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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大草原不仅牛羊马匹膘肥体壮,而且也是各类草籽成熟的季节。
米哈山的二阴山地生长一种名叫‘醉草’的植物,茎叶肥嫩,口感微甜,如果马匹经不住诱惑食用它就会像人吸食罂粟一样上瘾,天长日久就像大烟鬼一样萎靡不振病入膏肓,需要慢慢调理才能逐渐恢复。
醉草草籽成熟的时候,也正是它毒性最厉害的时候,如果牧马人没发现上瘾的马匹及时治疗,很可能这部分中毒较深的马匹就会废了。
当然,老天爷在马匹的基因中根植了拒绝食用醉草的基因片段,但依然有不少的马匹中招。
只有草籽完全脱落,经过多次的霜煞以后,醉草才会毒性消失,成为牲畜喜爱的优质牧草。
夏末秋初时节,采集大批量带有草籽的醉草,先用榨油的器械榨取其汁液,再根据配比添加狼毒、乌药等歹毒的药材,用接骨丹粉末做药引,让马群饮用这种特殊‘饮料’,就会完美呈现‘米哈马瘟’的所有症状,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半年以后‘病马’就会自动痊愈,不留任何后遗症。
这是赛师皇秘不示人的独门绝技,没想到在遫濮部落派上了大用场。
于是乎,勒姑比王爷和陇西马帮联手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把戏。
…………
单于王廷的第二批特使在中秋节前赶到了盖藏城,同意了右谷蠡王帖木尔布和上报右方交易废马的请求,诏令王廷使团尽快监督完成交易返回,同时让右方诸王带上遫濮部落勒姑比头领和抗疫英雄奇巴图,一同前来参加匈帝国一年一度的蹛林大会。
颜师古曰:蹛者,﹝遶也,言﹞遶林木而祭也。
《史记·匈奴列传》:秋,马肥,大会蹛林,课校人畜计。
到了秋季马匹肥壮的时候,首领们在蹛林举行大会,来统计核算各部的人口和牲畜,王庭得以了解治下百姓的状况,最终目的就是征税。
王庭、龙城、蹛林分别发挥了政治、文化、经济方面的职能,匈奴也正是在冒顿北移王庭之后完善了国家机器。
通俗的说,蹛林大会就是匈帝国的年终总结大会。
随着单于王廷使者的到来,大汉帝国与匈帝国之间第一次规模巨大的军火交易终于尘埃落定。
双方都心照不宣的大开绿灯加快交易速度,不到十天时间,一万六千多马匹和相对应的铜铁兵器就神速的交割完毕。
桥归桥路归路,交易双方都皆大欢喜。
右谷蠡王帖木尔布和主持分‘脏’后,迅速率队启程赶赴单于王廷参加蹛林大会。
从松山滩启程,穿越乌鞘岭末段的丘陵地带、秦王川以及皋兰山脉,三天时间,浩大的马群就抵达了金城县对面的黄河沿岸。
每三百左右马匹一个族群,五十多群马匹长途迁徙拉开近百里长的战线,在简易官道上飘扬起一道经久不落的浮尘,摄人心魄蔚为壮观。
尽管提前告知沿途百姓,马群过境不必惊慌,但敲响大地的隆隆马蹄声依旧是西北老百姓挥之不去的梦魇。
秋天、马蹄、杀戮、抢劫,是大西北每年都要上演必不可少的固定节目。
抢收打碾,收获的粮食都一分为二,大部分都在夜间转移到野外分散藏匿,少部分放在家中预备给劫掠者收缴,然后家中的青壮带着妇女儿童以及大牲畜转移到深山老林避灾,因为人口和大牲畜是匈奴人劫掠的主要目标之一,每家都留守没牙的老爷爷老奶奶,还有中华田园犬看护家园。
如同季风吹过这片大地,劫掠者和被劫掠者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能收缴到差不多的粮食,打秋风的匈奴人一般都不会焚毁破坏被劫掠者的房舍窑洞。
但这种期盼寄托于劫掠者开恩的想法实在有点不靠谱,兵峰所至依旧是浓烟滚滚一片狼藉;所以,除了大型坚固的城堡,其余这年头的大西北乡村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茅草屋,很少看到豪华建筑。
辛辛苦苦十几年,灰飞烟灭一瞬间,强盗的喜怒哀乐赌不起啊!
