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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紫染暗自奇怪他迫不及待的态度,怔怔地望着色彩鲜明的床顶发呆。
若是换了往常,雪炎定不会就此离去,起码会问她是否饿了,至少也会给她倒杯水,如此急不可耐的作风,一点都不像他。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如此想着,以至于他到离开,她也没有注意到他虚浮微踉的脚步。
原想下床去看看他,可僵硬的手脚却像是被固定在床上一样动弹不得,头也晕得发昏,她讪讪地砸了咂嘴,那人照顾她都照顾得发烧了,她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去给他添麻烦比较好,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等了很久,久到天色渐暗,再到翌日的太阳升起,她也没有等到那个说好“很快就会回来”的人。
这一回她是无论如何都躺不住了,那人绝不会这么失信于她,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强提着一口气,她捏了捏自己酸麻的小腿,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正准备下床,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苏紫染眯着眼睛看了对方一会儿,直觉她们应该是见过的,只是一下子有些想不起来。
半响,看着那人眼中丝毫不加掩饰的憎恶与恨意,她神色一凛,终于想起了这个人——不》一~本》读》小说 xstxt,准确地说,是这双眼睛。景帝寿宴的时候,这人也是用这种满溢着恨意的眼神看着她,当时那一剑若不是慕容殇替她挡了,她恐怕不死也半条命没了。
虽然当初就觉得刺客可能是冲她而来的,可最后谁也没查出这人究竟是谁派来的,景帝为了给各国一个交代,只好把寿宴上的刺杀一事也归结在漠渊头上,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起雪炎刚带着她进入这里的时候,那些人都称雪炎“祭司大人”,那时她就隐隐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只是还未来得及确认。如今再想,若他们真的是铭幽族之人,为什么会做出入宫行刺这种事?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究竟为什么这么恨她,恨到不惜违反族规,也要置她于死地?
“我想你已经认出我了,我也不会否认,我确实是想要你死!”
绮丽冷冷扫了一眼躺在大人床上的这个女人,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眸中怒火翻腾、气血上涌,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大人差点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可是大人说过,绝对不能伤害你,所以我不会再动你。而你,最好也别妄图能找我报仇,因为照你现在这幅鬼样子,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苏紫染听罢她的话,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眼前这女子虽然可恶,性情却直爽得很,说到底她也没真的伤害到自己,更何况这还是在雪炎的地盘,自己也不会给他惹事。
“所以呢?你来这里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心里忧着雪炎,她实在没空跟这人周旋,更别说是听对方耀武扬威地宣誓。
绮丽冷冷一哼:“我就是想让你快点离开这里,离开祭司大人,不要再拖累他了!”
“这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为了救你,祭司大人都已经……”想起那人的警告,绮丽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吞了下去,“总之你快离开这里,最好永远别见大人,否则的话,大人还不知道会被你拖累成什么样!”
苏紫染没有错漏她的欲言又止,心中对雪炎的担忧愈甚。可她也知道,就算问了也不可能从这人口中得到答案,遂只淡淡扫了对方一眼,自顾自地翻身下床,准备出门。
“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绮丽见她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在她背后怒吼一声。
前面的人终于顿住脚步,没有转身,冷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是我跟他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门。
找了好几间房才终于找到雪炎的身影,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只是幸好还能看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幸好还能看到他在昏迷中也依旧轻拧的眉头,如此这般生命的征兆,都让她没来由的一阵欣喜,却也无比心酸。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依旧滚烫的温度就跟昨天那双手一样。
苏紫染沉沉地叹了口气,安静地在床沿边坐下,取了一旁的水和棉花蘸了蘸他干涩的唇,心中早已五味杂陈。
这人似乎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然后不顾一切地帮她,或许真的像刚刚那个女子所说那样,她该离他远远的才是,这样他就不会受到伤害。
“雪炎,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这一次,就由我守着你。”
煎药、喂药、陪护,整整两天两夜,她都没有合过一次眼。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尚且难受,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大病初愈的人,差点又把自己累倒了。
刚开始的时候绮丽并不同意让她照顾雪炎,可在她说了“等雪炎病好她就离开”的话之后,绮丽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把雪炎该吃的药都整理出来,又把一系列事宜都叮嘱了一遍。
这一日,手下灼人的温度不再,苏紫染松了口气似的跌坐在地,眼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欣慰。
“雪炎,以后我都会好好地照顾自己,你也一样,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现在我该走了……”
恰逢绮丽进屋,她回头看着对方,淡淡道:“那瀑布我自己出不去,你有没有办法把我弄出去?”
