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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神助攻乔花花+司南,我知你心意.(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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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翻了几页,裤腿便被人拉了一下,乔司南垂眸,看到了乔花花的脸,还有那个被小家伙护在怀里,鼓鼓囊囊的。

    “爸爸”,乔花花小脸上是无比的严肃认真,“童宁姑姑醒了吗?我找她有点事!姣”

    乔司南抬眸,斜睨了一旁的小素一眼。

    淡淡的一个眼神,却让小姑娘惊得擦了擦汗,“大少,小少爷说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拦不住。”

    乔司南微微一笑,将病例递了过去,正打算一把抱起乔花花,却被他推开。

    小家伙抓紧自己的书包肩带,小短腿蹦跶着跑进病房,“童宁姑姑!籼”

    童宁这在打着点滴,听到这把声音迅速转身,看着乔花花,“花花!”

    “姑姑——”,乔花花叫软糯,在童宁病床旁边坐了下来,有板有眼地吹着她手背上扎针的地方,“还疼吗?”

    这贴心的小模样引来童宁莞尔一笑,“放学了?”

    “今天没有去上学。”

    “哦?”

    花花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看了看门口,等到乔司南跨步入内,他才陡然提高声音,“我今天没有去上学,是因为有一件事很值得庆祝!”

    “是什么?姑姑可以和你分享吗?”

    “当然!”

    乔花花一脸愉悦,将自己的小书包从身后扣到身前,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无比庄重严肃地拿出里面的物件——

    “童宁姑姑,我爸爸和我妈咪昨天领了结婚证了呢!我以后再也不是黑市人口了!”

    童宁一愣,看着那鲜红的证书,如遭雷击。

    反手,不小心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血冒了出来。

    乔花花的小胖手将结婚证翻开,递到童宁面前,“我妈咪和爸爸很好看,童宁姑姑,你说对不对?”

    童宁心口抽痛,悄然将自己的手藏在被单之下,狠狠握住滑出的针头。

    刺穿皮肉,却不觉得痛了。

    乔司南站在门口,所有的目光似乎都凝注在乔花花身上,目光中温和而充满了慈爱。

    也似乎,丝毫没有关注到此刻童宁的状态。

    乔花花摇了摇大脑袋,“童宁姑姑,你会祝福我爸爸妈妈的,对不对?”

    说完,他眨了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对吗?”

    问得很小心很小心,脸上,也是一个孩子努力维护自己心爱之物的表情。

    自从那一幕开始,他就将童宁自动归纳倒了幼儿园那些花痴老师的行列,开始隐隐对她有了防备。

    童宁心中苦如黄连,脸上,却不得不绽出笑意来,“花花开心,姑姑就开心。”

    “那就好.....”,乔花花心满意足地把黎洛和乔司南的结婚证收起来,旋身冲到乔司南面前,“爸爸,等你和妈妈再办婚礼的时候,把捧花送给童宁姑姑,让她也早点幸福,好不好?”

    乔司南一把抱起乔花花,“怎么没去上学?”

    乔花花一把搂住乔司南的脖子,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开口,“老妈不在,我来监督你。”

    他温雅一笑,对童宁颔首,“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送小家伙下楼。医院不能久待。”

    童宁扯了扯唇苍白的唇瓣,“好。”

    …..

    病房外。

    乔花花还趴在乔司南肩头,对着外面的小素挤眉弄眼,悄悄打了一个ok的手势。

    小素也悄悄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乔花花用口型无声说了一个胡萝卜煎饼。

    小素立刻点头。

    电梯叮地到达,乔司南长腿跨步入内,将乔花花放下来,看着他和小素这一大一小,“说吧,这件事,你们策划了多久?”

    “…..”

    乔花花下意识地往小素身后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爸爸….亲爱的爸爸.....”

    典型的做贼心虚。

    小素却一把扣住乔花花的肩膀,勇敢而大无畏地看着乔司南,“是我教的。小姐不在,我不放心你。”

    显然,他以前的表现让小素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阴影。

    乔司南扶额,看了一眼躲在小素身后的乔花花,“出来!”

