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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娘、巧娘还有那王翠莲一直在内室里头陪着那新嫁娘。那新嫁娘毕竟年纪小,蓦地发生了这事,心里也扛不住,眼泪嗒嗒地落在红艳的新嫁衣上,晕染了一片。惠娘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
方达锦被追回了家,瞧热闹的还想继续瞧瞧,这村子小,平日也没什么大事,方达锦娶亲闹出的荒唐事,可算得这小村子里头一件大事了。哪个不想瞧着,茶余饭后有个说头。
只是里长扳着脸,威严地在院子里头说道了一番,这想瞧热闹的,也散了回家去,只留了些亲戚,在一起想法子,怎么解决这事。许氏拉着蔡友根早早便回了家,先前礼金出得少,已是面上无了光,如今闹了这么一出,许氏当真觉得是里子都没了,想着这样的亲戚万可沾不得,若是沾的了,以后便是打泽浩的脸。
蔡友根想跟着一块想法子,毕竟自己是外甥,可这许氏一直在闹腾,说着为泽浩想想。最后蔡友根只能听了许氏的话,找了个理由先回去了。只是那巧娘心软,见着新嫁娘这幅模样,心里头也跟着不好受,便要留下来,与惠娘一道安慰着。
方辰良一直觉得这辈子窝囊,如今自己唯一的儿子还出了这事儿,越发是面上无关,蹲在屋子的角落,一张老脸上愣是涕泪满面。方达锦直愣愣地站在屋子中央,听着长姐和二姐的训斥,不发一言。陈招娣本就是性子软的,如今碰到这事儿,是一点主意也没有,哭天喊地地只差坐在地上骂那赵小芹是个贱妇。
里长坐在主位喝了口茶,摆了摆手,让屋子里头的静下,慢慢道,“达锦,这婚事成不成,全凭你的意思。你自己说个准话,这新娘子虽说还未与你拜堂,算不得你娘子。但你若不要,执意要送回去,你这可是误了她一生。你若要,这就算是皆大欢喜,从今往后你就与她好好过日子,旁的,你就勿管。”
方达锦默着不说话,只盯着地面瞧。
一屋子的人都静着,等着方达锦的选择。
外屋的声音传了进来,虽说不甚清晰,可大致意思却是知道了。惠娘坐在卧房里头,心里也开始焦躁。新嫁娘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惠娘的手。惠娘知她紧张,轻轻拍拍她的手。
王翠莲拿着一块糕点,用门牙细细地咬着。这事与她无关,她倒是平静得很,“舅舅的性子最难捉摸了,我小时候与他玩闹,他却是不屑地将我推开了,所以,舅舅这人可是天生的凉薄呢。”
那新嫁娘听了这话,竟是隐隐哭出了声。
惠娘瞪了一眼那王翠莲,王翠莲也不知自己说错了话,仍是津津有味地吃着那糕点。
“我听惠娘提过,有一日你们一起去镇上遇到了恶徒,是表叔解了围,想必,表叔是一定顾念情谊的。”巧娘拍着新嫁娘的背,轻声说道。
惠娘朝着巧娘一笑,这么些日子,她与巧娘的关系不冷不淡,如今因着这事,两人的关系似是又回到了从前。
“堂姐说得是,表叔若是凉薄,当日何必帮助我们,自己躲一旁看热闹岂不更好?表叔这人是能担当的呢。”
新嫁娘听了这话,也不知心里得了些安慰,握紧的手略略松了些。
外屋,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那方达锦闷闷的声音才传来,“我会跟她好好过日子。”
“哪个?”里长紧跟着问道。
方达锦眼睛看向内室里头。
瞧着他的动作,本是压抑的氛围,瞬间轻松起来。
陈来娣笑道,“这便好,你想清楚了,这日子就能过得起来。有一句话,我可得说明白,赵瘸子的闺女,你可不能再与她纠缠不清。”
里长也是正色说道,“达锦,这话说出来可收不回。”
方达锦似是下了决心,“我说话自是说到做到。”
惠娘在卧房里头本是悬着的心,一松,自己表叔本性并不坏,只是一时沉迷在了里头找不到出来的路,如今想明白,自是再好不过。
“我今日追她,也只是跟她说个明白,我应了母亲,就会做到。”
里长点点头,“如今这事就算是了了,再选个日子,把这堂拜了。”
陈招娣抹了把泪,站起来道,“今儿就拜了吧,这婚宴明儿再请,明儿也是好日子,我专程去找瞎子挑了好日子呢。”
里长听了这话,对着方辰良说道,“辰良,这可是你家的家事,你自己掂量着办。”
方辰良也不蹲在角落了,抹了一把辛酸泪,说道,“先把堂拜了,不能亏得新嫁娘。让惠娘先把人扶出来。”
陈来娣朝着里屋喊道,“惠娘!把你表婶掺出来,让你表叔和表婶把堂拜了!”
“祖母!这还没给红包,就让叫表婶,惠娘才不依呢!”
这外屋一听这话,皆是笑出了声,“红包备着呢!等明儿你表婶敬茶,少不得你的!”
惠娘笑着道,“那我今儿可得住在姨婆家里头了,等着明儿的红包呢!”
