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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熟悉好听的声音,云子衿心底一颤,他怎么亲自来了?不过也就怔忡了一瞬,便伸出一只手来。
沐疏握住云子衿的手,只觉得柔软的小手中都是汗水,心底一动,轻笑道:“子衿,你紧张?”说着,又道:“其实我也紧张。”
沐疏将云子衿牵下车来,一步一步走进沐府。外面的鞭炮响起,劈劈啪啪不断,沐疏的目光落在身旁的人身,又望了望前面厅中等待的母亲,突然之间,幸福感便蔓延了整颗心。
这不是他梦想已久的场景吗?可是他却一心想要打破它,或许这样的幸福就好像打碎后拼接起来的琉璃瓶,粗看去依旧美丽,细细看去却是裂纹丛生,触目惊心。
犹记得自他那次的箭伤好后,他便在某个月夜写下了一封休书。计划着将云子衿娶回家后,便以不守妇德之故将其休掉。可是如今望着红绸另一端的她,他确定,即使琉璃盏碎了,他也不舍得扔。
“沐疏……”突然小声的轻唤飘入耳际,打断了沐疏的思绪。“子衿,怎么?”沐疏问道。
“我什么都看不见,就是想叫一下你。”
怯怯的声音传来,沐疏觉得,自己好容易筑起的心防瞬间崩塌。她就好像一个需要他依靠他的柔弱女子,在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上,寻求他的一丝安慰。
“子衿,不怕,我在。”沐疏低声道。然而,他此时心中却突然一道亮光划过,不安地跳动起来。
当日,他拒绝了云子灵和聂青寻的计划,可是,在他们的计划中,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是需要他推波助澜一番。那么就说明,即使没有他的参与,他们两人可能已经依旧在进行着计划!
这个念头一起,沐疏心中发凉,若是如此,云子衿将会如何恨他!可是现在已经进入了喜堂,如果他离开前去阻止,岂不是一样让云子衿尊严扫地?
正在游移间,喜堂中的司仪却大声道:“吉时已到,请新人拜堂!”
来不及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或许,他想多了……沐疏自我安慰着,却依旧难掩砰砰乱跳的心。
“送入洞房!”司仪的声音传来,沐疏下意识地去抓云子衿的手。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样让她离开,就好像此生别过一般。可是,喜服衣料如丝缎般柔滑,从指缝溜走,他连一片衣角都未捉住。
“疏儿,怎么了?”沐夫人见沐疏脸色有些异样,不禁担心道。
“娘,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必须马上出去一趟,您帮我先招呼着客人!”沐疏一脸认真道。说着,也不管沐夫人后面的问话,便往后堂一溜,瞧了个机会偷偷溜了出去。
云子衿被送入了喜房,独坐在喜床上,心底的紧张又开始蔓延肆虐。这两年来,因为她在锦绣阁替顾客治疗也是在关了门只有窗户的房间,因此她的幽闭恐惧症已经好了一些,不过如今她被红盖头盖着,什么也看不见,那种久违的恐慌又开始蓬勃滋生,将她紧紧揪住,才一会儿,身上便有些汗湿了。
想要自己掀开红盖头,却又记着她出嫁前一天,去亲娘那里时云氏的叮嘱,说红盖头一定得新郎揭开才行,这样以后才会夫妻和顺美美满满。
虽然她害怕受伤,便努力让自己没有期待,没有希望就无所谓失望。可是,哪个姑娘不企盼着顶着喜帕出阁,在自己郎君揭开之时,报以粲然一笑?
就在这样的忐忑中,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撞开了。
云子衿心底一跳,难道沐疏喝得连路都走不稳了?可是,这才距离拜堂一小会儿功夫啊?!
喧哗声中,一道粗怒的男声传来:“你就是云子衿?”
听到陌生的声音,云子衿也顾不得许多,自己掀开了盖头,望见屋里七八个带刀的官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是,不知几位官大哥有何事?”
“你的锦绣阁被查到非法小倌接客,已经查封,我们奉命将你带回衙门候审!”为首的官差说着,示意手下将云子衿押下。云川城并不禁止青楼和小倌,可是必须要在官府登记,领了许可方能营业,任何没有许可的都视为非法。
“什么小倌?”云子衿大惊:“我的锦绣阁里只有女子,顾客也都是女子。况且我今日成婚,锦绣阁并未开业,又何来非法小倌接客一说?请各位明察!”
“有什么话回衙门再说!”官兵冷声道。立即,便有两名官兵一左一右,将云子衿押了起来。
沐疏一路疾奔,到了东城巷口,望着锦绣阁门口正在贴着封条的官兵,知道自己已经慢了一步,于是又发足往家的方向奔去。
“她一个人,会不会被带走了?”想到云子衿可能被抓走了,沐疏心底就一阵阵发凉。
“让开,让开!”官差带着云子衿,不耐烦地将众人遣开,往外走去。一路上,云子衿眸色平静,将阻拦的人都扫了一圈,连沐夫人都格外激动,却根本没有看到沐疏的影子。
“咣当!”牢门打开,云子衿被推了进去。官差的声音在狱中回响:“锦绣阁的小倌未领官府许可,便非法接客,即日起查封。云子衿,等待审讯吧!”
牢门再次锁上,云子衿跌坐在了地上。显然,有人利用她不在锦绣阁的时间,故意栽赃陷害,可是谁同她有如此深仇大恨,专门挑她苦心经营、最看重的东西下手呢?
牢房阴暗潮湿,进来的瞬间便感觉有些冷。云子衿坐在角落,拿起地上的一床破旧薄毯,却又在闻到其酸臭的味道时,嫌弃地将它扔下。
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苦日子了?在云府的时候,虽然不受父亲宠爱,可是吃穿用度却也不差,哪里有过这样的时刻?她早上并未吃饭,折腾了一上午,现在已经饿得有些难受了。
外面依稀有脚步声传来,云子衿抬起埋在膝盖里的头,往外看去,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有一个青衣男子走了过来,正是聂青寻。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云子灵呢?现在不是正应该她来看自己笑话的吗?不过,他来得这么快,显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她入狱了,那么,害她的人是谁就很清楚了……
“聂公子,你怎么自己来了,也不叫我一声?”后面又传来脚步声,云子灵很快出现在了牢门口。
这两人演的什么戏?云子衿索性什么也不说,静静等着两人开演。
云子灵显然一路快步赶来,因此说话都还有些喘气,也不在意聂青寻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云子衿身上,幸灾乐祸笑道:“七妹,你也有今天!你不知道我盼了多久了?”
云子衿看也不看她,只挑着牢房中铺着的稻草,神色还颇为认真。
显然没有见到自己期许的、云子衿哭天抢地的效果,云子灵瞬间便被触怒:“云子衿,你已经被关起来了,还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叠着的纸,展开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云子衿抬了抬眼,依旧不说话。
“没关系,我念给你听……”云子灵冷笑,打开纸张,开始念道:“余少年意气,娶女云氏,夫妻相敬,关怀备至。未曾料得,云氏不知谨守妇礼,与他人男子往来密切……”
“每念此,吾焚心彻骨,辗转难测……”
“今吾与尔恩断义绝,无姑息劝勉之意,请汝自知……”
云子灵念罢,果不其然看到了云子衿震惊的眼神,心中得意,将休书往牢房里一抛道:“我妹夫亲笔,你自己看看吧!”说着,又掩口道:“瞧我,说错了,沐少爷已经不是我妹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