    乔花花一脸委屈,眼里快要泪水渗出,“不。”

    “我数到三——”

    乔花花缩手缩脚地走了出来,在乔司南面前站定——

    “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

    小家伙摇了摇头。

    乔司南伸出大掌,乔花花认命地将自己的小手搁了上去——

    啪——

    他打了一下。

    旁边小素脸都绿了,可看到乔司南那严肃沉静的神色,到底不敢多话。

    “这一下,是打你随意逃学。”

    啪——

    第二下。

    “这一下,是撒谎。明明这件事你和小素已经商量过了,为什么不说实话要撒谎?”

    啪——

    第三下。

    “这一下是打你刚才躲在小素身后不愿意出来。男子汉要有男子汉的担当!流血不流泪!明白了吗?!”

    三下打完,并没有节省太多的力气。

    乔花花掌心开始泛红,委屈得想哭,却在听到乔司南最后一句话之后,生生地将自己的小眼泪忍了回去,咬住唇瓣,重重点头,“听到了。”

    “大声一点!”

    “听到了!”

    “跟小素回家去,”乔司南起身,拍了拍他的头,“明天不许旷课,不许迟到,也不许随便早退。”

    “哦….”

    他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什么,抬头看着乔司南,“那爸爸,你不怪我把这件事告诉童宁姑姑吗?”

    乔司南看着他,“你告诉童宁姑姑这个消息本来就是真的,爸爸为什么要怪你?”

    乔花花破涕为笑,立马让小素抱起自己,“那爸爸,我在家里等你。等你回来我们就去c市接妈咪回来。”

    他点了点头,爱怜地揉了揉自己儿子的西瓜头,“回家好好吃饭,爸爸晚上就回来陪你。”

    “好叻!”,乔花花大手一挥,“小素,我们开拔!”

    小素抱着乔花花,一溜烟消失在医院门口。

    乔司南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旋身回到楼上。

    童宁还在病房里,手中的针头已经被医生处理好,手上缠着一圈绷带。

    见到乔司南回来,她收敛心神,“司南。”

    乔司南在她床头的椅子上坐下,“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

    她想说,她已经不舒服得快要死掉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自己的心里,都已经快要疯了。可最后,却也什么都不能说。

    乔司南颔首,“花花有些冒失,比较鲁莽,我代他向你说一声抱歉。”

    童宁抬眸,目光穿过额前的碎发想要看着乔司南,却猛然发现自己对着乔司南的那半张脸是魔鬼脸,她连忙转头,将自己眼中的欣喜逼了回去,“没关系,小孩子而已。”

    “宁宁,”他温和地唤她。

    “我在。”

    心,跳得有些厉害。

    “花花是把你当亲姑姑才这么说的,他想和你分享他的喜悦;我....也想和你分享我的喜悦。”

    童宁的欣喜瞬间僵硬,整个人挺直脊背,变成了冰雕。

    乔司南眸瞳幽幽,“宁宁,我觉得我能有黎洛,是很惊喜,很惊喜的一件事。”

    惊喜….

    童宁心口似被泼了硫酸,灼灼地燃烧着,痛得没有知觉,却还是剧烈地痛着…..

    记忆里的乔司南,对任何事情的热度都不会超过一个月。他喜欢某一款跑车

    ,可以为了这辆车飞过大半个地球,跟英国王子争夺跑车的拍买权,却在拍到手之后没多久,直接将车子转手送人,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当别人问起那辆车,他甚至都不记得那车曾经存在过。

    喜欢某个电子产品,也可以包下对方的科技公司,可等这个电子产品真的研发出来,放到他手上以后,他早已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喜欢上了别的东西了。

    所以,她童宁也从来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做他的影子,做他无形之中的依附,生怕自己给他找来任何的麻烦,引来他的厌恶。

    因为她知道,对于乔家的大少爷来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从来只有他想要不想要,而没有他能要不能要。

    惊喜两个字,不存在在他的字典里——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理所当然都是他的!怎么会有惊喜?!

    可现在,他却说....黎洛是他的惊喜…..

