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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顿住脚步,就见他从袖袋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从很早以前,她就有些好奇,他袖子里面是不是有一个魔法口袋,什么都装得进,什么都拿得出。最神奇的是,从外面丝毫看不出来。
沈长浩见她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袖子,心领神会,“叶姑娘可是想见识一下我的袖袋?”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的袖子很有意思。”叶知秋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顺手接过盒子,“这是什么?”
“叶姑娘看一看就知道了。”沈长浩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
叶知秋依言打开盒子,见里面放着一支玻璃管,她大喜过望,“你们的人太厉害了,竟然真把温度计给做出来了。”
十香壶摔碎之后,她将碎玻璃收集起来,连同制作原理和图样一并交给洗墨,让他拿给王府的工匠,请他们帮忙,试着做个温度计出来。
玻璃有限,技术有限,她并没抱多大希望。却没想到,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东西做好了。
拿起来细细端详,玻璃经过重复熔炼,颜色比之前淡了一些,呈浅绿色。表面刻着十个大的标度,写有零、十、廿至百的数字,每两个数字之间刻有九个小的标度。
最下面连着一个球形的容器,里面装有银黑色液体,想必是水银。液面停在零上多一点的位置上,跟当前的温度差不了多少。应她的要求,外面包了一层铝箔做成的保护套。
做工堪称精细,大大超出了她的期待。有了这个东西,以后就不用在十个菜棚之间来回跑腿了。
沈长浩看她笑靥粲然,不觉有些失神。半晌才敛了旖旎的心绪,笑道:“工匠们对这种叫作玻璃的东西很感兴趣,托我问一问叶姑娘,可有制作的方法?”
叶知秋对工业方面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只在化学课上接触过玻璃的制作方法,一时间跟他说不明白,便提议道:“这样吧,我抽空写出来。你拿去给他们当作参考。”
沈长浩轻轻一笑,“那我先替工匠们谢过叶姑娘了。”
“你先别忙着谢,我也只知道个皮毛,具体的不是很清楚,能不能做出来还不一定呢。”叶知秋说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对了,我拜托他们做的球怎么样了?”
“叶姑娘说的是给孩子们玩的东西吧?差不多做好了,再过几日就能送过来。”沈长浩看过她给洗墨的图纸,对那几种“蹴鞠”的玩法很好奇,因此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之中隐有期盼。
更让他好奇的,还是眼前这个女子,不知道她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从哪里得来的。有心探听一番,又怕涉及到她的身世,引她厌恶。只好忍下了。
叶知秋迫不及待想要试用一下温度计,跟他聊了两句,便原路返回,将温度计拿到菜棚里测了一遍。
虽不及她见过的温度计那般精确,大约有一到两度的误差,可在这样简陋的技术条件下,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夜班上课的时候。她特别开了一个专题,给负责打理菜棚的人讲解了温度计的用法,每一种蔬菜生长在各个阶段需要的温度环境,以及使用温度计应该注意的事项。
大家对她拿来的玩意感觉新鲜,听得也格外认真。
下课的时候,她将温度计交给李大有和腊梅保管。并一再叮嘱,“这东西很容易碎,你们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哎,哎,我们一准儿小心。”夫妻二人俱是一脸正色。齐声地应承,“秋先生你就放心,除了你和我们俩,谁也不让碰。”
叶知秋感觉自己这样郑重其事有些好笑,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温度计只有这么一支,弄坏了就等于绝迹。
她很期望王府的工匠能成功造出玻璃,那样的话,就可以做出更多的温度计了。不止温度计,还有玻璃窗,玻璃温室,能把人照得清清楚楚的玻璃镜子……
怀着满足一己私欲的目的,在写玻璃的制作方法的时候,她分外用心。把所知道的尽可能详细地写了出来,包括石英砂是什么样子的,熔炼的温度大约多少,还附上了几种提炼火碱的方法。
从这天开始,李大有和腊梅夫妻二人就多了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每天捧着温度计,定时定点,挨个菜棚测量温度。
叶知秋给每一个菜棚配备了一本账薄,用来记录每次测量的结果。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跑来跑去,只需在巡视菜棚的时候翻看一下记录,当真轻省了不少。
一转眼又过了十日,凤康还是没能回来。据沈长浩所说,旬阳府那边又接连下了两场雪,灾情更加严重了。相邻的几个府城,包括清阳府在内的小部分地区,也都受到波及。
皇上下了圣旨,任命凤康和十一皇子凤况为赈灾钦差,发放赈灾银两,安抚百姓。在灾情解除之前,他就是想回也回不来了。
与此同时,木针治疗已经接近尾声,只剩最后一次施针了。
从几天前开始,成老爹一直白茫茫一片的视野里,便出现了模糊的影像。虽然还看不清楚,可也能分辨出一些特征比较显著的东西,比如人,房子,山,桌子之类。
老爷子高兴得不得了,每天都要在屋里院子里转上好几圈。对最后一次施针满心期待,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坐在堂屋里等着闻苏木。
叶知秋、龚阳、阿福、老牛叔和多寿都放下手里的活儿,坐在旁边陪着他。虎头也得到特许,跟学堂请了半天假。这会儿偎在成老爹身边,巴巴地问:“爷爷,你今天真能瞧见我吗?”
