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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中都是女眷,少年们自是不好在那处多待。既然已经去见过江老夫人了,回去之后,他们便不打算折返花厅。
临分开前,江云昭与他们道别。
说话时她本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廖鸿先,谁知他不知在想什么,半句回应的话也没说出来。那双上挑的凤眼,此刻也失了神韵,只是呆呆地望着江云昭。
反倒是他身边的清俊少年往前行了半步,对江云昭缓声说道:“那就暂且别过了。晚些时候,再与你相见。”
楚明彦这几年一直待她颇为照顾。江云昭闻言,对他笑笑,说了声“好”,又看了廖鸿先一眼,这便随了楚夫人往里行去。
走了几步,她蓦地回首,就见廖鸿先和楚明彦依然望着这边,而端王孙正瞪着廖鸿先、在他眼前不住地晃手。江云昭浅笑着朝他们颔首示意,又继续前行。
楚明彦一直看着那个俏丽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不见后,方才侧首望向好友们。一看之下,他有些哭笑不得,轻叹一声,唤了端王孙问道:“你这是做甚么?”
端王孙认真地在廖鸿先眼前晃着手,奇道:“你看,小鸿鸿这是怎么了?跟没了魂似的。”
楚明彦就朝廖鸿先看去。
不待他开口相询,廖鸿先忽地抬指拨开了端王孙不住作乱的手,淡淡说道:“什么小鸿鸿?别没大没小的。”顿了顿,又勾唇一笑,偏头望向楚明彦,哼道:“你们方才不是要与我比试箭术么?这便去罢。不过,无论你们练上几年,也一定不是爷的对手!”语毕,当先朝外行去。
端王孙咝地倒抽一口凉气,对楚明彦道:“他这副模样,不太对劲啊。你是不是什么时候惹了他了?”
楚明彦心里还惦念着先前母亲和妹妹的话,总不断地回想着方才那个身影。此刻听了端王孙的话,他并未多想,只随口答了句“没有”,便跟随他们一同去了。
回到屋中后,江云昭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水,正要慢饮,就见马氏正死死盯着她看,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不过两人的视线刚刚相触,马氏就慢慢挪开了眼睛,望向别处。只是手里的帕子,依然攥得死紧。
江云昭不明所以。坐她旁边的一位姑娘见识了先前她和江云珊争执的场景,又正巧看到马氏刚刚的眼神,就凑过来轻声说道:“你婶婶怕是因了你那堂姐的事情在生你气呢。”
原来,就在刚才江云昭她们出去后,马氏终究按捺不住,抿抿鬓发,唤了一声母亲,对江老夫人说道:“我想起来还有件东西忘了拿,现在要回去一下。”
江承晞正与江承晖一同在屋里玩着,听了她这话后疑惑着说道:“二婶是要去找新回来的那位三姐姐吗?”江云珊离家时,这兄弟俩还很小,他们并不认识江云珊。
童言无忌,却往往能猜中大人的心思。
马氏拿帕子扇了扇风,说道:“自然不是。”顿了顿,又收了帕子,对江老夫人再次说道:“不过是去拿个东西罢了,很快就回来。”
江老夫人依然不发一言。
碧莺细观了下江老夫人的神色,笑着对马氏说道:“二夫人想要拿什么?奴婢去给您取就是了,何苦跑这一趟。”说着就朝屋门行去,赫然就是准备直接动身过去了。
马氏忙唤住了她,强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太过要紧的东西。晚一些便是了。”
话虽这么说,可心里到底不甘心。她人是留下了,但对江云昭,却也记恨上了——若没有江云昭在那边作怪,她家珊儿何至于刚一到家就要回到静园去!
待到江云昭回来,马氏自然没有好脸色给她。只是碍于大房人多势众,今儿宾客又多,未敢发作罢了。
江云昭听了,只觉得好笑无比。
分明是她的女儿故意找茬来挑衅,到了她的眼中,自个儿的女儿是千对万对,全部的错,倒是都成了旁人的了!