    乔司南抬手,缓缓覆在自己的胸口,“宁宁,我想起她的时候,我这里会有悸动,我会期盼,我期盼她明天早上醒来,是不是还和昨天一样?或者说变得更让我心动?我也会期待....等到她七老八十了,跟我一起洗假牙,甚至还会淘气地往我身上乱挤牙膏.....,我不会觉得烦腻,我想到那样的时刻,偶尔也会恨不得立刻就老去。”

    他顿了顿,不去看童宁的表情,只是将眼神溜到窗外,“我失去过她,不想再失去。”

    手心的绷带被狠狠握住,刚才的伤口,又崩裂开来。

    童宁忍住眼角的泪,努力维持着自己仅剩的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唯一的,自尊。

    “司南....,我嫉妒她。”

    乔司南目光微微凝了凝,“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嫉妒任何人。”

    哪怕她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也同样会偶尔接受一些女人的示好——那时候的他,轻浮而又浪荡,只是当女人为玩具。

    童宁苦笑,“不嫉妒,是因为以前的那些女人从来不在你心里。而我,却可以占那么一席之地,不是全部,却足够超越所有其他的人。可现在.....”

    她的一席之地,早已山河尽失,不复存在了。

    那个让她嫉妒到发狂的女人,叫黎洛。

    乔司南起身,长腿轻迈地走到她身边,想要拍拍童宁的肩头,却最终,也没有伸手。

    他蹲下身,和她平行而视,“花花叫你姑姑,我和黎洛也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们的那一天为止。好么?”

    俊脸陡然放大在自己面前,那狭长幽深的眸,高挺笔直的鼻,薄实性感的唇,还有….曾经被自己抚摸过的脸颊.....这一切,早已如美工刀的雕刻,刻在了自己心里。

    可他现在,却如此清晰,却又如此残忍地,想让她忘却?

    童宁垂眸,隐忍多时的泪,终于奔飚出眼眶。

    乔司南起身,没有再说话。

    青梅竹马的岁月,她的聪慧他早已知道。

    点到即止,对谁都好。

    她给予乔家的恩情,他只能用别的方式去偿还了。

    跨步到门口,背后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下一秒,他的腰身已经被紧紧抱住——

    童宁长发缭乱,却紧紧地将自己的脸庞贴在他背后的心口位置——

    “司南,别走。不要离开我——”

    不想,再一个人夜夜噩梦。

    也不想,再一个人茫然无措。

    更不想,无所依傍,无处归安。

    她要他,无比渴望。

    无论自己容貌如何,可那颗心,却始终只跳动着一个节奏。

    那个节奏,只有一个名字——乔司南。

    昂藏的背影猛然一僵。

    乔司南抬手,毫不犹豫地想要拉开她的手臂。

    童宁却扣得更紧——

    “司南,不要拉开我,也不要回头。我只想说话,说完话,我就放开。我求你,用我们以前所有的岁月加起来的总和,来求你,就给我

    一次这样的机会。一次,就好。”

    所有的岁月….那很漫长,很漫长。用那样的漫长来换取这样的短暂,谁都会以为是亏本生意。

    可童宁知道,那是自己所有的筹码了。

    除了这个,再无其他。

    乔司南手臂绷直,没有说话。

    童宁贪婪而绝望地听着他的心跳声,徐徐开口——

    “司南,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好不好?”

    “你说。”

    他的嗓音依旧平和温缓,没有她的那般激动。

    “若是没有黎洛,我们会不会.....”

    “没有若是,也没有如果,”他不等她问完,已经打断这个问题,“不要做无谓的假设,不然只会让你自己更痛苦而已。”

    她没有强求,只是在心里,幽幽长叹。

    “那好,我问第二个问题,”童宁不再强求。

    “你问。”

    “对我们的曾经,你还记得多少?”

    很愚蠢的问题,可她却不得不问。

    很有可能有很多,也很有可能....什么都已经不剩下了。

    乔司南抿唇,下颌紧绷成让人看不出喜怒的弧度,“过去的一切会伴随着我的一生。我不会将它们遗忘,但是,我也绝对不会生活在过去里。”

    不在乎是什么时候在一起,可他知道,自己的未来只需要黎洛一个。

    心口,更加灼痛。童宁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更加平静。

    却也克制不住,全身猛烈的颤抖。

    “司南.....”

    她唤,绝望而深情。

    “我在。”

    他答,平静而疏离。

    童宁颤抖着唇瓣,连灵魂都快要抑制不住地颤抖,整个人脑中一片空白,搜寻了许久,终于终于,搜寻到了她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司南....你可曾....爱过我?”