马蹄隆隆,得知消息的百姓战战兢兢的在远处观望;
马蹄隆隆,犹如黑白双煞临门,没得到消息的百姓四散奔逃,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远离劫掠杀戮。
兵过如篦,匪过如梳,隆隆而过的铁蹄之下,普通百姓的人命还不如一只可怜的蚂蚁。
…………
陇西马帮全员出动、安西军斥候骑兵好手尽出、遫濮部落牧马人一路护送到目的地。
马群就像抱团的流寇,绝对不能安置在一起,否则会引起护群的儿马争斗引起骚乱乃至炸群。
还要考虑到马群足以果腹的临时草场、水源……
所以,黄河北岸的各沟各岔都塞满了迁徙而来的马群。
万马渡河不是一件小事情。
虽说马一出生就有游泳的天赋,虽说金城的黄河段只有不到四百米宽,难以阻挡马群渡河,但当年出生的马驹和大腹便便的母马还是要挑选出来集中看护,待冬天来临黄河封冻平安南渡才算最稳妥。
最佳的渡河时间在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五点,也就是午时到申时三个时辰。
早了,水温太凉,马同样会抽筋溺水;晚了,不便应付突发状况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最适合马群泅渡的平稳河段有三处,每半个时辰渡河一群马已经是极限,如此算来,最少需要三天时间才能完成这次万马渡河的壮举。
沿河十里八乡的筏子客都接到了大生意,三个老大分段包干了马群南渡河段,集中了大量的皮筏子和充满气的皮囊,四个羊皮囊串联在一起(牛皮囊两个足矣),届时皮筏子在河面巡视,遇到抽筋和体力不支的‘落伍者’,就及时出手,把皮囊捆绑在马脊梁的两侧增加浮力,牵引它顺利渡河。
皮筏子构造简单,上部为框架,由结实的圆木或木棍用绳子捆扎而成,呈方形。下部为充气皮囊(又称皮袋),由柔韧、轻便、大小适中的皮革,经防变质腐烂处理后缝制而成,装拆方便。按使用材料皮筏子有牛皮筏和羊皮筏两种。
皮筏子制作方便,将整头牛犊或成年山羊的四肢及头割去,把皮完整地翻剥下来,放进清油及盐水中浸泡数日,拿出晾干,将伤口及漏气处缝合,留一条腿的伤口处作充气孔,就成了皮囊。用时,将皮囊充气成一个个胀鼓鼓的皮袋,并排拦腰绑在框架上。
皮筏子是一种简易的渡河、运载工具。可以单个使用,也可以多个相连,结队而行,做长、短途运输,分合灵活。能横渡和顺流漂行,不能逆水而上。
这种运载工具以金城(今兰州)一带最为多用,成为这个地区的民间交通运输的工具。
直到两千年以后,皮筏子在黄河沿岸也盛行不衰,成为一种旅游工具,坐皮筏子游览黄河成为一种时尚。
安西军已经预备了几个大型草场,准备迎接这些来自北方的贵客。
这其中,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要逐一打理安排妥当,来不得丝毫大意和马虎。
单说一个来自腾格里大漠南缘寿鹿山下红水河畔遫濮部落牧马人的野小子梅虎,别看小家伙只有七八岁光景,却是能在马背上吃饭睡觉翻跟头唱大戏的主。
小梅虎能在马背上玩耍,能与领群的儿马呢喃交流,能在这个暴君的肚皮底下抱着马腿歇凉睡觉,此刻的暴君就像一个合格的父亲,小心翼翼呵护小家伙的周全,堪称草原奇观。
渡河就需要头马领先,小梅虎就是最佳领路骑手。
小家伙顺理成章成为了众星捧月的童星。
黄河河面宽度不到四百米,并不等于马群渡河的实际距离等于四百米,考虑到水流的影响,实际渡河的路径是一条斜线,大约一里路左右。
渡河的前一天,小梅虎骑着神骏的乌骓在一串皮筏子的呵护下,在黄河上进行了预演。
相比黄河,红水河只是一条溪流,腾格里星罗棋布的海子也只是一汪涝池,在这里如鱼得水的小梅虎会适应大江大河的风浪吗?我们拭目以待。
来自松山草原的乌骓高傲而自负,享受围观者的注目礼;马背上的小梅虎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腰杆子挺得笔直,小脸蛋涨得通红。
二者合二为一,无知者无畏,义无反顾的趟进了这条母亲河。
度过了最初的不适,在梅虎的指引下,神驹乌骓奋蹄划水,向着南岸的目标挺进!
