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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康见她捧过来一个扁圆形的器物,造型倒是很别致,可材质粗糙,看起来并不名贵。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送他这样一个东西。
叶知秋见他面带疑惑,眼含询问,便给他解释道:“这是番国传过来的,你看到这些球突了吗?里面填充了不同的香料,只要转一转下面的机关,就能依次释放十种香味,因此得名为‘十香壶’。
据说闻了这些香味,可以治病。而且,这是元妈送给我的。”
“番邦之物,而且是元妈送给你的?”凤康将她的话连起来深入一想,眼睛便蓦地亮了起来,“这莫非是……”
“嗯。”叶知秋朝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元妈离宫之前得来的赏赐,是你母妃用过的东西。”
自己的猜测被证实,凤康眼睛盯着十香壶,眉睫轻震,声音也略带颤抖,“这是……母妃用过的东西?”
“是啊。”叶知秋再次点头,将十香壶递过来,“你拿去当个念想吧。”
凤康伸手来接,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一时失神,手上一滑,那壶便从交接的手缝之间滑落下去。两人俱是大吃一惊,双双去抢,却是来不及了。
只听“咚”地一声,两颗脑袋重重地碰在了一起。几乎同一时间,十香壶落地,在一阵脆响之中裂开。碎片飞溅,里面的香料散了一地,或甜郁或辛辣的味道掺杂在一起,在房间之中弥漫开来。
叶知秋一手捂着脑门,有些失措地望着碎掉的十香壶,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拿稳……”
“是我没接住,不关你事。”凤康一边止住她的话,一边将她的手挪开查看。见她额上红了好大一片,还有一块指甲般大小的淤青。忍不住责备道,“你这个笨女人,不过就是一个熏香壶,摔就摔了。也值得你拼命去抢?”
叶知秋暗自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好像你没抢一样!”
凤康权当没听见,弯腰抱起她,越过一地的碎片,将她放到土榻上,“你坐着别动,我叫人传王太医过来。”
“不用,我没事……”
“等着。”凤康语气不容置疑,扔下一句,便披上外袍。脚步匆匆地出门而去。
叶知秋感觉自己被他当重伤员对待了,不由失笑。只是碰了一下,至于兴师动众传太医吗?比起脑门,她更在意那个碎掉的十香壶。
本想送给他当做纪念的,没想到一不小心砸碎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拿出来。这一晃闪,岂不是让他心中遗憾更深?
她满心惋惜地扫视着狼籍的地面,目光碰到其中一块碎片的时候,不觉怔住。在烛光的映射下,断口处散发出点点细碎的光芒,那种晶莹的感觉有些熟悉。
她心神一动,赶忙起身走过来。捡起一块碎片对着烛火端详。此时看来,比之前看的时候颜色要淡一些,呈半透明状,其中还夹杂着一大一小两个气泡。
没错了,这是玻璃。虽然比她原来司空见惯的玻璃质量差了很多,可的的确确是玻璃。
凤康到门外吩咐侍卫去传王太医。转身回来,就见她蹲在地上,眼带惊喜地盯着手上的碎片。
他不明所以,正要问个究竟,就听她轻轻地“咦”了一声。随后扔掉碎片,用手指拈起一撮香料,放在手心里,看过闻过,又取了几颗送进嘴里细细品尝。
她的神情很专注,很认真,完全沉浸其中,让人不忍打扰。尝过一种之后又去尝另一种,乐此不疲。直到将十种香料一一尝遍,她才将目光投向他这个被遗忘半晌的人。
“这些种子都还活着。”她满面欣喜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这些种子一直处在休眠状态。只要处理得当,应该还能发芽。
等我把它们都培植出来,就有许多稀罕的调味料了。我们给这些调味料统一命名为‘十兰香’好不好?这样的话,每次吃的时候,你就能想起你的母妃了。”
凤康定定地望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比暗夜星辰还要晶亮的眼睛,心如同被火焰融化了般,柔软一片,灼热难当。突然迈开大步,跨过隔在他与她之间的玻璃碎片和香料种子,将她拥入怀中。
这样一个玲珑剔透、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女子,让他如何能不喜爱?他现在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她的余生将怎样度过。
他的动作太快,这个拥抱也来得太过突然。叶知秋全无准备,惊愣之下,手一松,握在掌心的种子纷纷洒落。
他抱得很紧,两条手臂铁钳一样禁锢着她的身体,又重又疼,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你……没事吧?”她试探地问。
他回答她的问题,只用梦呓一样的声音,在她耳边反复地念着她的名字,“知秋,叶知秋……”
我要怎么做,才能将你完全据为己有?今生太迟,来生太远,我要如何努力,才能与你日日厮守,直到生命的尽头?
