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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门口,一股浓郁的花香便扑鼻而来。
进了门,只见整个大殿都被花木环绕。有怒放的月季,白紫相间的茉莉,素有花中君子之称的兰,牡丹,芍药,山茶,绿菊,海棠,睡莲,水仙,甚至还有一株一人来高的龙游梅……
四季花卉,跨越时节,相会与这寒冷的冬日,让人恍然间有种置身仙境的错觉。
席位安排没有太大的变动,只是大家没有立刻就座,而是围在自己喜欢的花木跟前欣赏着,品评着,气氛倒比上一次家宴和谐温馨多了。
凤康和鸣儿正站在一株磨盘般大小的观音莲前面,父子两个不知道在争论着什么,并不激烈,可都是一脸认真的表情。
凤玥瞧见了便笑道:“鸣儿这孩子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开朗了,还是九嫂教子有方。”
叶知秋不愿居功,“我没教过他什么,是他自己想通了而已。”
凤玥还想说什么,却见凤康抬眼看向这边,朝叶知秋招了招手,便顺口催促道:“九哥叫你了,九嫂快过去吧。”
叶知秋道了声“好”,依旧将莎娜托付给他们夫妻两个,自己绕过几案和花木,来到凤康身边。
“母妃,你看。”鸣儿指着观音莲上开出的一串玫红色小花,眼带期盼地问道,“这像什么?”
叶知秋凝目细看,那花穗纤细曼妙,弯曲之处的很像一名屈腰甩袖的女子,于是答道:“像跳舞的女子吧?”
鸣儿听了这话,面有得色地瞥向凤康,“母妃也说像舞姬,父王,您输了。”
凤康不死心,拉住叶知秋,“你再仔细看看,这怎么能像舞姬呢?这分明像是一只戏水之鹅。”
叶知秋再次定神打量,果然也很像一只正在游水的鹅。可听鸣儿话里透出的意思,这父子两个似乎打了赌的,有意偏袒鸣儿,便坚持道:“怎么能像鹅呢?分明就像舞姬。”
她那点儿小心思,自是瞒不过凤康。他也没想跟鸣儿一争高下,只是闲来无事,跟儿子逗闷子罢了,于是故作郁闷地道:“罢了,算我输了,我答应你就是。”
鸣儿神色雀跃,“那就多谢父王了。”
叶知秋不明所以,看看凤康,又看看鸣儿,“你父王答应你什么了?”
凤康和鸣儿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保密。”
他们父子之间难得有个小秘密,叶知秋不想刨根问底破坏气氛,陪着他们一起赏起花来。
一家三口只顾看花,并未留意周遭的人,一不留神,便与同样携妻带子观花赏草的四皇子对面碰上了。
在第二次考验之中,凤羿偷鸡不成,结结实实地丢了个大脸。幸好凤帝病得及时,成功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他才没有被铺天盖地的嘲讽和指点所淹没。
不过自那之后,他也学乖了,行事低调了许多。
瑞王妃为他育有一女两子,大女儿已经出嫁,两个儿子一个十三岁,一个九岁,老大沉稳端肃,老二性子活泼。见了叶知秋,也不用父母提醒,便双双鞠躬拜年。
并非他们忽略凤康,刚到前殿的时候,男人们已经带着男孩子们互相拜过年了,没有拜二次的道理。
伸手不打笑脸人,叶知秋夸了他们几句,摸出两个封红递过去。
鸣儿礼尚往来,也给瑞王妃拜了年,拿到一个封红。待瑞王一家走过去,便小声嘀咕道:“四封换两封,亏了。”
叶知秋闻言憋不住笑,“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鸣儿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显得小气,脸色微微涨红,抿了嘴不说话。
凤康深以为然,“确实亏了,看来我们要多生几个孩子才行。”
叶知秋瞪了他一眼,“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
凤康但笑不语,趁人不注意,悄悄握住她的手,用指腹轻搔她的掌心。
叶知秋体会到他这举动之中的暧~昧,脸颊一烫,忙把手抽了回来。
在花木之间流连了一阵子,眼见午时到了,便来到指定席位入座。
不一时的工夫,凤帝和穆皇后搀扶着梁太后,在后宫嫔妃的簇拥下进了大殿,众人跪拜相迎。
待凤帝三人在龙台上坐定,众人也各自归座。
这次家宴的内容比上一次丰富得多,大体分外三个阶段,持续将近四个时辰。
第一阶段以饮为主,皇子皇孙轮番向帝后和梁太后敬酒,说些歌功颂德的吉祥话。彰显皇家父慈母悲,子孝孙贤。
菜肴多以清淡开胃的小菜为主,每人吃几口垫垫肚子罢了,不至于吃撑,错过了后面的大餐。
第二阶段以吃为主,山珍海味,流水一样地摆上来。大家一边品尝美味佳肴,一边观赏舞乐。
吃到七八分饱,皇子龙孙、凤女宗妇们便纷纷出动,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或抚琴舞剑,极尽彩衣娱亲之能事。
穆皇后见他们忙活了半天,也没忙活到点子上,瞅了空子提点道:“为了这次家宴,太后娘娘可是掏空了花房,将自己侍弄多年的宝贝都搬到华清宫来了。
你们莫要辜负了太后娘娘的美意,定要尽兴才是。”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为了弥补过失,争先恐后地称赞起来。
叶知秋也恍然大悟,难怪她先前瞧着几盆花木有些眼熟,没想到竟是从慈安宫搬来的。
也是,除了梁太后,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能催发四季之花,让它们齐聚一堂?
