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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京城的百姓有多人心惶惶,这琉璃国五龙腾飞宝灯失火一案,还是在沈罄声的布置下,抽丝剥茧似的展开。先是查出有人偷换了宝灯的蜡油,拿最便宜的煤油以次充好。然后又查出这原本该由皇庄惩办的花灯节一应采办,竟然被礼部交由京城普通商户来做。
皇庄,顾名思义就是皇帝老爷开的店。
这开皇庄之举,是本朝隆德皇帝开创的。皇帝虽然富有四海,但收上来的税还是要交给国库的,想用钱的时候还得提交个预案,让户部的大小官员们审了又审,太不痛快了!所以隆德皇帝,就想出这么个办法,让信得过的太监,在京城开皇商,凡是朝廷所用的一应物品,一般都由皇商提供,油水丰厚啊!
但是皇商里的太监们,作威作福惯了,又仗着有皇帝撑腰,哪儿有几个肯好好做生意的。久而久之,这皇商供应的物品,就变得价格昂贵,又质量低劣。
礼部筹办各种祭祀典礼,和皇商打交道的最多,深受其害啊!物品低劣,闹的上峰不满意,追究的还不是礼部的责任。所以,礼部干脆跟主管皇商的太监打了个商量,以后若是有这样的差事,也不必走他们的货,只需要奉上一份礼就行了,货还是普通商贾出。
这本是约定俗成的事儿,底下人都知道,唯独瞒着隆德皇帝。
沈罄声却将这事儿捅到了皇上眼皮子低下。这事儿往重里说,那可是官官勾结,私相授受,不照规矩行事,断了皇上的财路。隆德皇帝顿时龙颜大怒,回了折子,说要严办。
这一严办,就把近百号人弄进诏狱去了,除了礼部尚书张栋之。
这也是沈罄声的高明之处。沈罄声不过是三品的吏部侍郎,即使有东厂都督李贤撑腰,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啃下张栋之这块硬骨头,所以他避重就轻的把张栋之的左右侍郎和一众小兵都送进了诏狱,只留下张栋之一人,当了个光杆司令。
这么一大批手下,眼看着就要在诏狱过年,就不信他张栋之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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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姐姐,二爷今天就要回来了,你说他会来一品楼找我们吗?”二宝趴在窗户边,左手托着腮帮子,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城门的方向。
再看下去,真要变成一块望夫石了。
“薛家的大爷管着他,相必不会这么容易混出府,来一品楼鬼混。”
薛家的大爷和薛邵阳虽说是一奶的同胞兄弟,但性格完全不一样,薛邵阳有多胡闹,薛家大爷薛邵琮就有多一本正经,听说这次回来,薛邵琮还带了一个刚进门的新媳妇儿,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薛家大爷已经开枝散叶了,接下来就轮到薛邵阳了。
陆卷舒已经可以预见到薛邵阳被迫翻看一沓又一沓京城名门闺秀的小像,环肥燕瘦都有,就是没有一个能让他硬起来的悲惨场面。
“诶,那不是安禄候家的二公子吗?他往常可是只来咱们一品楼的,今天居然去了对面的环翠坊,要是让张妈妈瞧见了,真是要郁闷死了。”
安禄候家的二公子,纪英,也是薛邵阳狐朋狗友里的一员猛将!长得面白微胖,仗着是家中嫡子,又受老父亲的宠爱,花钱大手大脚,口头禅就是:“大爷我有的是钱。”
他往常都只来一品楼,可前阵子一品楼叫人给砸了,快过年了修缮房子的砖瓦匠和做桌椅的木匠又不好找,一耽误,就是小半个月做不成生意,生生把这么一尊财神爷推给了别人。张妈妈要是知道了,可不得难受个大半天啊!
