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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慕晴没有让萧方舟登堂入室,而是将许可拍醒,自己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萧方舟也不强求,坐在那儿,就看着她抱着孩子慢慢离开。这些年里,她好歹瘦得不那么让人触目惊心了,但还是瘦,尤其是她抱着孩子的样子,他很担心隽东墩实的身子会把她给压垮了。
但她的腰一直挺着,脸上的表情也很平淡,似乎隽东那一点份量,她并没有放在眼里。这种故作的坚强和倔强,看在萧方舟眼里,说实话是有些可笑的,就像她一直不自量力地,想要成为他的对手一样。
他没有忘记她的话,也一直记得她当初说要成为他对手时的誓在必得,可两年过去了,她和他的差距却只有越来越远,而且将会更远更远!
许慕晴并不知道萧方舟这时候的那点想法,她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孩子身上。
被拍醒的许可虽也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可走出一段倒是清醒了一些,看到许慕晴吃力,她很主动地帮忙从姑姑手里拿起了姐弟两个的所有玩具,还很细心地跑到前面按电梯,到家了,隔着老远就喊:“杨奶奶,快开门哟,我们回来啦。”
她这一声没把杨奶奶喊出来,倒是把隽东叫醒了,小家伙揉着眼睛看了一眼,又倒在许慕晴的肩膀上,继续睡着了。
杨阿姨很快过来开门,原本想着把隽东接过去,被许慕晴闪到了一边:“不用了,我抱着,这孩子好沉的,别闪了您。”
杨阿姨就顺手替许可拿下她手上都快掉下来的东西,随意扫了两眼,笑着说:“今日收获挺丰富的呀。”还说,“玩得也够晚的。”
“难得六一嘛。”许慕晴替孩子们说了一句。
杨阿姨就说:“现在的孩子还真是好命,还专门有个儿童节过。呵,想我们那会儿,就盼一个过年都盼得眼睛都要望长啦。”
两人说着就进了屋,许慕晴将隽东放到沙发上,忍不住揉了揉酸痛的手,拍了拍许可的头,让她去洗澡,末了才又望了一眼书房方向,问:“好点了么?”
杨阿姨不太确定:“好些了吧。”想想也是觉得好笑,摇头补充,“其实我也不知道,逞强得很,好没好的,一般人还真是看不出来。”
许慕晴就笑了笑,让杨阿姨帮忙倒水给隽东把小脸小手洗一下,自己挽了衣袖去浴室给许可洗头发。
洗澡这样的事情,许可都是可以做的,洗头发则有些勉强了,毕竟小了些,难免有洗不净的时候,所以许慕晴才会在旁边照看着。
许慕晴爱孩子,但却从不娇惯,哪怕是许可,她心里对她很有些愧疚的情绪,也照样不会没有原则地宠溺她。
她按部就班地教会她学会自立自理,打理自己的生活,这里面就包括自己穿衣、洗自己的小内内还有洗澡洗头发什么的。
周末也总会安排一点时间,让她帮着杨阿姨做家务活。
杨阿姨是老人,原本是很惯着孩子的,不过许慕晴话讲得重,她到底不是孩子们的亲奶奶,便也只能尽可能按照她要求的去做。
她站在边上看着许可洗完,末了指点着她:“这里,还有一点点没干净。”
接过花洒,她帮着把最后一点泡沫都冲走了,才递上毛巾,替她将头发包好。
许可很温驯地站在她的身旁,这种温驯每每都让许慕晴不由自主地心变得更软,想要好好地宠一宠她,所以帮她把头发吹干了后,趁其不备,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许可吓了一跳,醒过神来后抱着她的肩膀咯咯咯咯地笑,却到底还是怕累到她,只走了两步就说:“姑姑让我下来吧,我很重呢。”
“还好,姑姑还抱得动你,再过两年,只怕你都可以抱起姑姑啦。”
许可想象了一下那时的情景,抿着嘴儿笑。
姑侄两人一起倒在了孩子的小床上,许慕晴帮她把被子抿了抿,顺势躺在她旁边,抱着她亲了亲,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许可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以后姑姑会尽量多抽出些时间来陪你们的。”这也是她很抱歉的地方,创业总是格外艰难的,她很幸运,还有一个得力的杨阿姨帮忙着,姑姑也会时不时过来照看,更重要的是,孩子们也出乎她意料的乖巧懂事。
只是太懂事了,难免就让人感到心酸。
像这会儿,许可听到她这话明明就开心得眼睛一亮,说出来的话却是:“没关系的,姑姑,我知道你要养我和弟弟很辛苦,”或许是想到了白天的事,她又说,“我也会和弟弟说,让她不要怪你的。”
许慕晴哑然,再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过了好一会才问:“可可,你想妈妈吗?”
她感觉到许可的身体微微僵了僵,似乎是戒备,也似乎是澄清,孩子很快地接口:“不想!”
她脸上抗拒的意思十分明显。
许慕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而问:“那……你想我做你的妈妈吗?”
