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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苏紫染的心情越来越烦躁,或许是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哪怕是像往常一样盯着帐顶发呆,也找不回那种熟悉的感觉,只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像是缺了什么。
伸手一摸,才发现是那个会紧紧地抱着她、给予她温暖的人不在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龙吟宫更像她的寝宫,因为在这皇宫里,她唯一住过的地方就是芳菲殿和龙吟宫,芳菲殿也是在那个男人没有登基之前,自从景帝走了以后,她没有一个晚上不是跟他睡在一张床上的。
被褥中的手脚依旧是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丝毫没有因为屋子里生了两个火盆而有所好转,苏紫染双手环着自己的两肩,一边颤着牙关瑟瑟发抖,一边又忍不住想,他怎么还不回来?已经这么晚了,现在还在瑶华宫,是打算在那儿歇下了吗?
花倾城的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面对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若是她苦苦哀求着让他留下,他是绝对不会走的吧?
是了,都已经丑时了,他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尽管强迫着自己不要再想,脑子里还是忍不住一遍遍地掠过瑶华宫里可能正在上演的场景,那个男人会不会像抱着自己那样抱着花倾城,会不会亲吻着她的额头温$一$本$读$小说 .)柔地安抚她?
一想到这些,苏紫染就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从来没有如此直面过自己嫉妒的心理,以往每次看到他跟花倾城在一起,她就会不可抑止地觉得酸楚,然后一次次跟他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可是这一次,她只想冲过去把那两人分开,无论有多蛮横霸道,她都不想让那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
苏紫染猛地一把掀开被褥,双脚刚一踩进绣鞋里,就被冻得一个激灵。原来刚才在雪地里跑了那么久早已湿了鞋,这会儿有些进了鞋里头的雪慢慢融成了水,冷冰冰的,半点不比光着脚踩在雪地里好多少。
她挫败地叹了口气,空气中瞬间就冒出了汨汨的白雾,迷蒙了半是茫然半是幽暗的小脸。
还记得入睿王府不久的时候,霓裳也因为她的关系滑胎了,那个男人可以只字不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完全相信她不曾做过那种事。
那么当事情发生在花倾城身上的时候,会有什么区别吗,他会一如既往地相信她不是那种人、不曾做过那种事,还是会对她产生怀疑?
苏紫染突然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到他,就算他现在在瑶华宫,就算她马上要做的事情是她以前从来都不屑的,可是她要争取看看,她片刻也等不下去了!
胡乱地把屏风上的衣裳一件件往身上套,突然,她神情一变,两条纤长的黛眉狠狠拧在一起,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脸色也是霎时惨白。
苏紫染觉得再倒霉也莫若此刻了,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去找他,偏偏寒症在这个时候发作——明明早已入冬不是一天两天,明明她的寒症在玲珑珠取出以后几乎没有复发过,可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或许就是为了惩罚她今日不听那个男人的话往外乱跑,所以才会这么悲催,落入别人的陷阱不说,还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平白无故地把自己搭上了。
现在想要出去是万万不能的了,她艰难地拖动着僵硬的双腿重新走回床边,把自己深深地埋了进去。
君洛寒,若是你知道在我寒症发作了,你却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你可会有半点内疚?