“太后娘娘不是把自己养的花木视若珍宝,除了替她照料花草的近侍,别人连碰都不许碰一下的吗?”她感觉奇怪,压低了声音问凤康,“这回怎么舍得全都搬出来了?”
不等凤康开口,梁太后便在台上不胜唏嘘地说开了,“自先皇薨逝,哀家便礼佛度日,闲暇里摆弄一下花草。
不知怎的被人知道了,你孝敬一棵,他进献一株,不知不觉就多起来了。
这些花花草草的跟人不一样,说娇贵也娇贵,一时不上心,它就枯了。说皮实也皮实,一旦养熟了,就会一年又一年地生枝发芽,开花结子。
积年累月,把个慈安宫都快占满了。
人老了,就爱唠叨几句。有些话不好跟人说,就对着它们说。
不管说什么,它们都不会烦,也不会寻了由头躲开。说多久,它们就听多久,时不时地还会点个‘头’,摆个‘手’,别提有多贴心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番话,却让皇室子孙怀疑她这是控诉他们不孝,纷纷心生心生惶恐。
穆皇后也是面露不安,侧转身子面向梁太后,态度诚恳地认错,“最近宫中事多,臣妾没能抽出空儿来过去陪您说话……”
“哀家知道。”不等穆皇后说完,梁太后就打断了她,“你们各忙各的事,不可能整天陪着我,我没有埋怨你们的意思。
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你们不要多想。”
语气微微一顿,又拿手指点着那些花木道,“哀家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养育,高兴了跟它们闲聊几句,不高兴了跟它们倒倒苦水。
天长日久的,有了感情。唯恐别人不小心把他们磕了碰了,不许别人动一动。
直到前些日子,听了锦儿的话,我才明白自己做错了。
锦儿跟我说,这人就跟花儿一样,没有人欣赏,就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仔细想想,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
我把它们关在慈安宫的暖房里,它们就是开得再好,只给我一个人看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今天我就把它们都搬出来了,让你们也都瞧一瞧,它们长着什么样的叶子,开着什么样的花。
记住它们最美的时候!”
众人纷纷叫好,宁妃谄媚的声音尤其明显,“要不怎么说太后娘娘大智大慧呢?这话说的,又是道理又是禅理的。
若让臣妾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大家来看看我养的花。’
跟太后娘娘一比,不知道短了多少层境界!”
她形同自毁的称赞,着实取悦了梁太后,老太太难得一见的大笑起来,“等你活到哀家这个年纪,也能说出几句玄玄乎乎的话来。”
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叶知秋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虽然梁太后只是一语带过,听到宣宝锦的名字,她的心却突地跳了一下。下意识地看过去,宣宝锦正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
宣宝锦很快收回视线,微微低着头,在十一的注视下略带羞涩地笑着。
这一瞬的对视,也许只是偶然,可叶知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萦绕不去。
凤康发觉她的异样,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小声问道:“想什么呢?”
叶知秋回神朝他笑了笑,“没什么。”
扫过十一的席位,又一次与宣宝锦的四目相对。
两人默契地坚持起来,注视着彼此,相互微笑。
凤康和十一察觉到自家女人的举动,一个若有所思地眯起眸子,一个暗暗称奇,她们什么时候冰释前嫌,摇身一变,成了一对和睦相处的好妯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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