许可的脸上红了红,顿了半晌才声如蚊蚋一般地说了句:“……你是姑姑……姑奶奶说,我是爸爸唯一的孩子,我得替爸爸守着咱们的家。”
许慕晴一滞,不由得更想叹息了。许可毕竟是由她一手带大的,怎么可能对自己妈妈没一点想念?是姑姑,只要逮着空就讲田婷婷的坏话,生生扭曲了一个母亲在孩子心里该有形象,让她觉得,连想她都是一种罪过。
她劝过她老人家几次,可姑姑不是杨阿姨,她只是不听,还很有她的道理:“不现在就告诉她,难道要等到她大了偏听偏信了人家的话去怪她爸爸?去怪我们么?再说我也没有添油加醋,我不过是告诉许可她应该知道的事情,早些明辩了是非,你以后也好省一些心。”
姑姑年纪大了,总是坚持着她固守的道理,许慕晴说不过她,又不愿意冷了这个唯一对自己掏心掏肺的至亲的心肠,也只能由着她了。
这一会儿,听到许可这样说,她却再也忍不住,说:“可可,以后咱不听姑奶奶的话好么?”
“为什么?”许可很有些懵懂地看着她。
许慕晴哑然片刻,才说:“因为姑奶奶讲的话也不会都是有道理的呀。爸爸的家有姑姑守着呢,你还小,现在就很该好好地玩,哪怕任性一点也没关系,像隽东一样,不高兴了可以哭,可以闹,想要什么就跟我要,你这样,姑姑才高兴呢,因为咱们的可可,跟姑姑一点也不见外。”
“那……没有人的时候,我可以偷偷叫你妈妈吗?”
许慕晴差点泪崩,拥紧了孩子:“可以的。我说了,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而且就算是有人的时候,你也一样可以叫我妈妈,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在我心里,你和隽东一样,都是我的孩子,是我最爱最爱的宝贝。”
“是吗?”许可很欣慰地笑了,她毕竟还小,并不理解姑姑此时心里的复杂,她回抱住自己的姑姑,很是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她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带着温柔的香气,暖暖的,就像是春日里晒过的被子,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
她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妈妈的样子了,在她心里,许慕晴就是她的妈妈,她偷偷地在心里这样叫过她很多很多回,现在,她终于可以当着她的面叫出来了,“妈妈。”
她不贪心的,她只是偶尔叫一叫她,在没人的时候。她会听姑奶奶的话,好好守着爸爸的家,也守着姑姑的家,会好好读书,快快长大。
或许是太累,许慕晴那天晚上居然澡都没洗,就那么抱着许可,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
房间里空调也忘记调了,温度很有些低,以至于她半夜里被冻了醒来。
醒来才觉得身上冷得可怕,鼻子也已有些塞。倒是许可,让她隔被抱着额上还见了薄薄的汗。
她连忙回了自己房间,把浴缸里放了满满一大缸热水,好好地泡了一个澡。
还怕有意外,又到厨房煮了一碗浓浓的姜汤,正在客厅里慢慢喝着,就见秦力扶墙慢慢走了出来,看到许慕晴,不由得挺直了脊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半夜里吃东西,你倒是不怕胖。”
末了径直走进洗手间,不疾不徐,看起来已是行走如常。
这样子“装腔作势”的一个人,许慕晴不由得摇头笑,也不管他,只低头一边看手上的资料一边喝着汤。
秦力出来,倒也没有就回房间,而是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觑了一眼她的碗里:“是什么?黑乎乎的。”
生姜熬出来后放了些红糖,看着颜色是有些不好看。
“姜汤啊,你要么?”许慕晴的思绪还停在桌间的纸张上,闻言随口回答。
“夜里吃姜,等于喝□□,怎么,你就这么和你自己过不去?”
话是关切的话,但语意太过嘲讽。许慕晴微滞,这才想起还有这说法,不由得哑然一笑,说:“倒忘了。”却也还是将碗里的汤喝了个一干二净。
看到秦力还施施然地坐在对面望着自己,她拿张纸巾擦了擦嘴,指着自己背上某处问他:“好一点了么?”
烧是已退了的,这点杨阿姨早告诉了她。
“还行吧。”秦力淡淡然答,“反正死不了。”
语气还挺遗憾的模样,许慕晴不由得默。
这次重遇,她总觉得秦力变化挺大,虽然看起来还是那副拽拽的欠揍模样,但她还是能感觉得出他的颓废,那种“生无可恋,死亦随便”的颓唐,这样暮气沉沉的感觉,许慕晴曾在自己哥哥身上见到过。
想到许慕明,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是忍不住会心脏抽抽,会想起那天见到他的最后一眼,他安安静静地躺在一片血腥之中,嘴角带着亦是嘲讽亦是满足的笑意。
敛住心神,她迫自己不要再想,抬起头看了一眼秦力,很突然地问他:“你吃药了么?”
秦力微怔,过后才笑了笑,有些无赖地说:“啊,忘了。”
许慕晴再次沉默,起身帮他拿了药,仍像早上那样,将药一颗颗准备好放进一个小瓶盖里,递给他:“吃吧。”
秦力没有接,只是那么望着她,突然地一笑,说:“许慕晴,那样的情份,还有你认为的,我的价值,能让你留我在你这住多久?”
许慕晴问:“留你我会有危险吗?”
秦力想了想,说:“没有。”
自我放弃是一回事,被别人要命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向来睚眦必报,想必设计他的人,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那么,”许慕晴淡然地回答,“随便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