“咋不能?”成老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闻家大侄子说了,这次针一扎完,我啥都能瞧清楚了。”
“成大伯,到时候我们都不出声儿,瞧瞧你能不能分出我们谁是谁来。”多寿好事儿地接起话茬。
阿福觉得他这个主意很馊,“哥,你想什么呢?咱们这帮人年纪不一样,有男有女的,成爷爷打眼一扫就能分出来,还用出声啊?”
正说得热闹,杨老汉被杨顺和燕娘搀着过来了,“成老哥,我带儿子媳妇儿来跟你混个熟脸儿。”
“正好,我也想瞅瞅你们长啥样儿呢。”成老爹笑呵呵地招呼着他们,“快进来坐。”
没一会儿的工夫,闻苏木便和王太医一起过来了。看到满屋子的人,先是一怔,随即会心而笑。跟众人打过招呼,便在成老爹的催促下开始施针。
经过这次日子的治疗,闻苏木对木针的掌控已经非常娴熟了。只因为这最后一次被寄予厚望,在施针的时候格外认真仔细,跟第一次的情形有些相像。
大半个时辰之后,所有的木针被取下。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目下,成老爹缓缓地睁开眼睛。只觉一道亮光倏忽映入眼帘,眼前的景物明明暗暗地晃动了几次,渐渐清明起来。
能看到门窗,桌椅,还有十几个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脸孔。
“秋丫头,秋丫头。”他急切地搜寻,满面欣喜地喊着他最想见的人。
叶知秋赶忙迈步上前,“爷爷,我在这儿呢。”
成老爹张大了眼睛凝望,只见一个身穿淡青色袄裙的少女含笑地站在面前。还不等看个仔细,眼前陡然一黑,一切都消失了。
叶知秋刚握住他的手,就见他表情猛地僵住了,赶忙问道:“爷爷,怎么了?”
成老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双手颤抖着,脸上皱纹收拢,现出惊慌的神色。
叶知秋被他吓坏了,“爷爷,你没事吧?你说句话,千万别吓唬我啊。”
其他人也被突然的变故惊到了,都傻愣愣的不知所措,还是闻苏木反应最快,“叶姑娘,你先别急,让我来给成老伯把一下脉。”
王太医随后醒神,和闻苏木一左一右,给成老爹号了脉,又各自查看过他的眼睛,表情都很是凝重。
叶知秋直觉情况不妙,急声问道:“我爷爷到底怎么了?”
两位大夫对视了一眼,便由闻苏木开口答道:“在服药没有疗效的时候,我就怀疑成老伯脑中有两处瘀滞,只是无法断定这两处是否都对视力有影响。
如今看来,我的怀疑没错。
两处瘀滞原本是互相牵制的,一处通了,另外一处就会移动……”
叶知秋听得半明不白的,“怎么回事?还要再治疗一个月吗?”
闻苏木迟疑地看了她一眼,才字斟句酌地道:“叶姑娘,成老伯这眼睛,只怕不能再施针治疗了。”
“不能施针是什么意思?”叶知秋眸色一沉,“该不会是没得治了吧?”
“这……”闻苏木支吾了一下,“另外一处瘀滞只怕已经凝成血块了,服药和施针都没什么效果。若想复明,除非这血块能自行散开……”
服药和施针都奈何不得的血块,怎么可能自行散开呢? 叶知秋看了看双眼呆滞的成老爹,心头一阵酸痛,不甘心地问:“闻公子,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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