赫赫喘气的黄河接纳了两个铁头,清澈温柔的浪花拍打着马背,慢慢的小梅虎也兴奋起来,大呼小叫配合乌骓的起伏前行。
突然,脚底下跃起一条二尺多长的黄河大鲤鱼,直接飞到小家伙的怀中,一尾巴拍在茫然不知所措的脑袋瓜上,胯下的乌骓也受惊一个趔趄,大鲤鱼和小梅虎‘扑腾’一声便相伴落入滔滔大河不见了踪影。
小梅虎:鲤鱼大哥,我只是路过,没想捉你呀,咕嘟,咕嘟!
大鲤鱼:小吃货,一身羊膻味瞒得了谁呀,先让你洗个澡再说,哗啦!哗啦!
随行的两个浪里白条迅速潜入水中,不一会便从两三丈开外的地方,提溜出了手足无措的落汤鸡。
“噗!”
喷出一口河水,小家伙睁开大眼睛又看到了蓝天白云。
“感觉咋样,要不我们送你回去。”
“我要骑马!”
小家伙虽然脸色苍白,但说出的话却字正腔圆不容置疑。
“好小伙,有出息!”
“那啥,能求你件事吗?”
“?”
“能把刚才捣乱的那条鱼逮来吗,晚上烤了吃。”
“哈哈哈哈!”
浪里白条的笑声在水面掀起阵阵涟漪。
“没问题,小事一桩!”
灵性十足的乌骓绕了一个大圈回到小梅虎的身边,由于救援及时并无大碍,救生员又把小家伙安顿到了马背之上。
劫后余生,小家伙开始小心翼翼,紧紧攥住马鬃,伏在马背上不敢有丝毫马虎。
有惊无险,第一趟渡河之旅花费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便宣告结束。
…………
两个时辰,两个来回,乌骓和小梅虎配合的天衣无缝,足以担纲渡河的开路先锋。
乌骓被送回了马群继续称王称霸作威作福,小梅虎却死皮赖脸的留在皮筏子上,跟着筏子客练习游泳。
五泉山位于金城县南部阜兰山北麓山脚,因有“甘露”、“掬月”、“摸子”、“惠”、“蒙”五眼泉而得名。
清泉、古树、飞瀑、庙宇共同构成了真山真水与儒、释、道、民俗文化融合的陇上名胜,是金城文人雅士休闲观光的好去处。
普通百姓哪有那个心思去浪,挖光阴填饱肚子,踅摸好战乱时的藏生之地才是正主意嘛。
此时的金城乃是开埠不久的大汉朝安西军屯兵重地,官军比当地老百姓多得多,黄河北岸的白塔山下就设立了‘金城’、‘玉迭’二关,驻扎了安西军的大部分兵力,所在地的金城县官府全力保障军方的一切需求是压倒一切的重任。
五泉山有座‘金刚殿’,殿前的平台可以俯瞰金城全貌和穿城而过向东奔流的黄河。
平台上有座五角凉亭,凉亭里安置了八仙桌,桌子上摆满了时令瓜果和北方烈酒。
午时快到了,山道的青石台阶上几位器宇轩昂的客人姗姗来迟,乃是安西将军马龙和军师赵凌云,中间一位儒雅的中年布衣先生。
到了凉亭,马龙将军请布衣先生上座。
布衣先生哈哈大笑:“将军客气了,哪有喧宾夺主的道理,按规矩来。”
两人客套了一番便分主宾就坐,客人在右,赵凌云在左。
秋高气爽,金黄嫣红的秋叶将金城装扮的五彩缤纷,空气中弥漫着成熟野果的清香和香艳花独特的气息;(香艳花,一种大西北特有的专门在秋天绽放的野花,不知学名和所属科目。)
朝阳已经驱散若有若无的雾气,大河两岸已经聚集了黑压压的观礼人群,从山顶上都能感受到吃瓜客们的喧嚣和热忱。
居高临下,气象万千,不由令人心旷神怡。
“千里老弟,万马渡河可是大手笔啊,不才有幸遇到这样千载难逢的奇观,算是不虚此行了。”
将军哈哈大笑:“平安兄可是简在帝心的潜龙,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什么场面没见过,相比收复河南的大场景,我们安西军的这点小动作何足道哉!”
廖凡字平安,来自长安的朝廷密使,前两天才刚刚到达陇西,听说安西军促成了万马交易,欣喜不已,非要前来一观交接渡河的壮观场面。
三人谈笑间,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就听得远处传来阵阵喧闹,赵先生兴致勃勃的说道:“马群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