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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郁芝翻开《北都杂谈》,就见头版上赫然印着她二哥的新闻:
国舅爷定西侯在望月馆聚众围殴被捕。
荣郁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三遍新闻标题才认命般叹了口气,放下了报纸。她望向一旁不住颤抖的郭黛仪,口气颇为严厉:“你不想朕看到这份报纸?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谁的命令?”
郭黛仪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连连求饶:“奴婢惶恐,奴婢惶恐。奴婢见近日陛下事务繁杂,怕这样的事情激怒陛下,有伤圣体,才斗胆藏起了这份报纸。”
郭黛仪和宫人们关系处的好,平日宫里宫外什么八卦,她总是一清二楚,这点是包括梁崇婉在内任何一个宫人都比不了的。她不及梁崇婉沉稳,但是心地却很善良。荣郁芝也知道,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好。
但是荣郁芝完全不能忍受遇到事情被隐瞒的感觉。她这次要是放纵了郭黛仪,以后别人也会有恃无恐,到时候她就真的闭目塞听,更会成为被摆布的傀儡了。
她本想罚了郭黛仪半年的俸银了事,可一想到这里,她吞下了这句话,叹了口气:“你虽说是为了朕好,但被有心人听见了,落你个欺罔君上的罪责就不好了。如今出了这事儿,朕的身边你或许呆不了了,去内务府提二十两银子,另谋出路吧。”
郭黛仪怎么也没想到荣郁芝回这么狠心。不过做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没过脑子,也只觉得自食其果。她没再为自己求情辩白,磕了个头就退出了南书房。
等郭黛仪走远了,荣郁芝又举起那份报纸研究了起来。从报道里,她才知道,望月馆是北都八大胡同里最有名的一家窑子。而她二哥荣珏在望月馆斗殴,很快就被北都的警.察局长带人抓了起来。
荣郁芝知道自家大哥荣珲妥帖靠谱,而二哥荣珏一向吊儿郎当。但是她真心没想到,二哥的吊儿郎当能到这种程度。荣郁芝揉了揉太阳穴,预感自己马上又要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件事情一出,也不知道北都人会怎么议论她和她的家人。荣郁芝最近本就忙得不行,心里憋着一团火,对着报纸更是越看越生气,只恨自家二哥一点眼色也无。
“来人。”荣郁芝用手撑着额头,说话有些有气无力,见合璧进来,她便吩咐道,“摆驾,朕要出宫去趟贤亲王府。”
本来荣郁芝有这样的要求,合璧是应该委婉拒绝的,毕竟荣郁芝不能随便出宫,就算要出宫也要走一套很长的程序。可是合璧也知道荣珏出了什么事,又发现荣郁芝脸色难看,她犹豫了几分,便领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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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昌政的府邸本就是前清王府改建的,气势恢宏自不用说。荣郁芝坐着马车到贤亲王府门口的时候,就见数十金甲卫士威风凛凛地一字排开,整齐地站在门口。见荣郁芝的车马到了,他们的领队一声令下,所有卫士整齐地跪了下来。
看着这个气势,荣郁芝只是扫了一眼,没说什么。很快,贤亲王府里的众人迎了出来,荣昌政走在最前面,一见荣郁芝下车,便躬身道:“不知陛下驾到,臣等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荣郁芝走上前扶起了荣昌政,说了声“父亲不必多礼”,便领头朝里头走。
顾氏看着自家女儿冷淡的神情,只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她倚在自己身边撒娇已是上一世的事情了。直到荣昌政轻轻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担忧地问道:“王爷,陛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唉,这种事情怎么瞒得过?”荣昌政叹了口气,跟在荣郁芝身后走进了王府。
荣郁芝坐在正堂的上座,荣昌政等人依次而坐。等婢女们上了茶退下后,荣郁芝才开口道:“二哥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这次出宫,就是想去警.察局瞧一瞧二哥的。”
听荣郁芝这么说,荣昌政舔了舔嘴唇,站了起来:“启禀陛下…臣这逆子…已经回府了。”
“回府了?”荣郁芝一挑眉,“他人呢?”
顾氏怕荣郁芝发怒,慌忙解释道:“都是妾身不好,妾身怕珏儿在里头受苦,就派人去把珏儿接出来了。王爷知道此事之后勃然大怒…对珏儿动了家法,现在珏儿还在榻上躺着呢。”
荣昌政站在一边,本想为顾氏求求情,可想起荣珏被接回来的时候,他其实内心深处也有些高兴的。他心里有些羞愧,便只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听顾氏做了这种一定会落人口舌的事情,荣郁芝一阵无奈,只庆幸自己第一时间出宫来了一趟。她捧过茶盏啜了一口,问道:“自古以来,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王妃觉得,你直接把定西候接出来,这合适吗?难道警.察局的人没来阻止你?”