江云昭谢过了那位好心的姑娘后,只作没看见马氏,继续与身边的夫人和姑娘们轻声说着话。
不多时,有丫鬟匆匆来禀,既欣喜又急切地说道:“老夫人,夫人,宁王妃来了!”
江老夫人忙道:“快请!”随即站起身来,亲自往外迎去。
宁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宁王妃的身份尊贵无比。如今江老夫人过寿,对方居然亲自来贺,着实出人意料。
江老夫人刚出了院子,宁王妃已经行了过来。看到老夫人,她笑弯了眉眼,说道:“恭喜老祖宗。今日我来得匆忙,也没备下什么礼。这些茶叶是上个月新得的,送来给您尝一尝。”
宁王府拿出手的东西,哪一个是等闲的?
江老夫人好生谢过王妃,与她一同往厅内行去。
两人寒暄片刻后,宁王妃说道:“这般的大喜事,我先前竟是一点也不知道。若不是方才去国公府,听人说起,怕是还不晓得。”
楚夫人在旁笑道:“都怪我,居然忘了和你说。”
宁王妃问道:“不知昨日提的那事……”
楚夫人说道:“今早来之前已经先给您办妥了。尽管放心就是。”
众人了然。
楚国公府的人来得晚,原来是因着宁王妃的事情。而宁王妃此番前来,恐怕只是想要亲自得楚夫人一个准话罢了。
果不其然,得了楚夫人这句话后不久,宁王妃便起身准备离去。
江老夫人一再挽留,说午宴马上开始。宁王妃只推脱家中有事,一一婉拒。江林氏便只得作罢。
她正要送宁王妃出屋,这时,有人起身走到屋子中央,对着宁王妃盈盈一拜,说道:“听闻王妃素来爱茶。我们这儿有上好的君山银针,想要献丑给王妃一尝。”
声音不高不低,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马氏。
君山银针是秦府送来的,安园里,也不过得了几两罢了。旁的院子,秦氏自是一点也未曾送去。
马氏这是明摆着要借了旁人的东西来示好。
秦氏厌弃她的行为,却也不会在宁王妃面前落了侯府的脸面。见宁王妃果然表露出想要尝尝的意愿,她便吩咐人去取了茶,泡好端上来。
端茶进屋的是秦氏屋里的大丫鬟红锦。
江云昭因了先前的关系,就多留意了马氏一下。原本还未发觉有异常,后来看她一直不错眼地紧盯着红锦手中的茶盏,手中捏紧了帕子,好似十分紧张的模样,江云昭这便察觉了不对。
她看红霜紧跟着进到屋内,就将她唤了过来,低声问道:“刚才可是红锦斟的茶?斟茶之人中途有没有离开过?”
红霜才刚过来,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因着恰好见到了,就也一一答了:“是红芳姐斟的。她中间离开过一下下,不过很快就回去了。后来红锦姐去催,顺手端了茶过来。”
江云昭又看了马氏一眼。
方才这位二夫人,也是出屋了一会儿,刚刚回来。
红霜不知缘由,就想问身边的蔻丹。可是蔻丹并未搭理她,而是看向江云昭,问道:“姑娘,难道有问题?”
江云昭轻轻地摇头,说道:“不太清楚。”
这几年爹爹和娘亲将进出府的东西查得很严。按理来说,不太应该会出那种事情。
可是她心底莫名地就有些不安。
看着一步一步前行的红锦,江云昭毅然下定了决心。
——既然不敢肯定,那么,防患于未然总是不会错的。
她正要站起身来,突然,肩上传来一股力道,将她按回了座位。
江云昭愕然抬头,就见身边的蔻丹“啊”地一声大叫,踉跄着往前侧方迈了几步,恰好蹭到了了红锦的胳膊。
茶盏滑落在地,应声而碎。
蔻丹面露惊恐,不顾地上的碎渣和滚烫的茶水,直接就跪了上去,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王妃和老夫人责罚!”