    话音一落,乔司南脊背已经猛然一僵。

    ……

    黎洛接到洛城医生的电话,被告知童宁需要即刻去美国做整容手术,马不停蹄地便从c市赶了回来,将舒敏华暂时交给了夏唯朵一个人独自照料。

    她还没来得及回家,就直接到了医院,想了解更多童宁的情况。

    可刚刚走到病房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就听到里面一记绝望的声音,颤抖如冬日濒死的蝴蝶——

    幽幽地,钻入她的耳膜——

    “司南....你可曾....爱过我?”

    推门的手,顷刻僵住。

    黎洛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觉得它有千斤重,自己根本就无法推开。

    却又觉得,它轻如薄羽,风中飘摇得不堪一击…..

    心脏像是被束缚住,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手心,紧张得有些冒冷汗。

    而门里,乔司南的回答,也终于幽幽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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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曾爱过?

    最痛苦最无奈的,不就是爱‘过’么?

    乔司南抿唇,半晌,幽幽开口——

    “我感激你,在我最孤独的年少岁月,陪伴在我身边,做我的解语花;我敬重你,在童家那样的环境之下,可以出淤泥而不染;我怜惜你,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同样的孤独。”

    童宁抬眸,微微欣喜。

    他身上芝兰青桂的味道钻入鼻腔,带出她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奢望。

    “司南.....”

    她轻唤,然后将纤细的手臂一寸一寸的收紧。

    这个动作,他们曾经做过无数次。

    每一次,他觉得孤独的时候,她都会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他,给予他无声的力量——

    在乔家那么复杂的环境里,他只是一个没有温暖的孩子。

    而她,总是能适时出现,永远相伴,做他的倾听者,伴随者,还有….同病相怜者。

    那些成长时光里,童宁所给予的温暖比自己的父母给的,还要多得多。

    她是那黑暗狭长隧道里,不可多得的光。

    他,矢志不忘。

    可手臂还没到极限,已经猛然地,一空。

    乔司南旋身,退步,和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两个人之间,不过两三步,却像是隔了天堑。

    童宁的手臂还抬在半空,目光,不屈不挠地看着他。她鲜少露出执拗和倔强,只有在面对他,和关于他的所有事的时候,才会如此。

    薄唇微微翕动,还没来得及说话,病房的门,已经被门外的人推开。

    白色的房门像一把刀,瞬间切断了屋内的一切绵缠。

    黎洛站在门口,樱唇抿成一条直线,让人看不出喜怒。

    乔司南微微皱眉,“怎么回来了?”

    她只是看着童宁,“司南,你出去吧,我和她...想单独谈谈。”

    乔司南对上她的凝眸,眸底无悲无喜。

    可他知道,她肯定听到了自己刚才的话。

    却没有生气,一点也没有。

    他薄唇一爿勾出淡淡弧光,旋身,出门,还不忘将病房的门拉上。

    黎洛跨步而入,在童宁面前站定。两个女人,一个穿着苍白的病号服,一个穿着浅杏色的香奈儿套装。一个颓败,一个昂扬。

    童宁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即便是在别人平视她的时候,也会给人带来足够的压迫感。

    黎洛却没有丝毫戾气,“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听一听,你们的故事。”

    她说得温和平缓,不带挑衅,也不带任何的怨怒。

    童宁微微吃惊。

    最后,还是平和地点了一下头。

    “我不想在医院说,可以吗?”

    这里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她不想让自己的回忆也染上病痛的颜色,虽然她已经知道——那些回忆已经无力回天,病入膏肓。

    可心里,却依旧抱着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像是濒临死亡的鱼,总是幻想着自己还能被好心人放回水里去一样。

    黎洛点头,“可以,你想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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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城著名的私立学校坐落在洛城湖畔,风景独有自己的风格,里面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有,学费一年数十万,是所有权贵阶层追捧的香饽饽。

    黎洛在推开门之前,将手中的一定黑色毛线帽子递给童宁,“先戴上,你今天不能吹冷风。”

    童宁看了她一样。

    黎洛耸了耸肩,“我想,你们的故事很长。所以要做足准备。”

    童宁接过帽子戴上。

    两个人走到了学校最高的教学楼楼顶。

    夜风果真很猛,吹到骨缝里,丝丝凉沁。

    童宁呵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被风吹散——

    “我第一次遇见司南,是在这里。”

    黎洛环顾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的教学楼顶楼,看着黑漆漆的沥青地面。

    乔司南会来这里?

