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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空无一人的躺椅上突然现出一个人影,但这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连呼吸和心跳都尽数停止,仿若死了一般。
一个声音焦急地在一旁呼唤他,但除此之外这个声音什么都做不了。
“星楼,星楼!”
过了好半天,被叫做星楼的人才慢慢醒转,心脏也渐渐恢复跳动。
“我成功了,”他一醒来就虚弱地说,“我终于可以跨越次元改变时间,这次我成功地把时间倒退了六百年,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
月影难过地说。
“我刚刚对你的身体做了扫描,你的灵魂负荷量已经达到极限,无法承载更多的数据了。”
“这不可能!”他不相信。
“是真的,你已经连续四世强制保留记忆,更别说还有古早的记忆存在,每次你穿越时间,都会带回来更多的记忆碎片,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寿命一代比一代短。你的灵魂已经不堪重负,如果你再次逆时间而流,恐怕你的灵魂就会在历史长河中消散。”
星楼的脸色阴霾得吓人,为什么,明明他距离成功已经那么接近了,如果在这里失败,那么之前的努力又算什么?
“无用的记忆难道不能洗掉吗?”
“强行销毁只会造成记忆坏道,清除记忆唯一的方法就是让灵魂通过净化池,但这种方法虽然可以清除记忆,却不能对已经造成损伤的灵魂进行修复。保留转世记忆本来就违反了这个物种的初始设定,恐怕你的来世再也无法继承任何现有记忆了,做为违反规定的惩罚,你的灵魂会一世世地衰落,直到坚持不到觉醒就在雏态期死亡,彻底消失。”
星楼慢慢地站了起来,“我不怕死,但我怕一无所知地活着。如果来世会把过去的仇恨、做出的承诺,还有你彻底忘记,那我宁可这一世就是终点……”
他突然转头,“什么人?!”
不速之客风一样地冲进来,二话不说揪住了星楼的领子,“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我一定要杀了他!”
星楼微微向后仰了仰,“哇哦,枕鹤?好久不见,你的变化可真大,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一个坚定的成人仪式反对者,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都是因为逐玥!你上次让我调查的逐玥!他……”
“打扰了。”
听到这个声音,枕鹤僵硬地扭过头去,随后便看到了他的梦魇。
“你居然跟踪我到这里?”
逐玥的底气比以前强多了,但还是略有紧张,“契主想找到自己的契子并不难。”
枕鹤显然被这几个字惹恼了,松开星楼直奔对方而去,挥出去的拳头硬生生止在他面前。
逐玥吓得差点后退,但硬是克服了下来,“真是想不到,血契的作用在网上仍然起效,我还以为你这一拳会击中我。”
枕鹤恨得咬牙切齿,转头怒吼,“星楼!”
在一边旁观了半天的星楼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我好像终于看懂了……又好像不太懂,你们两个没人愿意为我更详细地解释一下吗?”
“我可以解释,”逐玥向前一步。
“用不着你说!”
逐玥无视枕鹤,“我认识你。”
星楼:“哦?或许我们在校园的什么地方见过。”
“在那之前,很久以前,”逐玥压低声音,“元帅,不,应该是前任元帅大人。”
星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你是谁?”
逐玥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枕鹤看到就恨不得抢过去砸毁,那是造成他今日下场的万恶之源。
“镇魂石,我想你应该认得,传说会唤醒灵魂最古早的记忆的石头,你应该也有一块吧。”
星楼不应答,便是默认。
“既然我们都有过去的记忆,那交流起来就方便多了。”
“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合作。”
“星楼!”枕鹤怒道,“他是我的敌人,你要跟他合作?”
星楼拍了拍他的肩,“放松,我们只是随便聊聊,你在这里稍待片刻。”
两个人进了隔壁的房间,枕鹤愤怒地见什么砸什么,不过这里的东西都是虚拟出来的,任何砸坏的东西都会再次刷新,当里屋的两个人出来时,外间的一切都完好无损。
逐玥这回倒是没说话,很干脆地就走了,枕鹤在发泄过一通后终于冷静下来,眼神阴鹜地盯着星楼。
“你真的决定跟他合作?你看到了我的下场,还不相信他是一个狡猾的人?”
