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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容芷已是请了姁儿过来。
想来姁儿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笑得明媚:“姐姐怎么喊容芷姑姑去请我?可是想和妹妹说说话了?”。
王娡见她天真不解世事的样子,便也觉得快活。
让容芷去小厨房取了松软甜腻的点心,又斟了一壶混了牛乳调味的碧泉茶,笑道:“无事便不能喊你来陪姐姐说说话么?我这里有上好的吃食,你可也吃一些吧。”。
姁儿笑吟吟取了点心,尝了一口赞叹道:“果然姐姐这里的点心,是别处都比不了的呢。”。
王娡见她吃得高兴,忍不住爱怜地替她拢一拢头发:“爱吃便多吃些。虽说你们常宁殿也有,到底也是姐姐的一片心意。”。
不料姁儿闻言却皱了眉头:“姐姐说笑了,常宁殿里可没有这样好的点心。”。
王娡微微诧异:“这些点心是咱们规制之内的,你怎么会没有呢?”。
却是跟着来的念儿答话了:“左不过是膳食局的人瞧着我们姑娘好性子,且不说这些细巧点心了,连带着日常份例内的米面茶水都得奴婢去三番五次催了才送到。”。
王娡惊讶无比:“竟有这样的事情?姁儿为何不早早告知我?”。
姁儿皱着眉头,把玩着手上的糕点,轻声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府里的人见我长久无宠,拜高踩低也是有的。姐姐怀有身孕,实在无需为妹妹这些小事操心。”。
王娡气得不住:“竟有这起子小人。”。
容芷见她动怒,急忙上前来抚一抚她的背,柔声道:“姑娘息怒,切勿情绪波折。”。
姁儿面有忧色,摇一摇王娡的手:“是妹妹的不是,倒让姐姐担心了。”。
王娡顺过一口气来,原先还有几分犹疑,现下她也明白,姁儿若是继续这样无宠,日后的日子想必会更难过。
想到此节,她挥手屏退了随侍在侧的小侍女们,偌大的殿内只留下她和姁儿两人。
王娡斟酌了措辞,方才携了姁儿的手,声音极为温和:“姁儿,此处只有你我姐妹二人。你便告诉姐姐,你可是喜欢太子殿下的?”。
姁儿闻言微微羞赧,低了头道:“太子英俊如斯,想来没有几个女子是不喜欢的罢。”。
王娡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事情便好办了,我自将向太子举荐你。你也要好生准备着,不可掉以轻心。”。
姁儿闻言愈发羞红了脸:“姐姐为何拿姁儿取笑?”。
王娡正色道:“我未曾拿你取笑。如今时势想来你也看得清楚。你若是长久这样无宠,将来入了宫,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姁儿轻轻点一点头,半晌,似乎下了极大决心的样子,抬起头道:“既然如此,妹妹但求姐姐成全。”。
如此两人谈了许久,又细细布置了,姁儿方才心事重重回去了。
容芷见得姁儿她们走远了,小心翼翼进殿服侍:“姑娘可与二姑娘挑明了?”。
王娡靠在黄花梨椅背上,平静地叹一口气:“挑明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皱眉道:“这茶不好,去换新的来。”。
容芷急忙应了,笑道:是奴婢浑忘了,姑娘有了身孕不宜饮茶。殿里有太子新赏的甜酒酿,奴婢让他们去做一碗来吃可好?”。
王娡点一点头,忽的又想起什么,道:“姁儿素来爱吃酒酿,你命人给她送一些去。我瞧着她如今想吃些什么竟是吃不上,心里当真难过。”。
容芷着人去送了,转身笑道:“如今可好了,二姑娘若是能得太子的眼缘,日后想来日子必定会好过得多。”。
王娡淡淡叹一口气:“想来从前姁儿在家也是娇宠惯了的,如今蓦的让她应付这些,我心里也是好大不忍。”。
容芷陪笑道:“二姑娘年轻,若是行事有不稳当的地方,姑娘多提点着就好了。”。
二人正说话间,却是崔万海过来嘱咐王娡,说是太子会来陪她用晚饭。
王娡命人取钱谢过崔万海,召了青寒进来说:“今日的菜色需得你亲自去看着,万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青寒见她神色郑重,愈发不敢马虎,急忙应着亲自去照看不提。