    “你别不信,”童宁声音清浅,像是陷入回忆,“那一年,他才七岁,小学一年级,却一个人躲在天台上,很倔强地不肯下去上课。我是那个班的班长,老师说乔司南不见了。我就自告奋勇和几个同学分头找,结果,就看到了他。”

    “那一个人站在那边,”童宁抬

    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阳台一角,“背靠着墙壁,却怎么都不肯动,也不说话。眼神....倔强得不像一个小孩子。那时候,我看着他,有点害怕。”

    “我叫他,他也不理我。我叫了很久,都打算去叫老师来了,可他却自己慢慢从墙根走了出来,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在我前面。我看到他背上有很多鞭痕.....,应该是被家里的大人打了,于是我问他痛不痛.....”

    “他当时说….,不把自己当成人,就不痛了。”

    不把自己当人…..

    黎洛心口一抽,看着童宁指向的那个角落。

    时隔几十年,似乎还能想象出那个倔强的,留着小平头的,漂亮的男孩子抿着嘴巴,再痛也不肯出声的样子。

    他的童年…也如此地不快乐么?

    所有的世家子弟,自己认识的,或者是不认识的,或许从来都没有过快乐的童年。

    却是因为他而特别的心疼。

    他为什么挨打?因为乔正宸,因为李璇么?

    童宁收回目光,幽幽地,“后来他每次挨打了,都会来这里。不说话,也不看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一直蹲在他身边。我们谁都不说话,跟比赛一样。暗自较劲。结果....谁也没赢,打成了平手。”

    他沉默了一学期,她也沉默了一学期。

    两个人的倔,谁也不输给谁。

    她身体太弱,到了冬天感冒得咳嗽,发高烧,也在顶楼陪着他。

    直到晕倒,被老师发现送进医院,这个男孩子,都没有和她再说过一句话。

    那次病倒,居然得了肺炎,在医院住了半个寒假,最后出院,就到了新年。

    新年的时候,童家接到了邀请函,来自全洛城最大的豪门——乔家。

    她被母亲喻琇打扮成小公主,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这座百年豪门,然后,就看到了乔司南。

    那个许久不见的男生,已经将她忘记。

    可她,却永远忘不了那一刻——

    他穿着精致的手工黑色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从水晶旋转梯款款而下,高傲,睥睨,如一个拥有一切的王子,眼中除了骄傲,就是傲娇。

    丝毫没有他在天台上的那种落寞和寂寥。

    一切,伪装得很好。

    他是生来就戴了面具的人。

    而童宁觉得,自己也是——生在童家,每天都看着自己的父母争吵,打架,看着父亲在外面跟自己的小秘亲亲我我,却又在母亲面前装纯良。

    他们的一切,都是一个字,装。

    她不打算拆穿他。

    而乔司南也根本不怕。

    他礼貌周到地周/旋在每个叔叔伯伯之间,表现着乔家继承人的所有风度,和教养。

    已经完全当她透明。

    可就在童宁以为他已经彻底忘记自己的那一刻,他却做了一件事——

    在她不小心掉进乔家的人工湖里的那一刻,他第一个跳进水里,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怕。

    他也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孩子。

    两个都不会游泳的旱鸭子一起沉到了湖底,然后被歇斯底里的大人捞出来。

    一起再度感染肺炎,一起,住院。

    从那时候开始,她每天都会去隔壁的病房偷偷看他。

    他偶尔也会将家里佣人带来的汤水分给她一半,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和她说上一两句话。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却也足够让她欣喜。

    当家中大人打趣,说要等她大起来,要她嫁给乔司南的时候,连嫁人的意义都还没有完全弄懂的小女孩,居然点了点头,一脸绯红。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没有什么感情,比这两句诗描述得更加美好。

    童宁略带激动地讲完这一切,然后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湖泊——

    “学校的

    湖边,我经常陪着他散步。他喜欢在那边一直走….不说话,却允许我跟在他身边。”

    他们在湖边见过最美的春花,最灿烂的夏日,最萧瑟的秋叶,还有最晶莹的雪花。

    “还有那边——”

    她换了一个方向,指向学校那假山下的凉亭,“他安静看书的时候,就去那里。我们会把新买来的书撕开两半,然后分享。却从来没有想过,要买两本书。”

    他们从莎士比亚读到朗费罗,再从曹雪芹到金庸。

    所有的喜怒哀乐,一起分享,一起感动,一起....领悟。

    “还有——”

    童宁反手,指向塑胶跑场——

    “他有时候会喜欢一言不发地跑步,跑很多很多圈,我就在后面跟着。他跑多久,我就跑多久.....”