顾氏一听,心更慌了,就怕荣郁芝又把荣珏丢进警局。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回答着荣郁芝最后一个问题:“那局长的确阻止的,珏儿是、是被妾身带去的人…强行带走的。”
荣郁芝无语,可顾氏是她的母亲,也不能指责到她的头上。她想了想,对着身边的合璧说道:“传朕口谕,荣珏身为皇亲,不守国法,理应由警局自行处置,旁人不得干涉。”
她说这话的时候,余光瞟见顾氏正祈求般地看着她。荣郁芝只怕自己心软,便一眼也没看顾氏那边,说完这话后就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顾氏心里,女儿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儿子的。她看着荣郁芝就这么径直离开了,心里一酸,忙跑去荣珏的屋子。只见几个护卫正架着奄奄一息的荣珏朝外走去。她看着自家儿子虚弱的样子,眼眶一下就红了,狠狠地扯着手巾:“珏儿不过打个人,又不是什么大事,竟然这么得理不饶人,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连自家的亲哥都害。为了自己的名誉,竟把亲哥推到那如狼似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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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他回晋州了吗?”
回到自家宅院,听管家安珂说秦江泉已经收拾东西带着人离开了,秦佑潜叹了口气问道。
“小的不知。”安珂紧跟在秦佑潜身后走着,一边禀报道,“老爷走时气冲冲的,什么也不肯和小的说。”
秦佑潜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径直朝卧室走去,又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厮,“你赶紧去替找一件干净的西服,我要更衣。”
小厮领命之后小跑着走了,安珂试探着问道:“少爷…一会儿还要出门?”他担忧地皱了皱眉,“少爷今儿已经忙了一天了,有什么事儿,要不,咱明天去?”
秦佑潜有些不耐烦,不过安珂自幼和他一起长大,他也知道安珂是为他好,因而只淡淡答道:“此事关乎秦氏,不能拖延。”
安珂还想说些什么,可看着秦佑潜的表情只好吞下了劝说的话。安珂侍奉了秦佑潜这么多年,只觉得他近几年越变越古怪了,甚至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最近为了要建那什么中华银行,他每天晚上通宵看书看文件,几乎没阖过眼。安珂只怕,长此以往,秦佑潜的身子会受不住。
秦佑潜换下了为了入宫特意准备的礼服,穿上了小厮找到的西服之后,也不停歇,就带着人直奔为了卫成临时准备的宅子了。
马车到了卫成的宅子之后,安珂便走上去拍了拍门环。
不久,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门房探出脑袋来。他看见安珂之后,便拉开门问道:“敢问是哪家来访?”
“我家少爷是新上任的秦行长,想要来与卫司正谈谈公事。”安珂一揖,答道。
“啊,是秦行长啊。”那门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笑道,“对不住了,我家老爷吩咐过了,若是有银行的人过来,一概不见。毕竟宝钞提举司和中华银行是相互制约的关系,私下见面甚不妥当,还请秦行长见谅了。”
“这…”安珂急得背后都沁出不少汗来,“这位小兄弟,能否通融一下,再和你家老爷通报一声。你看,毕竟我家少爷已经来了,总不能让他白来一趟吧。”
那门房摇摇头,转身回去就要关门:“实在对不住,我们老爷的吩咐我不敢违抗。还请秦行长见谅了。”
安珂见他作势要关门,忙上前阻拦他,可安珂才跨上一步,那门房已经把宅子的门给关上了。他恨恨地跺了跺脚,只得走回马车旁,跪下请罪:“少爷恕罪,那门房一听是银行的人,就说卫司正不见银行的人,竟直接关了门,小的恳求半天,也不肯进去再通报一声。”
马车窗被秦有钱缓缓推开,他朝卫家的宅子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看了看安珂,也不着恼,只低声说道:“罢了,我们回吧。”
安珂无比惊讶,跨上了马车,车夫开始驾车后,他琢磨了半天,可还是不明白一向要强的秦佑潜怎么这次争都不争就直接放弃了。他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马车门,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我们…就这么算了?”
“算了。”马车内传来的声音无比平静,安珂却觉得后背莫名一寒,只听秦佑潜接着道,“看样子卫司正是铁了心要做他的忠臣了,那我也没什么闲心和他接着耗下去。”
马车在北都的大道上奔驰着,安珂听着踏踏的马蹄声,心中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