叶知秋从他的拥抱和呼唤声中感觉到了眷恋,挣扎的,苦闷的,不舍的,比任何一次都让人心疼。
她想说些什么来安抚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现在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他,就如他什么承诺都给不了她一样。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无法将心里的话讲出来,她也不能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敷衍他。
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彼此温暖,相互慰藉,在没有寻到出口的路上义无反顾。
好在这纠结的气氛没有持续的多久,很快就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
王太医应召而来,进门之后,见两个人神色有异,也不敢多问。以最快的速度给叶知秋珍视过,留下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便匆忙告退。
剩下的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饶是极力避开刚才的事情不谈,气氛仍旧不尴不尬的。
“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叶知秋柔声地下了逐客令。
“好。”凤康也难得乖顺,一改往日缠磨不舍的作风,在她唇上落下浅浅的一吻,便起身回去了。
叶知秋独自坐在香味杂糅的房间之中,默默苦笑。给男朋友送礼物不是一件很温馨很浪漫的事情吗?怎么到了他们这儿,就一波三折,气氛怪怪的?
唉,她果然年纪大了,不适合这种年轻人玩的东西。
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端过畚箕,分拣着刚才扫起来的种子。每一样种子放在一个纸折的小盒子里,准备晾晒浸泡之后,陪芽播种。碎玻璃也仔细收集起来,另作它用。
凤康的房间在正房的最东边,与叶知秋的房间相距不足两丈,中间隔了一堵院墙,角门就开在这一处。他从隔壁回到自己房中,就见沈长浩果然等在那里,不出意料地调侃,“王爷夜半约见佳人,怎会闹到传太医的地步?身为男人,理当怜香惜玉才是啊!”
凤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应该早就跟王太医打听清楚了吧?干什么还跑我这里来明知故问?”
“王太医看到的只是表象,王爷和叶姑娘才是深有体会。”沈长浩挤眉弄眼地道,“姑娘家脸皮薄,我不方便去问,那就只能来问王爷这个脸皮厚的了!”
“你给我闭嘴!”凤康成功地被他惹恼了。
这句话听得太多,沈长浩已经产生免疫力了,笑眯眯地凑过来,“王爷,你和叶姑娘到底出什么事了?听王太医说,似乎还糟蹋了一个熏香壶?”
“什么叫糟蹋?是不小心摔碎的。”未免他一再使用那发达的想象力,凤康虽然不情愿,还是将无意间听到元妈和王太医对话,叶知秋送他冬元节礼物,以及十香壶摔碎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沈长浩没能看到十香壶,便对另外一件礼物加倍感兴趣,当即拉开他的外袍见识了一番,一脸艳慕地道:“我红颜知己数不胜数,却无一人送过如此保暖贴心的礼物,王爷当真好福气!”
凤康神色带傲,不屑地冷哼,“你和你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不过是逢场作戏,怎么能同我与她相提并论?”
“有何不同?”沈长浩扬眉笑道,“我与她们固然是露水姻缘,王爷与叶姑娘不也是数月之情吗?”
听了这话,凤康如同被踩到伤尾的猫,勃然大怒,随手抓起一个东西便掷了过去。
沈长浩灵敏地躲过,“哎呀呀,王爷,你这动不动就扔东西的习惯要改一改了。伤了我也就罢了,若是伤到叶姑娘,继那一巴掌之后,再想获得原谅可就难了。”
先被戳到痛处,这又被揭了伤疤,凤康脸儿都黑了,“沈瀚之!”
“算我没说,算我没说。”沈长浩赶忙举手求和,“王爷有事只管吩咐,臣已经等不及将功补过了。”
凤康恨恨地咬了咬牙,他怎么摊上这样一个损友?总能在将他撩拨得暴跳如雷之后,又该死地换成一副善解人意的嘴脸,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去查一查元妈的事,还有,传信给汤先生,让他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刻到清阳府来见我。”
沈长浩笑意骤敛,“王爷,我能问问,你急召汤先生所为何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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