星楼反问,“那你想怎么做呢?”
“当然是杀了他!”
“那样对你来说,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星楼走过去,亲切地搭上他的胳膊,“我知道你很恨他,若是让他就这么死了,他还会转世,你甘心这样吗?”
“那你说怎么办?”
“太殷大人的实验搞不好很快就会成功,到时候你们就能解除血契,你会恢复自由,他也会再一次变成无法转世的雏态,一旦死亡,就是魂飞魄散……这两种结果,你喜欢哪一个?”
随着星楼的话,枕鹤眼底的杀气也越来越沉淀,最终化作一把入鞘的剑。
“我明白了,我会等待,在那之前,我会让他好好地活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的灵魂消散在我面前。”
枕鹤离开后,月影的波形才再一次出现在墙壁上,方才星楼跟逐玥的谈话内容,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的话是真的?”
“嗯,”星楼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你之前的猜测没有错,他果然是你族人中的幸存者,如今只能算是半个了。想不到,他竟以这种方式存活了下来,难怪他会那么弱……不过,他似乎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获得了力量。”
“你决定怎么办?接受他的提议吗?”
“他的目的,在某些方面跟我不谋而合,我决定跟他合作,不过只是暂时的。”
他的语气低沉,“待到目的达到,就算他是你最后的同胞,我也不想留。”
***
大约六百年前。
“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眼睛上的异物被移开,长疆睁开眼,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在他的面前,静卧着一个金发的雏态,在他的旁边,摆放着几架奇怪的仪器还有计算机。
“听说你是计算机方面难得一见的天才,前不久入侵军方主机的那个人就是你吗?”
年轻的长疆很紧张,他只是因为好奇才入侵,并没有窃取任何机密,但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是重罪了。
“我们可以不处罚你,但前提是你要为我们做一件事。”
长疆听到可以免除处罚,顿时任何条件都可以接受,“什么事?”
“这里的计算机三个月前发生了一点问题,我们怎么都解决不了,想请你协助检修一下。”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长疆知道,他这么说,就意味着军方的计算机高手已经全部败下阵来,心中顿觉忐忑,但倘若修不好,等待他的不知道是多久的监|禁。
“我尽量,”他咽了咽口水。
面前的人为他让开了路。
“但在那之前,”他瞥了眼床上的金发雏态,“你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我奉劝你,不应该知道的问题,最好不要问。”
长疆不作声了,走到电脑前坐下。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几个小时过去了,长疆还是没有进展,计算机里的程序全部被篡改了,无法正常运行,但又不像是电脑中毒的表现,类似的情况在此之前他从未遇见过。
“如何了?”一直在旁边监视他的人突然出声,吓了长疆一跳。
“这个很麻烦,”长疆心虚地拖延,“我需要一点时间。”
军官皱了皱眉,大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换成两个军人站在门口把守,所幸他们离得远,长疆的压力不像之前那么大。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奇怪的波形,长疆紧张地拍打着键盘,他明明没有做任何事,声音引来了看守军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
“啊,没事,”长疆一着急按下了重启键,然后用身体挡住屏幕,“一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
对方没有继续盘问,长疆松了口气,注意力重新放在屏幕上,却在上面看到了奇怪的字眼。
——我终于找到你了。
长疆暗自吃惊,他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光标,迟疑地打上去:
——你是谁?
屏幕上的文字竟然刷新了。
——月影。
长疆发誓他没见过这个名字,这回他打了一长串。
——你是什么人?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计算机里?
——我就在你旁边。
旁边?长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僵硬地转过头去,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在他周围,有一层透明的遮罩,长疆知道那是真空仓。
这个人是月影?他的意识在电脑里?信息量太大,长疆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就在这时,屏幕上又出现了新的文字。
——救救我。
长疆身体前倾。
——怎么救?