    她就像一个影子,如影随形,永不分离。

    曾经也深深以为这一辈子都会如此,不会改变。

    可变故....却还是来了。

    他开始频繁地生病,一次比一次严重。

    脾气从未有过的暴戾和失控,有时候甚至对对周围的人动手。

    她开始害怕,却不曾退缩。

    直到那一次,他将自己推下楼——

    一切的美好戛然而止,连碎片,都没有留给她。

    再回首,已经是百年身…..

    说完这一切,童宁抬手,已经沾染到了一手冰凉的泪。

    一方柔软的白手帕,无声无息地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没有拒绝,只是接过,擦泪。

    远处西山明月正在冉冉而起,留下一地清辉,比她的泪还要寒凉。

    黎洛沉默,良久。

    最后,幽幽开口——

    “童宁,我谢谢你,曾经在他孤独的时候那样陪伴;我也感激你,让我的花花得以安然存留;我更谢谢你,让司南又一次平安过度。”

    这个女子,心中没有怨怼,没有愤怒,也没有想过任何的报复。

    这一点,她敬佩。

    童宁擦干泪,看着她,没有说话。

    心里,绝望而痛苦。因为命运,也因为...不甘。

    黎洛清浅地,却真诚地,看着她,“我心怀感激,并且知恩图报。”

    童宁讶然。

    黎洛却没有再说,只是抬手,理了理她的衣襟,“有点凉了,我们下去吧,司南还在门口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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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行,必有纠缠。

    车内气压极低,各怀心思。

    送童宁回了医院,黎洛和乔司南回到乔宅。

    他想推开车门,却被她抓住手臂——

    “司南。”

    “上楼说。”

    他想解释。

    “不必,”黎洛垂眸,长长的睫毛覆在自己的眼睑上,掩住自己的情绪,“我怕我现在不说,我就不想再说了。”

    “洛洛....”

    他合上车门,温柔地盖住她的手背,“我….”

    “嘘——”,黎洛抬手,温软的食指轻轻压在他的唇瓣之上。

    抬眸,坦然地看着他。

    “我没有任何的生气,也没有赌气。”

    他心弦松了松。

    “可是,司南。我有点害怕。”

    “我怕你们以前那么悠悠的岁月一起走过来,有很多很多的回忆,我也怕…自己根本无法报答童宁的那些恩重如山。”

    面前的男人长臂一伸,直接将她绵密地裹在自己怀里,乔司南温和地垂眸,吻住她的眉眼。

    黎洛仰头,轻轻回吻,唇瓣摩挲过他长了浅浅青茬的下颌,“可是司南....,我也想勇敢。”

    “所以....司南.....”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样,缓缓地,坚定地,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给你们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你陪着她,去美国治病。”

    抱住她的手臂猛然一僵,乔司南看着黎洛,“我.....”

    “嘘——”

    她吻住他的唇角,轻轻开口,“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舒阿姨需要我,我不能走。”

    她有他的责任,要去担当。

    他也有。

    “一起去,”他坚持。

    “你知道不能两全,所以,必须如此,”她语气平缓,“司南.....我知你心意。”

    她伸手,摁住他心脏的位置,感知到那里强有力的跳动,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那芝兰青桂的气息。

    且眷恋,且缠绵,且悱恻,且悠长……

    “你在病房里说的话,有敬重,有怜惜,有感激。我懂,我都懂。”

    那些,都不是爱。

    所以,她不怕。

    乔司南将她抱紧,唇瓣在她颈间喃喃,“洛洛——”

    他以为她会误会,甚至已经想好了哄着她的词,可她却如此灵犀,带给他别样的感动。

    “所以司南——”

    她轻轻地撑住他的胸膛,将两个人分开寸许的距离,目光坚定而温和,悠远而熨帖地看着他——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教会她——如何,说再见。”

    他看着她,良久。

    最后,一把将她再度抱紧,像是要将她印入自己的骨血。

    然后,低低地,缠绵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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