床上本来就没什么温度,虽然她已经躺了很久,可是捂了一整天都没有暖和起来,此刻躺进去根本就感觉不到丝毫温度,就像是身上又多了一层厚重的负担,却对她冷得发颤的身子没有半点帮助。
“萧儿,萧儿……”
萧儿是今夜守夜的丫头,但她入宫之后还没在凤仪宫住过,不知道这么冷的天,这丫头有没有守在外头。可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抱着仅有的一丝希望试试看。
幸而门外很快就传来动静,“娘娘,出什么事儿了吗?”萧儿听着她颤抖的声音,怕她出什么事,连叩门也不曾就直接冲了进来。
苏紫染艰难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咬着牙关吸气喘气。
“娘娘,娘娘这是怎么了?”萧儿满脸惊讶担忧,脸色在看到苏紫染的瞬间就青灰一片。
她在苏紫染进宫之前就是凤仪宫的宫女,可是这位主子刚进宫就直接搬到龙吟宫去了,今夜虽不知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可是无论如何,这位主子深受皇上宠爱是毋庸置疑的,所以在她守夜的时候出了这种事,顿时就把她吓坏了。
“找皇上……他在瑶华宫……就说,我……我寒症发作了……”
很短的一句话,苏紫染却断断续续地挤了很久,花倾城可以找太医来治,有没有那个男人都没有区别,可她若是没有那个男人帮她,恐怕就得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了。
虽然雪炎早就告诫过她,寒症再次发作的时候会比没有服玲珑珠之前更严重,她当时也只是那么一听,可是此刻再次发作的时候,她才知道那所谓的更严重已经足以让她恨不得去死,不只是冷,还有心口处一阵阵的绞痛。
萧儿在原地站了很久,诺诺的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苏紫染憋红了脸低吼了一句:“还不快去”,她才连连点头,“奴婢遵命”,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床榻也不知是太硬还是太冷,膈得苏紫染全身的骨头都在疼,她明明知道这全是拜寒症所赐,还是难受得想从上面爬下来,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整个人裹着被褥就像是一条巨型的冲,在床上不停地蠕动翻滚。
在这一刻,她无比希望君洛寒就在她的身边,哪怕他只能什么都不做地抱着她,也会让她觉得安心。
十根手指头近乎扭曲得蜷缩在一起,骨节发白,一根根毕露无疑的青筋在手背上跳动不止,本该红润的指甲盖早已苍白得没了血色,就是这样一双手,没有半点力气,却不知是想要发泄那股难受的劲还是怎么的,拼命地抓着被褥撕扯,两只眼睛红得像是要吃人一样。
“啊……”
她不可抑止地大吼,以为借此能够缓解自己的疼痛和冰寒,可是当那破碎的声音映入耳膜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在何时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别说是发泄什么情绪,事实上,除了徒惹心烦,那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个火炉,苏紫染几乎是本能地想把它拉到自己身边,可是脑海中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根本做不到。
“扑通”一声,她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厚重的被褥裹在身上,除了震动之外,根本感受不到半点疼痛,又或者是因为她实在太冷、心口实在太疼,以至于她早就失了感知那一点点痛楚的能力。
苏紫染虚弱得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发丝凌乱,全身颤抖,赤红的两眼直直地盯着那火炉,拼命地朝它扭了过去,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因为无法挪动而产生的痛苦的喘息和低泣,那模样,十足的一个疯子,任谁也无法将此刻的她和往日那种心高气傲的样子联想到一起。
君洛寒,你怎么还不来?
你知不知道,我好痛,就要痛死了……
终于凭着那丝本能移到了火炉旁,苏紫染却不知是疲惫还是失望地大喘了一口气,那样的温度,根本不足以缓解她身上半点不适,反而因为脱力的虚弱,她甚至痛苦得留下了眼泪,她明明不想哭,可是眼泪莫名其妙地就自己流了出来。
这么冷,她实在是不想碰到任何关于水的东西。
眼泪也是冷的,她拼命地想自己抬手去擦,可是双手因为她反复地扭动身体而被牢牢锁在被褥之中,或许对于正常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可是此刻的她却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痛苦?
就算那颗破珠子一开始不是给她的,可是他怎么忍心在她身上划一刀把东西拿出来?
为了花倾城,他可以做尽一切,甚至不惜以任何残忍的方式来伤害她,他真的爱她吗?
还是说,其实他自己也误会了,他以为他只把花倾城当做恩人,把她当.人,事实上,只是因为她一次次地不顺从让他生出了想要牢牢把她握在手里的欲*望,无关****,只是不能让她跑了。然后,但凡是花倾城出了事,他会比谁都紧张,他可以不惜付出一切去保护……
苏紫染无力地阖起了眼,滚烫的泪水从眼角一路蜿蜒而下,清幽幽的一串,在空气中渐渐变得冰冷,就像是她那颗因为等待而逐渐冰冷的心。
这一刻,所有的悲哀都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