似乎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信任,他根本没考虑过“为什么要救”,以及“救了会怎样”。
——找到镇魂石,它会帮助你找到以前的记忆。
门被再一次打开,刚才离开的军官返回,屏幕上的内容唰的一下消失了。
“还没有弄好吗?”军官不耐烦地问。
“那个,”长疆迟疑着,“我需要一些软件作为工具,我可以把我常用的储存棒带来吗?”
“不行,”军官一口否决,“不可以把任何东西带进来,也不可以把这里的内容拷出去。”
“那一些必要的程序我就只能现写了,可能会耽误一点时间。”
“那你就留在这里,什么时候解决了,什么时候再离开。”
军官离去,长疆的目光再一次飘到隔壁的床上,月影……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你已经带我离开了。”
月影的声音响起,星楼在月光中睁开眼,看到黑暗中月影的光纤束在发光。
“又梦到以前的事了吗?”
“是的,”星楼捏了捏鼻梁,“梦到我们在基因中心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他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床头的暗格,那里安放着一块跟逐玥手中的很相像的镇魂石,只不过它的颜色是粉紫色。
自从得到了月影留给他的讯息,星楼费劲千辛万苦得到了这枚镇魂石,终于找回了亘古前的记忆,又想方设法将月影的意识拷贝出来,倾其全力为他构造了一个容身之所,就是所谓的天元网。
计算机届的天才,以这种方式掀开了网络史上的新篇章。
“月影,”他伸出手,月影立刻会意地绕了上去。
“我承诺过你的先辈,会永远照顾他的血脉,但我竟把这一承诺遗忘了几千年。几百年前,我答应带你离开,但至今也只是将你的意识带离了那里。如果这一世就是我的最后一世,无论如何,哪怕赌上我的灵魂,也要将你从永恒的沉睡中解救出来,彻底地带你离开那里。”
“这一次,我的承诺,绝不会忘记。”
***
逐玥正在收拾行李,宿舍门突然被打开,他惊回头,看到的是他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已经放你走了吗?”
“我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你呢?”枕鹤从背后关上门,“抛弃契子是违法的,你取了我的心头血,就有义务照顾我到最后,更何况我的钱都在你那里,你不是打算就这么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吧?”
他一步步走过来,以契主与契子的身份生活了这么久,他的存在仍然给逐玥带来压力。尽管发育了,身为契子的他却足足高过逐玥一个头,后者见他靠近,情不自禁倒退了一小步。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他低下头,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的契主大人。”
***
“你不是说会向上级申请减少抽血量吗?”嬴风的怒气比起之前几次外露的更加明显,“现在他是怎么回事?”
躺在床上的凌霄,脸上找不到一丝血色,人已几近昏迷。
恒河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有申请……”但是军方不同意,仍然要求他以原定计划进行,今天抽取的血量,足足占他全身血量的三分之二。
嬴风沉着一张脸,把虚弱的凌霄拦腰抱起,凌霄有气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便老实将头贴在他胸前,再也不动了。
恒河目送着嬴风抱着凌霄离开,心中忐忑,今后类似的情况只会一再而再地发生,他要如何面对嬴风对凌霄日益增长的保护之情?
***
——瑶台(3928-4026),自3992年起在璧空学院任职校保健医,4026年离职,在职期间工作态度认真,表现优异……
校长叹了一口气,放下笔,人已离去,这种工作履历是否还有写出来的价值。
或许,只能用来让后人铭记。
他走到窗边,一抹黄色掠过,他认出来那是嬴风他们的座驾,每个礼拜,他们都有一天早早离开,黄昏时间才归来。
但很快,就看不到这种景象了。
璧空的夜晚,跟往常一样宁静。过了今夜,有的人会离开这里,有的人会留下来,未来,当他们再次相遇时,将会开启风起云涌的崭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