“你不等大人醒来吗?”饶是绮丽讨厌她,也不免为她此举大吃一惊。
这女人之前说的是等大人病好就走,可她以为那个病好指的应该不只是单纯意义上的退烧,至少还是要等到大人醒来,可谁想到这女人现在就要走。
苏紫染嘲讽一笑,这人对雪炎不加掩饰的感情她当然看出来了,可若是为了这样的原因要置她于死地,那她对这样的“性情中人”还真喜欢不起来。
“你不是不想让他见到我么,这样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绮丽一噎,顿时没了声音。
半响也没见对方再开口,她只好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还有另一条路,是个瘴气林,我一会儿让人送你走。这是抵御瘴气侵入的药,在进林子之前先服下。”
一瞬间,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唯有那人走前的最后一句“好好找过他”还在耳边徘徊。
雪炎醒来,已是夜间。
烛火摇曳,一室氤氲,淡淡的梨花香自镂空紫金香鼎中弥散而出,侵袭了整间屋子。
毫不意外地看到绮丽守在自己身边,心中微微一叹,其实这么多年来,他又何尝不知道这女子的一片痴情,只可惜,多情总为无情恼,既然明知不可能,他就不会给对方丁点的希望。
那双充斥着喜悦的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却只等来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她好些了吗?”
不用问也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绮丽又是一阵气血上涌,几乎用尽全力才克制着没有怒吼出声,咬着唇道:“大人,她已经离开了。”
雪炎叹了口气:“那就是好了。”
“大人!”绮丽咬了咬牙,“她走了,她都没有等你醒来就走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事事为她着想?”
“什么时候走的?”像是没有听到她沉怒的质问一样,雪炎自顾自地道:“从瘴气林离开的吗?”
“是,她醒来就走了!”绮丽半点不为自己的信口胡言感到心虚,反而理直气壮地补充一句:“说要回去找她的睿王。”
只有瞬间的怔愣,雪炎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点点头道:“她没事就好了。”
绮丽快被他气死,蹲下身去与他平视,眸色凄苦:“大人,祭司之血是多么珍贵的东西,自幼尝遍百毒,才能造就一个这样的你。可是如今,大人却为了一个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的女人浪费这样珍贵的东西,真的值得吗?”
雪炎难得好脾气地没有对她冷言相向,笑道:“不过是几滴血罢了,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几滴血?”绮丽气急败坏地捶了捶床榻,浑身颤抖,“大人,那是你身体里一半的血!你把体内一半的血换给了她,还把那些带着剧毒的血融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这本来就是巨大的伤害,你却还在她床边守了七天七夜,虽然铭幽族人的体质异于常人,可大人莫非真的当自己是神仙?”
说到最后,她眼中已蓄满泪水,声音也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变成后来的低声哽咽。
雪炎微微一顿,拍了拍她的头:“你不知道,其实我很高兴。无论她以后走到哪里,我都能守着她了,我真的很高兴。”
“既然这么爱,为何不争取、不挽留?”绮丽终于哭了出来,她真的见不得眼前这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得到、却还如此满足的神色,“若是告诉她,也许她会感动,也许她会……”
“我不要她的感动。”雪炎淡淡地递了她一眼,“记住你的承诺,永远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