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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桃叶一早便在南宫门口等候,想着早些回府见自家小姐。
桃叶在宫门口来回踱步,左顾右盼。昨夜在凝和宫里可睡的不太踏实,躺在床上,脑海里却不断回想着燕灵临走时的神情和对自己说的话,总觉得心里不安生。
到了时辰,九钉九排的大红宫门终于缓缓打开。桃叶的眉头也才跟着缓缓舒展开来。
只是没想到,在宫门外亦有一人在等待着进来。
此人深色暗花丝绸圆领长袍,肩上加有黑色绣花护肩,衣着紧凑利落,简细中却是精致耐看。原来是三皇子周晃。
桃叶轻轻提了一口气,靠这边走,遇到他时谨慎地侧身行礼。本以为彼此相安无事,便可擦肩而过,岂料……
周晃轻轻侧目,冷不防地言道:“你是顾府的丫头……”
桃叶闻声突然站住了脚,低着头眨巴着眼睛,回复道:“是。奴婢见过三殿下。”
“你这是要出宫?”周晃打量桃叶,分析道:“按理昨日你家小姐便该离宫,你不该此时还在宫中……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吗?”
桃叶听此猛抬起头,一脸担忧,急切地对周晃说道:“三殿下也是这么觉得吗?昨日本是要和小姐一块离开的……可是小姐突然疾言厉色要奴婢留下,现在想来是万万不对头……”
“是吗?”周晃听此,目光转到荆平身上,意味深长地言道:“荆平你怎么看?”
荆平听此心里一颤,回答道:“顾小姐吉人天相,想必定然已平安归府。桃叶姑娘不必担忧……”
“恩,我想也是呢……”桃叶听了荆平的安慰,使劲地点头。又朝三皇子施礼告辞,欢喜地朝丞相府赶去。
只留周晃与荆平,气氛微妙。
荆平低身跪在地上,不敢言一句话。
“起来吧。”周晃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荆平起身,却见周晃不再多说一句,只默然继续朝东宫而行。
“主子,”荆平跟上去小心翼翼地唤道。
周晃仍然没有任何答复,只沉默相对,但是周身散发的气场却是令人望而生畏。
荆平心下便是慌乱起来。他自知周晃的个性,如此便是恼了。果然,那顾府小姐是自家主子极为看重的人,日后也将是别人攻击主子的弱点所在。
“某种程度上,她或许才是真正最留不得的人。”荆平暗想道。
此时途径杏林,恰好四周无人,荆平于是直冲到周晃面前,猛然跪下,头磕于地。言道:“荆平欺瞒主子,甘愿领罚!”
周晃停住步子,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荆平,问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夜……”荆平定了定心,坦白道:“昨夜顾小姐被人掳去南山,有人意图暗杀灭口……”
周晃剑眉轻蹙,轻闭双目,“结果呢?”
“七人全灭。”荆平据实禀报,周晃应声重新睁开眼睛,一阵寒风刮过,玉冠带的垂珠也跟着微动了一下。
周晃却并没有感到十分惊讶,只望着远处的景色,问道:“之后呢……”
“此后,七殿下赶来带走了顾小姐,两人行踪不明。直至亥时重现于南门街口……”荆平回答。
“如此说来,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亦可在七弟赶来之前了结一切,但是你并没有这么做……你就那么希望她死吗?”周晃这一句却说的格外的很轻。
“我对你的吩咐何时已经成了你的耳旁风?!”下一句却是沉声言道,威严渐露。
荆平伏在地上,没有替自己反驳一句,解释一言。
周晃眼睛轻眯,言道:“看来你背后有人……而能让你听话的人,只有母妃一人了……”
荆平已知瞒不住自家的主子,便也忍不住要替舒贵妃娘娘辩驳:“娘娘也只是担心主子。亦想借皇后之力,摸清顾小姐的虚实罢了。并未想真要顾小姐性命……”
“是吗?”周晃的话完,轻吁了一口气,叮嘱道:“母妃的心思我也不是不能体会……罢了,只是以后还是莫要轻举妄动……”
“是……”荆平应道。
周晃见荆平说话并不肯定,而是犹豫了片刻。只是突然言道:“其实你做的也不算是错……”周晃打断了荆平的话,轻轻点点了荆平的肩膀,示意荆平起身。他脸上的震怒已是收敛。
“主子……”荆安一时也不知回应周晃的话。
“只是,她与旁的女子不同。”他一边说一边走,荆平起身恭敬地跟上来,听周晃继续言说:“你可知道在永日亭中与我相见的人究竟是谁?”