一时日落西山,转眼已经是夕食时分。
王娡换了家常的雨过天青色流理云崖福字纹外裳,如乌墨一般的长发松松挽起,只随意的插了一根银攒花簪子。
整个人愈发显得沉静如水,吐气如兰。
只静静坐在桌前等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着容芷端上来的蜂蜜牛乳,因着身孕不可饮酒,太子那边倒是有上好的青梅酒。
酒香浓稠,几欲催人醉。
坐了一盏茶工夫,便听到崔万海说太子来了。于是愈发含了端和的笑意,只盈盈望着面前精致美味的菜色。
太子想来是来的悠闲,也已经换上了家常的云白色外衣,整个人面如冠玉。
王娡宁静微笑,想来即便抛开太子的身份不谈,他也是多少闺阁女儿日夜所盼的良人呢。
太子伸手制止了她想要起身行礼的动作,笑道:“说过多少遍了,于无人处怎么还这般客气,倒显得生分了。“王娡笑得恭顺:“镇明疼爱,娡儿也不可放肆无礼。”。
二人面对面坐了,太子执起酒盏抿了一口,赞叹道:“好醇的酒,竟比宫里的九曲还要沁人心脾。”
王娡笑得欢悦:“不过是妾身妹妹做得一点小巧玩意罢了,哪里能和宫里酿酒坊酿出来的佳酿相比较呢?”。
太子闻言轻哂:“越是小巧处越可见功夫。不仅仅是酿酒,便是做官做人都是如此。”。
王娡点点头道:“娡儿不过是个女子罢了,能有什么见识呢?也就在佳肴酒酿上多用些心也罢了。”。
说罢她殷勤地夹了些菜放置太子碗里:“这是荷月新出的莲花,炖了孤树池的清水鱼,既去了鱼肉的腥味又保留了莲花的清香,最是滋补身体败除火气的。镇明多尝尝。”。
太子闻言细细尝过,笑道:“当真是不俗的,口吃余香。怎的一样的东西,你殿里的做出来便格外不同些?”。
王娡笑得娇俏:“那里便有不同了,怕是太子的心境不同方才觉得口味不同罢。”。
太子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素日里见你诗书不俗,政事也通,想不到在这些闺阁玩意上也是颇有心思。”。
王娡慢慢地舀了银耳枸杞羹喝下,仔细编排了话语方才笑道:“镇明不要谬赞了娡儿。若论起闺阁细巧,终究还是妾身的妹妹精通一些。”。
太子思忖片刻:“我似乎记得与你一同入府的也有你的胞妹?名唤……”。
王娡见他语塞,一时半会难以记起,便体贴道:“妾身的妹妹叫王兒姁,容貌举止更胜过娡儿百倍。怎么,”她装作无知的样子笑着抬起眼睛:“太子至今不曾去看过妹妹一次么?”。
太子面有尴尬之色,只端起青铜合欢罍倒了一盅酒,笑道:“是我疏忽了。”。
王娡见他神色已有所动,便知不必继续说下去。
只含了宁静温柔的笑意:“镇明方才是从哪里过来?穿得这样闲适,想必不是处理了政务过来的。”。
太子失笑:“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他举杯喝了一口青梅酒:“方才去婉容那里看了一会子陵城的功课。陵城这孩子当真是个用心的,诗书皆通,骑射也不差。可见婉容养育精心。”。
他愈是盛赞粟婉容,王娡便是愈觉得惊心,如此一来,粟婉容在他心中的份量可要重新掂量了。
脑子里面转了千百个念头,脸上却还是温柔的笑意:“娡儿入府许久,竟是无缘见长公子一面,想来必定是有为少年,风度翩翩。只盼望着,娡儿的孩子能得他兄长一日照拂便好了。”。
太子闻言颇为动容,将手轻轻覆在王娡的小腹上,柔声道:“若是个男儿,便让陵城教他读书骑射;若是个女儿,便让陵城好生照顾她,不至于受了旁人的欺侮去。”。
王娡笑着推一推他的手:“男孩子能有长公子一半聪明英武,娡儿就满足了。至于女儿么,妾身也不过是寻常人母,一心给她找个好婆家也就是了。”。
太子朗声而笑:“孩子尚未出生,何必这样妄自菲薄。便是个女儿,还怕找不到好婆家?”。
二人谈笑风生,看起来无比和睦。
王娡却是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句句都放在心里斟酌再三方才敢说出来。
既是顾忌着太子的身份,也是要一击即中,方才能得偿所愿。
如此一番畅谈下来,太子话锋一转,便已是涉及到政务上。
他抚摸着王娡白玉一般的手,沉声道:“如今有一件事,我有一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