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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佳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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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陆卷舒去找沈罄声,他就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

    其实沈罄声已经在碧水苑的门口怔立良久了。

    从胧月庵出来,他原本应该和小裴泛舟湖中,吃着双腮鲈鱼,喝着花雕美酒,闲聊无事的时候顺带提一提,邵县主才是你的良配啊,梁王府是个是非多的穷衙门啊,有些事儿可以听你大哥的,有些事儿不能听你大哥的,但是你多听听我的,还是有益处的……

    明知道该这么做,但他就是提不起精神。

    腰间空荡荡的,也没有那股香气,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像缺了主心骨。

    “你怎么来了。”陆卷舒轻声问道。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在看见沈罄声的那一刹,她脸上的那层阴霾,正在渐渐融化了。

    “怕吗?”沈罄声伸手揽过陆卷舒的肩膀。

    这实在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超出了太傅和女婢的界限。在他伸手的那一刹那,陆卷舒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信号,想过拒绝或者后退,但最后还是僵硬的愣在了原地,像个木偶一样被这个男人搂在了怀里。

    而陆卷舒的僵硬,被沈罄声误解为府里刚刚死了人,她在害怕。

    梁王府死了一个丫鬟,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件,只是这人,是碧水苑里的。和陆卷舒朝夕相处,甚至比肩而眠,这样的人死了,耳聪目明的锦衣卫应璟,总是要知会沈罄声的。

    所以沈罄声在吃鱼的时候突然收到应璟的小纸条,就像是喉咙里突然卡住了一根鱼刺,坐立不安非得来梁王府看看。

    她,可否安好?

    “听说你们屋里死了人,害怕吗?”

    陆卷舒默不作声,她静静的靠在这个男人的肩头,脑海里一片空白,但心里却是八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宁。

    “我刚刚在门口等你,见你屋里的两个姑娘都躲出去,今天晚上只剩你一个人,会不会睡不着。”

    折樱胆小如鼠就不必说了,连沁香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人死如灯灭,难道还会出来吓人吗,怎么怕成这样。

    “沈大人……”

    “嗯?”

    “我不怕死人,八年前我就在诏狱里见惯了死人,投井好歹是个全尸,再怎么血腥不齐整的我都见过。”陆卷舒说这些的时候,语调平静无波,却让人如入冰窖:“沈大人知道刷洗之刑吗?就是用滚烫的汤水浇在犯人身上,能瞬间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这还没完,还要用刚刚烧热的贴刷子,在人的背上用力的撕扯,直至白骨累累……”

    诏狱里的酷刑天下闻名,刷洗只是其一,还有勾肠,油煎,灌毒,重枷等等……

    若是等她一一说完,只怕连她自己都要被自己吓死了。

    沈罄声低头,咬住陆卷舒的嘴唇,不许她再说下去,也不许她再回忆。她看似波澜不惊,但嘴唇却是颤抖的,沈罄声觉得好笑,可又觉得心疼。她嘴上说着不怕死人,可沈罄声知道,她一定是怕极了,冬来的死,勾出她深藏在记忆里,最血腥最不愿意回忆和面对的那部分。

    上一次沈罄声吻她的时候,还是在一品楼,嘴里带着弄弄的酒味。

    可这一次,他却是全然清醒的。

    不仅清醒,还有点趁人之危!

    趁着陆卷舒还没反应过来,沈罄声已经见好就收的“松口”了。

    他摩挲着陆卷舒脸颊,难得温情的说:“想去放孔明灯吗?”

    “什么?”陆卷舒问道。

    “听说放孔明灯,能给逝者带去安宁,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也能捎给她……”

    “是吗?那我倒要问问冬来,为什么要至你于死地。”陆卷舒轻轻推开沈罄声,摊开手掌,将那被开膛破肚的香囊承给沈罄声,说:“这香囊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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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香囊里的毒性复杂,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清楚的,碧水苑周围偶有下人来来往往,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她只好和沈罄声往僻静的地方随便走走。又因为涉及皇室隐秘,不敢张扬,所以陆卷舒只能压低了音量,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和沈罄声小声交谈,为了听得更清楚,沈罄声恨不得贴在陆卷舒身上,陆卷舒心中不满,但也是无可奈何。

    此时,已是月朗星期。

    他们两人分明谈论的是阴谋阳谋这些晦气的事儿,可那气氛却融洽的仿佛月下调-情的小情侣。

    “这香囊,你能否还给我。”沈罄声问。

    “这香囊上残留的有那毒香膏的味道,你是想找人比葫芦画瓢将这香膏模仿出来,用来对付荣王吗?”

    他看中的女人,果然聪慧过人。

    沈罄声微微一笑,举止气度皆是温柔的:“卷舒,这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那我不会对你有丝毫隐瞒!如果这香膏能够仿制出来,我就会用仿制的香膏来对付荣王世子,听说荣王世子的大伴为讨小世子的欢心,经常偷偷的带世子出来逛庙会,只要在那时,将这香膏混杂其中,就能要了小世子的命。没了世子,荣王就少了一张王牌。就算这香膏难以仿制,我也会将这香囊给用上,将如果要排除异己,不得已杀了人,就把这香囊上沾染的丁点香沫用上,分量虽然不足以害人,但嫁祸给荣王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罄声竟然直言不讳,要杀人就杀人,要陷害就陷害,完全不讲道义。荣王世子才三岁呀,不过是个刚会走路的小面团,他有什么错,竟成了政治斗争的箭靶子。

    “你!”陆卷舒心里是五味杂陈,沈罄声在她面前如此坦白,谋杀世子,诛九族也不为过,他倒是信得过她,就这么大咧咧的说出来。

    “这香囊我不能给你。”

    在胧月庵里,妙水真人将梅花花瓣一片片扔进香炉里,本意就是为了要杜绝这种致命香膏继续害人。更何况沈罄声要害的人是妙水真人的侄子和侄孙,此事若是妙水真人知道,定然不会应允的。

    陆卷舒紧紧的攥着香囊,她本该掉头就走的,可心下却是犹豫的。

    她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这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沈罄声残忍。

    荣王已经下定决心要至沈罄声于死地,如果她还因为一点妇人之仁拦着他,会不会就成为捆绑住沈罄声手脚的锁链。

    这一次,他已经差点死在她手里了。难道下一次,还要因为她的一念之仁,害死他。

    “阿舒?”沈罄声轻叹一声。看着她这么为难的样子,他宁愿绕点弯路,花点心思再去想别的方法对付荣王。“那这个毒香囊我就不要了,你得补偿我一件衣服……”

    “给你!”

    “啥?”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一条,行事之前,先要保全自己。”陆卷舒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关切,这一刻她的心意无需掩饰。

    良心,道义都可以去喂狗,只要他活着,不用受人威胁,不用提心吊胆。

    他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然沈罄声不是纯良之人,她也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