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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因为关崎的关系,关家与池哲是早就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也自然不害怕被报复。外戚,从来都是有特权的。
哪怕,咳咳,他们的皇后是个男的。
让关霖紧张的却是池哲的这份简单计划的详细程度。
他对蒋家的了解太过出乎关霖,与大部分人的意料了。而他对付蒋家的手段也是如此。看似不过寻常的剪除羽翼而后动手,却在池哲的计划下被精细谨慎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如果将蒋家比作一个人。
那么池哲的第一步便是从头发丝入手。
没错,就是那样多得数不清,拔了也不疼,看似无关痛痒的头发。
拔头发自是无关痛痒的,疼,掉一两根头发也不会让人在意,然而头发掉光了呢?没有受伤,对好面子的世家而言却会变得无法出门。
于是,人就这样被他困在了一间小小的,没有灯火的屋子之中。
然后,瓮中捉鳖。慢刀子割肉,一点点的,蚕食吞噬着对方的势力。
等到头发重新长出,触手伸进原处,能够出门的蒋家人才会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骨架。
被剪除了枝桠,被拔去了根系,再参天的大树也终将倒下。
池哲这种看似最为仁慈,最给世家面子,保留住他们家族的做法,实则是最可怕的。
他在逼着他们自相残杀。
“tmd,池毅清他儿子就是一条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还是一条不会去吞象的毒蛇!”
“潜伏在草丛之中,默默的观察四周。慢慢的蚕食,从那些与它体型相差不大的动物开始。一击制胜后,躲在角落中,缓缓消化强大自身。而后再一点点的,对着更大的目标进攻。周而复始,直至它成为了真正的霸主。”关楠轻笑,“其实,毅清形容的够形象的了。”
是你自己没有领会而已。
嗯,当然为了自家大哥的身体健康,关楠很好心的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池哲毕竟是池毅清的独子,和关家有交情,他也不会将自家独子说得太过难堪。告诉大哥的这个版本应当是减缩过的,原本的评论该更复杂些才是。
关楠猜的不错,池毅清对池哲原本的评论是:
当他是猫的时候,他绝不去觊觎狐狸的口粮。当他是狐狸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吃狮子的食物。然而,只有真正亲密的人才会察觉,在那恭敬严苛的行为下,他在一点点的蚕食,一点点的改变着,最后,当他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对手已经无力回天了。
池哲害怕池毅清的原因有许多,然而最关键的却是——池毅清是他重生几世之中唯一将他看透之人。
无论他将自己伪装成什么样,池毅清对他的评价从未变过。
番外:亲爱的
池毅清死了,死在他回到儿女出生的那个小城的第二年。
在他的女儿早逝,在他的儿子终于坐稳了那个位置之后。
第一个发现的是他的枕边人。
如同往常那般的早安吻落到了他的额头上,乔柔的唇依旧是那般的温柔,却再也换不回身侧人的一个微笑。
“毅清。”
乔柔轻轻的唤了他一身,那声音轻的像是落在地上的雪,生怕惊醒什么一般的飘忽。
没有人回答她。
“毅清。”
她又低低的唤了一声,屋内仍是一片沉寂。
“毅清。”
她又唤了他一声,只是并不在再期待回应。
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天真的不像她这个年龄的笑容,“毅清。”她将他搂在怀里,心满意足的唤着他的名字。
“你是我的了,你永远是我的了。”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奇异的快活。
年轻时,她曾担心过自己的丈夫,担心有一天他会出轨,会离开她。哪怕他对着她下了无数的保证,哪怕他从来不对她说谎。
但现在,她不担心了,因为他真的做到了,他一生都不曾离开过她,他死在了她的身边。
她眷恋的躺在男人变得僵硬不在温暖的怀中,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她本想就这样的睡去,但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起身。
她赤着脚,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地板很凉,她的脚步却轻灵的像是一只蝴蝶。她打开了那扇被锁上了的门。
门被锁上了很久很久了,
有一股空气长久郁结的枯败味。
门内是一间卧房,一间女孩的卧房。大大的小熊布偶孤零零的坐在床脚,天蓝色墙纸上的星星已不在闪烁。
这是一间失去了主人的房间。
乔柔的脸上依然是那样满足的笑意,她微笑着打开了女孩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木盒。
“然然。”她对着木盒轻声而惊喜的唤了一声。
双手捧着木盒回到房间,她对着丈夫微笑,像个热恋中少女一样微笑,“亲爱的,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她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的东西。
是衣服,月白色的旗袍与银灰色的军礼服。
她换上了那身旗袍,月白色的旗袍,下摆零零碎碎的点缀着兰花,她最喜欢的花。
旗袍秀美而贴身,她满意的对镜自览,然后转过身问床上的男人,“毅清,我美吗?”
没有回答,她却咯咯的娇笑起来。
“哲哲,”她对着电话唤着那个许久不曾被唤起的乳名,“今天中午回来一趟,好吗?”
