冤枉了自己、委屈了自己,这是打发人来让自己官复原职、回京赴任去的。于是,这家伙连忙换好衣冠、摆下香案,满怀希望的跪下接旨。哪成想,迎来的不是官复原职的恩旨,而是申斥其不当言词和举止的严旨。如果这道申斥的圣旨所说的还是有关“石碣谶纬”或者民间童谣的事情,张永德倒还能够勉强接受,毕竟这盆脏水已经泼到自己身上了,朝廷和官家再多唠叨两句也无关痛痒。可圣旨中申斥的却是他在来澶州路上所谓的“言辞不当”之过,而且还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的那些狂妄之言、不敬之辞对他进行申斥,这就让他实在难以接受了。于是,随着宣旨的朝廷使者在那里数落他的不是越来越多,张永德胸中的怒气也越积越满、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若不是头脑中还有一丝理智存在、若不是儿子张怀胜、义子张飞和族侄张能在后边不停的悄悄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冷静、若不是心里明白就算把面前这位宣旨使者千刀万剐也不会改变圣旨中的一个字,只怕脾气火爆的张永德早就跳将起来,将那宣旨的使者打一个满地找牙,再把那满篇没一句实情的圣旨扯个粉碎。饶是如此,当朝廷使者宣读完圣旨后,不但没有等来理论上应该出现的“谢主龙恩”的叩拜,反而先是被突然直愣愣站起身的张永德吓了一跳,随即又被对方劈手将圣旨夺了过去。
张永德夺过圣旨仔细看了看,发现其内容确与朝廷使者宣读的一样,这才一扬手又将圣旨掷还给朝廷使者,而后对着已经被他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的对方硬硬的说道:“本太尉自离京赴任以来,一路上遵规守矩、谨言慎行,从未说过亦从未做过圣旨中所指责的那些狂妄之辞、无礼之事,是以不敢接旨。这圣旨还请使者带回去,稍后本太尉自会将实情具本上奏,绝不会令贵使你难做。”
张永德不接圣旨,而且是以如此粗暴的方式拒接圣旨,已经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按理说,这位代表天子、代表朝廷来宣旨的使者应当立即指出其错误,并出言喝斥、训诫。只是,面对张永德那张已经被气得有些发白的脸庞、望着因为怒气上涌而变得有些血红的瞳仁,已然被刚才张永德那突然站起、夺走圣旨的举动吓傻了的朝廷使者哪里还有喝斥和训诫对方的勇气,除了一连声的向对方表示自己已然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回到京城后一定会向朝廷向官家转达张太尉的意思,便再无其他表示。
打发走了此时已经恨不能立即回到开封城的朝廷使者、写好了就圣旨中所指责的问题进行说明和申诉的奉章,张永德一边吩咐亲信随从,将这份奏章通过“木匣密奏”的方式递送到京城御前,就自己不接圣旨原因进行解释,一边命人将自己的儿子、义子和族侄三人叫到自己的书房商量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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