“是……”周晃如此发问,结果显而易见。荆平回想着昨夜的刀光剑影,燕灵出手的利落斩截,答道:“是顾小姐。”
周晃目视着前方,薄唇轻抿,思量良久,言道:“所以她对我而言是极特别的存在,我决不允许她轻易损耗,甚是消失……哪怕是母妃也绝不可以!”
“荆平明白了。”荆平已是充分感受到周晃这番话中的不容违逆,终究下了决定,询问道:“如此按主子的意思,不知贵妃娘娘那该如何回复?”
周晃告诉道:“你只需告诉母妃她临危不惧即可,其他的一律三缄其口。”
“是。”荆平应诺。继续与周晃往东宫而去,打算恭贺太子纳吉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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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燕灵推说自己身染风寒,卧床不起。却是呆在书房里安心写字。
青溪在一旁安静地研着墨,不知时辰过了多久,只见桌上桌下,满是燕灵黑白分明的墨宝。写的是唐朝诗人杜甫的《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
白晓抱着自己的青霜剑,侧倚在窗边,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良久,起身帮燕灵散落在地面上的纸张悉数捡起。
燕灵一边未停了手中的笔,一边柔声问道:“白晓,这是被闷坏了吗?”
“没,没有……只是最近突然安逸下来不太习惯罢了……”白晓把燕灵的墨宝整理了有序地摆放在桌面一角。
“是吗?”燕灵此时恰好停笔,瞧了白晓一眼。
这时,“哐当”一声房门便是被推开。
“小姐……”桃叶已是从宫里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忙到燕灵身边,拉着燕灵从书桌前起身,绕着打量了两遍周身,一边念叨着:“还好小姐没事……”
“什么没事?”白晓耳尖听出了桃叶嘴里的不对劲。
桃叶反应倒快,未等燕灵拦着,便脱口而出:“昨日,小姐一脸严肃地突然让我留在宫中过夜,我还以为小姐是出了什么事……”
“呸呸……”青溪忙上前圆场道,“一清早怎么能说怎么不吉利的话……桃叶你看小姐不是好好站在我们面前吗……这话儿可是莫能在言了……”
桃叶这才缓过神来,舒展眉头,福了福身,向燕灵言道:“是桃叶说错了话,这就给小姐赔不是,小姐想吃什么桃叶立马做了来给小姐……”
“不用了,”燕灵牵过桃叶的手,“看你的样子,想必昨夜也是一夜未曾睡好。今日也非你当值,我准了你回房休息吧。”
桃叶刚想拒绝,这时却是睡意涌来,也见小姐身旁白晓青溪姐姐们都在,便也放心,不在推脱,退了出去。
只是桃叶这样一惊一闹,白晓却是一脸严肃,向燕灵质问道:“主子,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有事瞒着白晓……”
燕灵和青溪对视一眼,便知也是瞒不住了,坦白道:“昨夜有几个歹人妄图要我性命……”
白晓眉头紧蹙,上前几步:“主子说得轻松,但想必也是一场恶斗!”
燕灵自嘲一笑:“若是人数再多加一人,恐怕我便难以招架,这次算我命大……”言罢,她淡然坐回书桌前,执笔轻蘸烟墨,露出了那只格格不入如朱砂染火般绚丽的凤血镯。
“主子,发生这种事为何要瞒着白晓!”白晓话语中含着内疚与心疼。
“昨日非你当值,主子回来的时候,你已睡下了。你放心吧,主子没事。”青溪安慰她道。
“亏我还觉得这几日日子过得安逸……”白晓嘟嚷道,“原来是小姐和青溪合起来哄我的。”
“你说日子安逸也不无道理……这几日这宅子里的确安静了些……”燕灵一边赞同,一边继续在一方洁净的纸张上书写着,喃喃道:“只是云起日沉,雨来风满,安逸已过,怕是日后风暴将至……”
言罢,再次搁笔。用私印在纸张落印,玉手将纸张折成一只燕子形状。递给白晓,微笑着道:“你不是闷坏了吗?这就放你出去走走……”
“是。”白晓领命,把纸燕子小心揣在怀里,便是立马精神抖擞,和刚刚无聊时的样子判若两人。言罢,便急急执行任务去了。
一下子闺房之内又恢复了平静。
青溪又拿起墨条,上前研墨。却见燕灵若有所思,迟迟没有再动笔。于是问道:“主子在想什么?”
“今儿个是廿八了吧?”燕灵问道。
“是啊,马上便是新年了。”青溪感叹地回答,“新年,主子便算是及笄之龄了……”
燕灵苦笑:“是啊,想必又有得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