“要我说,这风口浪尖上,银子少点没关系,安稳过个年就好。”
陆卷舒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窗户前,望了一眼。
“听说纪英前几天去蔡訾门前大闹了一场,见人便说蔡訾收了他们安禄候家的大礼,却没给办成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一点也不避讳。真当那些御史大夫是死的呀!吏部大选刚过,纪英得了‘降’,转头就去蔡訾门前闹,这不是明摆着说蔡訾收受贿赂,操控大选名单吗?也亏得蔡訾根基深厚,才没被这猪一样的队友折腾死,要是二爷回来了,叫他以后离纪英远点。”
只不过,陆卷舒没有料到纪英是没命等到薛邵阳回来了……
到了半夜,对面环翠坊突然闹出大动静来,乌泱泱来了三五十个官差,闹得小江南歌也停了舞也歇了,只剩下惊恐声和哭喊声。
陆卷舒套了件衣服,下楼看热闹的时候,张妈妈已经和一位京府尹的衙役套上了近乎,问到了许多小道消息。
安禄候家的二公子纪英,死了。
死的还不怎么光彩,赤条条的死在了妓-女的身上,双眼突出,舌头翻长出来,死状真是难看的很,真是把安禄候的脸面都丢尽了。
张妈妈面带疑惑的凑到陆卷舒面前小声的说:“我觉得此事有蹊跷,这位纪少爷我前几日才见过他,虽然纵情声色,但并未出现脱阳肾虚的征兆。干我们这一行的,对这个很是精通,对面环翠坊的老板和我斗了二十年了,想来眼力应该和我相当,如果真有什么风险,这单生意,打死她,她也不会接的。”
纪英死在环翠坊,安禄候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这环翠坊的生意算是做到头了。
张妈妈此刻到有一种兔死狐悲,惺惺相惜的感慨。
仵作在纪英的尸身上用银针扎了几个穴位,又掰开口舌仔细检查了一下,眉头轻轻皱起,这尸身若说是脱阳而死,倒也没错,但这檀中穴为何有如此强劲的药力残留。
负责搜索房间的衙役,也突然发现枕头底下的一个小瓷瓶,案件有了新的突破口。
“大人,此物有毒。”
几乎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被那名仵作吸引过去了。但陆卷舒的目光却落在人群的外围,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身上,那人眉目清秀,眼如鹰眸,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仿佛注意到了陆卷舒的目光,那黑衣男子回身侧头,竟然毫不避讳的朝陆卷舒眨了一下眼。
眨眼!他,他竟然就是那日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个锦衣卫首领。
而就在一瞬间,那黑衣人又隐入了人群中,仿佛在寂寂黑夜里完全消失。陆卷舒知道是遇到了高手,此人轻功恐怕还在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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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风声阵阵。
一道黑色的身影伴着夜风而来,足见一挑,将窗户抬开,泥鳅一般滑了进来。
“你的小情人儿,真是有趣的紧。”应璟眉梢轻扬,长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一只诡诈的猫一般笑起来。“眼睛真是尖的很,叫她看一眼,像是把我看了个对穿,连骨头都酥了。”
沈罄声闻言,眼神如刀的朝他扫过来。
应璟见他板起脸来,忙告饶道:“得得得,真是宝贝的紧,连句玩笑话都开不得。我帮你做了这么多事儿,连个好脸色也不给一个,吝啬鬼。”
“纪英死了?”
“自然是死了。还有那瓶加了料的催-情-药也被人发现了。这药是蔡訾管家的独门秘药,前些天,为了讨好纪英,让纪英息事宁人才割肉给了他一瓶。估计京府尹很快就会查到。”
沈罄声下笔微微一顿,犹豫了半响,才欲言又止的问道:“没吓着她吧……”
应璟点头说到:“自然是伤不到你的小情人一分一毫的。前些天你找人挑唆蔡訾的表亲去砸了一品楼,又故意把京城里的泥瓦匠调走,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歇业几天,躲过这一劫。你这样机关算尽,哪儿会有什么闪失。”
如果不是沈罄声早有布置,也许今日被查封的就该是一品楼了。
陆卷舒毕竟在一品楼呆了八年,倘若一品楼遭此大劫,她肯定会伤心的。
“你既然肯为别人费心筹划,为什么不肯替自己筹划筹划。以你的计谋,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保全了自己的名声,又替李贤把张栋之给整下台?”
沈罄声轻叹了一声:“如果我的名声,不是和他一样臭不可闻,他又怎么会真的信任我。”
“受不了你了!死脑筋,外加死人脸!!!”
赌气的咒骂完,应璟一掀衣摆,准备走人。却被沈罄声拉住袖口。
“干嘛!”
沈罄声把一个热乎乎的油纸包扔到了应璟怀里,勾的人口水直流的油香味飘了出来。
“哇,锦记的香酥鸭。”
“拿着你的夜宵滚吧!”虽然沈罄声的口气仍然是那么硬邦邦的,但表情却松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