死去的人,身体是僵硬的。
她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剪开男人身上的睡衣,脱下。失去了温度的身体硬的像石头,冷的像冰块。
动作要快点了呢,毅清会冷的。
这样想着的她将男人搂在怀中,为他穿上被剪开的军礼服,然后拿着针线,一针又一针的缝上。
这是一件同样贴身的衣服。
发现这点的乔柔笑了,笑得很美。
“毅清,很合身呢。”
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第一次为她的父亲买的那件礼服。那件衣服的背后有着细小的针孔,是她的胸针留下的痕迹,衣服的肩部太宽松了。
但这次的衣服是合身的呢。
她愉悦的想着。
到了午饭的时间了,要做什么呢?
做芙蓉虾球、菠萝咕噜肉、果蔬豆皮卷、炖一锅乳白色的羊肉汤,好不好?
她问男人。
不要装了,喜欢吃酸甜的东西不会影响你在孩子心里大家长的威严的。
同意了?那我去准备啦。
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厨房。
哲哲喜欢的,毅清喜欢的,她喜欢的,与然然喜欢的。
每道菜她都做过无数遍,动作熟练而优美。
“咕咚咕咚!”乳白色的羊肉汤中央是一朵菊花心,羊肉特有的香味在厨房中弥散。
她用勺子尝了尝味道。
很美味,然然一定会喜欢的。
她满意的笑了,下意识的端着剩下的半勺汤转过身,望向门口,望向那个总会在她做菜是倚在那里微笑着静静看着的男人。
门口空荡荡的。
她记起来了,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会亲吻她的指尖,会从背后环住她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他不在了。
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女人依旧微笑着,眼中却流下了水珠。
干净而透彻的水珠。
他不在了啊。
她将饭菜摆放在桌上,放下了四副碗筷。
他的,她的,哲哲的,然然的。
然然……
她的手顿了顿,因为她突然记起原来然然也,不在了。
不再了啊。
她坐在床侧,坐在男人的身旁,注视着男人,眼底心底全是他。
他依旧是那样的俊秀清冷,美好的不似真人。
她记起自己也曾这么注视过他,在那无数个夜晚。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
可是他不在了啊。
她的手轻轻的抚过男人的头发。
黑色的发丝里藏着细小的银丝。
在他得知自己父亲对他的利用后,在他收到自己女儿的死讯后长出来的,细小的银丝。
为什么要这样利用他呢?
他的父亲不曾回答过他。
为什么要离开这个世界呢?
他的女儿也不曾回答过他。
于是,他只能将一切放在心里,藏在心底。
她读不懂他对父亲的感情,却明白他对女儿的思念。
她记得那天,哲哲说,那是阳光灿烂的一天,然然像第一次送礼物时那样欲言又止。
给你。不,还是等他们回来吧,等他们回来,我有东西要交给她们。
她那样说着,上了那辆带走她的车。
黑色的、宽大而冰冷的车。
她失信了,从来言而有信的池然失信了,她没有亲手将东西交到他们手中。盒子是被池哲带来的,染着血迹的木盒。
为什么要杀她呢?为什么不让她回来吃完那顿饭呢?
那顿乔柔精心准备的饭菜。
在她终于开始接受重新接受他们之后,在他们等着自己的女儿真正回来那天。
他们带走了她的生命。
她的家不曾完整过。
她的家再也不会完整。
她接受我们了,她已经原谅我们了,她终于接受我们了。
可是,在真正回来的一刻前,她离开了。
乔柔抱着怀中的男人哭泣。
她明白男人的悲伤。
那天她准备了同今日一样的菜色,然后望着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鱼在犹豫。池哲说,他要带着关崎一起回来。
要额外准备一道菜吗?关崎喜欢吃鱼。
她在犹豫着是否要接受一个新的家人。
新的家人没有等到,终于归来的那个却就那样突兀的离开。
她怎么会死呢?死的怎么可能会是池然呢?
乔柔满脸不可思议的接到了电话。
哲哲,不要开玩笑了。
她在教导自己的儿子,声音严肃,面上却依旧带着笑,她不相信他的话。
然然要接受我们了呢。回忆起那个电话。
她愉悦的想着。
直到……她看到那具尸体。
池然的,冰冷而僵硬的尸体。
那么小,那么娇小而柔弱,让人记不起她曾经的张扬肆意。
“母亲。”池哲这样呼唤着她。
“你们来啦。”她对着儿子露出一个微笑。
“父亲……?”池哲看见了女人怀里的男人。
“他走了,你们,”她笑得灿烂,“来送送他吧。”
送走了担忧的儿子与他的恋人。
乔柔对着镜子笑得甜蜜又忧伤。
傻孩子,你怎么会以为我会跟着你的父亲一起离开呢?
起码,在保证你的安全前,我不会的。
她轻吻着脖子上的戒指。
太多的人记得池然,记得池毅清,记得池哲,却独独忘记了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乔柔。
她微笑。
亲爱的,要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