这么一笑闹,新娘子也是宽了心,握着惠娘的手也松了,还玩闹似的掐了一下惠娘的手。
第二日,惠娘总算是见着了那新嫁娘,身材瘦小,面上未擦粉,肤色略显暗黄,只是两颊却是略显红色,瞧着面色还好。惠娘和巧娘见着了她,甜甜地唤了声,“表婶”。
那姑娘听着惠娘这么叫,面上一红,“惠娘巧娘,你们来啦。”说罢,从自己帕子里拿出了几颗糖递过给她们,面上微红。
惠娘接过,挑了一颗放进嘴里头,打趣道,“表婶,这糖可是表叔给你的?你怎么舍得拿出来给我们吃了?”
那姑娘面上更是红了,“我自己一个人吃着没意思,看着你们吃,我心里高兴……”
惠娘听着她这般说,心里也喜欢起着朴实的表婶,盼着这方达锦真能定下心来,与她有个好日子。
张艳月也是说话做事利索的,隔了一个月,便将自己村子里头的麻皮让李兴元送了过来。
李氏将钱递过去,这李兴元不肯收,李氏道,“兴元,你还是收了这钱,日后,还得麻烦你将这麻皮送来,可不是这一回的事。”
李兴元听了这话,才勉强收了。
入了冬,这天一下子冷了起来,幸得过冬之前,李氏与惠娘便将这冬日的行头备好了。棉衣着在身上,相较以前破损的棉袄可是暖和了不少。被褥也花了不少钱,里头装了棉花,晚上盖着,似乎都能闻到太阳的味道。
惠娘和李氏在家里头忙着将麻织成布,忧着布匹没人买,便先试着织了一小段,拿去给那王婆子看看。
去了镇上,惠娘便直直地去了王婆子的店里头。那王婆子怀里不知抱了什么东西,低着头不停地打瞌睡。
惠娘敲敲桌子,那王婆子总算是抬起了头。惠娘笑道,“这般冷的天,王阿婆竟是也能睡着。”
“这外头冷,我这店里头可是暖得很。就是这天一冷,生意可是少了大半。”
惠娘也不与她多言,将手中的布递过给王婆子。
王婆子将手中包着布的东西放到了一边,接起了麻布细细看了起来。
惠娘和李氏想着这天冷,便织得密些,厚些,买的人也会多些。那王婆子见着,果真是看上了眼。
“惠娘,这麻布真是你娘织的?”
“可不是,这天冷,我娘为了织布,这手上都快见得那冻疮了呢。若是王阿婆觉得这麻布好,便给个价,以后织了布,便直接在你店里头卖。”
王婆子一听这话,面带苦色道,“惠娘,你娘这手艺是不错,可这没上色,我还得去找外头染色的,给上色,你若真卖给我,这价钱可真高不起来。”
惠娘哪里不知这王婆子又压价呢,眼睛一直瞟着那布。惠娘笑道,“只要王阿婆给的价厚道便成!”
那王婆子一听这话,面上又露了笑意,“那成,算你十五文一米,你以后都给我送来,还有那丝绸,你可不能忘。”
惠娘笑着点头,指着那放在一边用布包着的东西,问道,“王阿婆这事什么,怎么见着你一直抱在怀里头?”
那王婆子得意一笑,将布包中的东西拿出来给惠娘一瞧。
惠娘顿时知晓了,可不就是那汤婆子,“这玩意儿摸着怪暖和的。”
王婆子笑道,“可不是,这可是刚从北方那儿刚传过来的呢,咱这镇上就一家有卖,这一个就花了我三两银子呢。”
惠娘一听,动了动心思,要说这汤婆子当真是好东西。李氏的手上,因着又是做豆腐又织布,长了冻疮。泽文也是练字练得晚,这小手每日都是通红,瞧着这毛笔都是握不住的模样。
想至此,惠娘打听了店铺,辞了王婆子,到店里头去瞧瞧。
那铺子,一眼瞧去便知是新开的,店里头好些新奇玩意儿,店里头的伙计也不管客人穿着如何,都是笑脸相迎。惠娘瞧着那伙计不是看高贬低的,心里头也略多了些好感。
惠娘见着了那汤婆子,有好几个妇人正在那里瞧,看来这东西当真是时兴玩意儿。
惠娘也摸着那铜制的汤婆子爱不释手,叫过了那伙计,问道,“我要买两个,可是能便宜些给我?”
那伙计摸着脑袋,笑着道,“姑娘,这可便宜不成,这从北方运来,费了不少功夫,卖三两一只,当真是不贵。姑娘,我们可没昧你的钱。”
惠娘听到这话,知道这伙计面上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可这实际还真不简单。
惠娘拿了汤婆子,又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又问道,“这东西当真不能再便宜些?”
那伙计扯出一张无可奈何的脸。
惠娘摸了摸钱袋子,这次出来,只是带了五两银子,本是想着给泽文买些笔墨纸砚,看来如今是只能买一只了。
“阿兴,你过来一下。”
店铺的内堂与外堂相隔的帘子掀了开来,熟悉的声音传来,惠娘蓦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望去,心中满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