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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令到狐家的时候,兰猗正坐在上房同父母说话,捎来了礼物,也捎来了老夫人的问候。
有兰宜这个皇帝的妃子在,二姑娘嫁了个侯爷在贺兰氏眼中就不那么风光了,言语中不免带着冷嘲热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安远候再厉害,也不过是臣。”
狐彦素来厌烦夫人的这种市侩,将手中的茶杯往八仙桌上使劲一放,斜睇下贺兰氏道:“我只是个五品院使,二女婿是侯爵,更是皇亲国戚,他有一个县的百姓供养,还有每年超千石的禄米,兰猗即使有大度弥勒佛的胃口,也吃不完用不完了,你还想怎样。”
贺兰氏并不退让,仍旧用兰宜做刀枪:“大女婿还是皇帝呢,区区一个侯爵值得你如此吹捧。”
狐彦针锋相对:“皇上就是皇上,不是你的大女婿,后宫有那么多嫔妃,个个娘家人把皇上当女婿,皇上恐认不得几个丈母娘。”
一句话把贺兰氏噎得哑口无言,讪讪的过去喝茶。
在朝中,公输拓见了狐彦纡尊降贵的称他为老泰山,在家里,公输拓曾经与狐彦把酒言欢无所不谈,而宇文佑呢,狐彦想见他一面都难,而宫里头行走多年,狐彦了解宇文佑的性情,也知道公输拓的个性,两个女婿比较,他心里更喜欢公输拓些,且他已经听闻兰宜的落胎同宇文佑有着某种关联,一入宫门深似海,他很是替大女儿担心,又很是为二女儿高兴,嫁过去才多久,二女儿已经执掌后宅,大女儿却无法执掌后宫,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到头来大女儿下场不会太好,而二女儿差不多会风光无限,这不是宿命,这是姊妹两个的个性使然。
见父母吵的面红耳赤,兰猗从中斡旋:“我是比不上姐姐,姐姐是娘娘,我只是臣妇。”
二女儿从小到大看着顽劣,这种隐忍却是看着娴雅实际爱出风头的大女儿无法比及的,狐彦心疼道:“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花木兰不是娘娘,还不是千古传唱。”
为了缓和气氛,兰猗凑到父亲身边嘻嘻一笑:“花木兰替父从军,可我不能替您行医。”
狐彦爱怜的轻拍了下她的脸颊:“花木兰算生而逢时其实也是生不逢时,现今天下太平用不到女儿家抛头露面了。”
兰猗直起身子,学男人的样子拱手朝上道:“我倒想两军阵前走一遭,成日的窝在家里很闷的。”
刚好此时贺兰令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到这一句哈哈一笑:“表妹嫌家里闷,这不难,改天表哥带你出去走一走。”
他身侧的狐府丫头看着贺兰氏道:“表少爷说是老爷夫人请过来的,不用通禀。”
贺兰氏对这个侄儿非常喜欢,挥挥手示意丫头下去,眉开眼笑的看着贺兰令道:“你那么忙,哪里得空管她呢。”
贺兰令朝狐彦和贺兰氏作揖行礼,礼数过了才道:“只要是表妹有求,哪怕是上天摘月,我也得做个天梯爬上去。”
兰猗嘴一撇:“成日的只会耍嘴皮功夫。”
贺兰令给她训斥,丝毫不觉难堪,还朗声一笑:“谁说我只会耍嘴皮功夫,我身上的功夫亦是精进不少呢”
他说着纵身一跃,竟窜到天棚上,一个鹞子翻身后稳稳落下,然后等着诸人的喝彩。
贺兰氏当然是赞不绝口,狐彦也很是欣赏,兰猗却呆呆的看着他,觉着这动作何其熟悉,蓦然想起那次有人从屋顶落下袭击她的事,当时那人给公输拓杀了,那人已经死了,是她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是表哥,再说表哥也没有理由害自己,可这两个人动作为何如此重叠呢?
她灵机一动随意道:“表哥好厉害,为何不收徒呢?”
没等贺兰令回答,旁边的苏铜本着替主子宣扬,接着兰猗的话道:“咱们爷还真就收了个徒弟,不过多日前那人突然不见了。”
兰猗心里咯噔一下。
贺兰氏骂道:“好个没良心的,即使是太医院那些太医们,得过你姑父教授一两个偏方的,年节也知道拎几坛子酒来谢恩呢。”
提到这个,狐彦颇有些得意的神色,笑眯眯道:“太医院那些太医,个个都是科考出来的,子政教的那个徒弟,只怕是市井出来的。”
他也并无嘲讽贺兰令的意思,说的是事情,贺兰令虽然富甲一方,却没有功名,前几年花了堆成山的银子捐了个候补,他本也不屑于为官,他志在经商,所以这些没有补授实缺的官员在吏部每月抽签分发的时候,他又花钱取消了自己的名字在册,图个官名只可。
这些个事贺兰氏知道,以为丈夫嘲笑侄儿,嘲笑侄儿就是嘲笑娘家,也就是嘲笑她,贺兰氏不高兴了:“老爷辛辛苦苦为官,图的不也是一日三餐,子政富甲天下,足可以养活一国百姓的一日三餐。”
一语落下,举座皆惊,贺兰令更是变了脸色,树大招风,本朝四大家族除了皇族宇文家族之外,公输家族不用提,那是宇文家族百年宿敌,白马家族号称统领江湖,一直让宇文佑视为心腹大患,所以极尽拉拢,也才有兰猗看到的那幅他亲手书写的“天下镖局”的匾额,宇文佑就是这样,这头拉拢那头筹谋怎么铲除,而贺兰家族富可敌国,也让宇文佑耿耿于怀,打仗就是打银子,有了银子便可以招兵买马,宇文佑既怕贺兰家族给那些想谋反的人利用,甚至也怕贺兰家族有叛逆之心,这些,或许不为坊间百姓所知,但贺兰令身为贺兰家族的掌门,他是一清二楚,听姑母说自己可以供全国百姓一日三餐,全国百姓可是皇上的,他又不好责备姑母,于是呵呵一笑绕过这个话题,拿出在西凌河买的那个小镜子递给兰猗道:“送表妹个小玩意。”
兰猗猛然想起老夫人说的“瓜田李下”的事,自己虽然是君子坦荡荡,谁能预料表哥会不会是小人长戚戚呢,双手作势一推,拒绝道:“我不要。”
贺兰令碰了一鼻子灰,哂笑:“为何?”
是啊,得寻个由头,兰猗大眼一眨:“镜,当净,瞧你这镜子腌臜不堪的,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