她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初听之下会以为她是惊吓之下故而如此。可江云昭看着她微微抖动的双腿,知道她定然是膝盖被碎片扎痛。
江老夫人面露怒意,呵斥道:“怎么那么不小心!”
江云昭看了下满眼失望的马氏,赶忙行了出去,歉然说道:“蔻丹一向胆小,最怕爬虫。平日屋里若是出现稍大些的虫子,她就会吓得整宿睡不着觉,生怕那虫子会爬到她的床上去。方才我看地上爬过了一只,想来,是这个缘故吧。”
江老夫人怒意未消,江云昭转向宁王妃,端正行了个礼,诚恳说道:“这事是我不对。平日里管得太过松懈,丫鬟们方才如此莽撞。我想为王妃亲自斟一杯茶,以表歉意。”
宁王妃盯着她看了会儿,忽地笑了。
“我倒是见过你。先前在宫里参加宴会时,你与太子妃常在一处说话。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臭小子也认识你。罢了,这事原也不怪你。就这么算了吧。”说着,起身就要离去。
江云昭深知如果宁王妃真就这么走了,蔻丹必然免不了严厉责罚,便道:“爹爹和娘亲喝了我烹的茶,总说火候略欠。只是他们也说不清到底是哪儿不对。如今好不容易见到王妃,我想麻烦您指点指点,也好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里,以求更进一步。”
她说得真挚诚恳,宁王妃思量了下,就又坐了回去,笑着说道:“指点算不上,不过,说说自己的感受倒是没问题的。也罢,就劳烦江姑娘亲自斟上一杯,让我尝尝。”
江云昭就吩咐人将需要的材料和器皿端上来。
跪在地上的蔻丹自然‘碍了事’。江云昭严厉地斥责了她几句,让红霜带她下去。
江云昭知道自己烹茶的技艺并不算顶尖,就耐着性子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每一个步骤做好。
宁王妃看出她的仔细认真,微微颔首。
待到那杯茶端到手中,宁王妃仔细品了几口,说道:“火候是略微不对。你做事太过求稳,每当水沸之时,都要反复确认之后,方才动手。就这一迟疑的功夫,水就已经老了。若是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你耽误的这点功夫的。往后注意一下便也好了。”
她这番话当真点中了要害。
江云昭恍然大悟,欣喜地道了谢,又很是好学地向王妃请教了几个问题。
宁王妃看她真心求知,便为她一一解答了,又特意点出三处要特别注意的地方,提醒她切莫弄错。
待到这些说完,就也到了午宴的时辰。
江老夫人再次邀请宁王妃赴宴用膳。宁王妃没再推辞,与楚夫人相携着往宴席处行去。
江云昭借口换件衣裳,离了众人,赶紧回了院子查看蔻丹的伤势。
伤口都在膝盖处,算不得大,却细细密密的有好些个,显然是碎渣割破衣裳后留下的。最让人震惊的,是伤口处居然浮现出一丝丝的浅黑之色,周围发红,有的地方起了一点水疱。
江云昭忙命人去请大夫。
她盯着那些伤口又细细看了下,恼极,气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宁王妃当真有个三长两短,怕是整个侯府都要遭殃!”
蔻丹细细地吁着气,借以缓解伤口带来的疼痛。又不想江云昭太过担忧,就勉强挤出一丝笑,说道:“她们或许以为自己算不得侯府中人?那可是妙了。”
江云昭拍拍她的手,说道:“你好生歇着。”
“那人好恶毒的心思!”红螺恨声说着,又道:“可是没道理啊。侯爷和夫人几年前就下了命令。如今静园的东西无论是进府亦或是出府,小到一根头发丝儿都得细细查了。那种害人的东西到底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