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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鞭子挥过来时,公主完全是傻在原地。那鞭子速度又快又狠,她就算反应过来,也躲不开。幸好秦景就站在公主旁边,公主不及动作,他很快地一手扯过鞭子,一手将公主护在身后。鞭子在他手中擦过,一阵*,秦景心中难得动怒:连他都有这种感觉,鞭子若打向公主,公主得多疼?
“哎,你这个人……本姑娘是好心帮你,她刚才把你训得那么凶,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两人看去,一个红衣如火的年轻姑娘从人群中走出,她是不得不走出,因为鞭子的另一头还在秦景手中握着呢。
这姑娘也就十七八岁,肤色有些黑,长眉清朗,容貌明艳,步来的姿势,怎么看怎么英气勃勃。她侧目看着秦景,目有不解之意。
宜安公主回过神来,登时发怒,在邺京居然有人敢打她?!还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说她?!皇伯父他们也不会这样好吧?
她从秦景身后转出来,直面这个红衣姑娘,“你方才要用鞭子抽我的脸?”
那姑娘似不屑跟公主这种骄纵任性的小姑娘说话,漫不经心道,“是又怎样?你方才对这位公子又打又骂,大家都看得分明,别人怕,本姑娘却敢给你个教训。”
宜安公主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她:哎哟喂,这位谁啊?这么大的脸?在她面前说“敢”?难道她是皇伯父某位流落在外的姑姑?不然她想不出谁面子有这么大啊。
公主勉强忍住当场就爆的怒气,“敢问你是哪位?能说出给我教训这种话,满邺京都没几个人。”
当她说出这话时,红衣姑娘眼中的轻蔑淡了些,有些凝重,却仍然没把公主当回事。实在是公主为出行方便,特意换了衣裳;她一副娇娇怯怯的样子,怎么也认不出是公主啊。红衣姑娘几分迟疑后,道,“本姑娘行的端走的正,不怕你报复。听好了,我姓徐,我爹可是武阳大将军!”
武阳大将军?有印象啊。
公主翻了翻自己前世记忆,得亏她记性好,那么久远的前世想一想,还是大略能想起来的。不过她记得跟父亲打天下的什么武阳大将军,好像是个女的?正因为是个女的,公主才会印象深刻。
再和这位红衣姑娘的话映衬,公主不得不疑心——这个徐姓大将军,不会是很快就要死了吧?之后的武阳大将军,该不会就是这个姓徐的姑娘吧?
啊人家爹都快那啥了……公主压下自己心头火,不好再这么欺负人家。但她当然也不可能放过这个敢打她的人,“我给你个认错的机会:明天你亲自登平王府大门,向我磕头认错吧。对了,门卫问的时候,你就说你得罪的是宜安公主。”
她笑容几分好玩儿,“如果你不去,我就去找武阳大将军谈谈她女儿教养的问题。”
看徐姑娘脸色大变,有些发白,公主的面上露出满意的笑,指使秦景放了鞭子,自得地走了。徐姑娘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被周围人用古怪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真是心头火大。
她比宜安公主知道的还多些?她爹背后的靠山就是平王!她初初回京,对京中贵人还没有认全,但之前见的名门女子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再加上从小就被爹当男儿养……可她居然得罪了平王的女儿!
她脸上*辣的,一阵青一阵白,紧握的手忽紧忽松,简直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话。
有人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将扔在地上的鞭子捡起来,递给她,“你没事吧?”
红衣姑娘侧头,看到一个娇柔似水的貌美女子,正担忧地看着她。
陈昭站在一边,见白鸾歌很快和徐姑娘建立了女人之间的友情,连对方叫“徐丹凤”都打探出来了。徐丹凤见白鸾歌站出来,以为她是好心之人,对她生了好感,不禁抱怨,“我也没想到那是公主啊……公主还会来西市啊?”
白鸾歌笑一笑,表哥在旁边站着,她不敢给公主身上抹黑。
陈昭淡笑道,“徐姑娘刚回邺京吧?对这边圈子不熟悉也正常。不过劝姑娘日后谨慎些,邺京这么大的地儿,到处都是你惹不起的贵人。今天是宜安公主,明天说不定就是微服私访的陛下呢?”
“多谢公子提醒。”徐丹凤不好意思道。
之后几人就告了别,白鸾歌跟上陈昭,不解问,“表哥干嘛要我理她?”表哥不是向着宜安公主的吗?
陈昭没说话,徐丹凤是日后的武阳大将军,交好总没差处。虽然他没想好这个人脉能给自己提供什么帮助,但他就忍不住这样做——陈昭怔一怔,然后苦笑。
他这一辈子,本来是为追上宜安公主而来。可他本能的习惯还是难改掉,喜欢权势,不自觉便与之靠拢。
陈昭提醒自己,这一世得把宜安公主放在首位,这一世不成功,他就没机会了。
也不知道檀娘有没有被找到……
公主和秦景回到府后,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遇上一个多管闲事的二愣子,没想到府上气氛比她的心情还要压抑。
“阿静,怎么了?”看到小妹妹在娘院子里晃悠却不敢进门,公主伸手把她招过来。
“娘要被爹气死了……”刘郁静小声道,“大姊你走后,发生了一件大事。四皇子把太子的腿给弄伤了,爹非常生气,拉着太子状告到了皇帝面前,说是陛下给了四皇子这么大的权力,这是错的。爹也真是的,他和皇伯父还冷战着呢,就敢这么说皇伯父。四皇子和太子的争斗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干嘛要扯进去呢?”
“然后娘和皇后相携去为爹之前的事求情,就撞见爹又在得罪皇伯父……皇伯父这次真的发狠,把咱们王府的俸禄都停了。”
上次罢官,这次停俸禄,下次该什么?
爹可真了不起,每次作弄都能找到理直气壮的理由。就像他这次,是提醒皇帝储君位置的重要性,多么高大上的借口啊。大家只会说平王没脑子,说话直,却不会觉得平王错了。
“那爹现在呢?”公主问。
“……还在东宫安慰太子。”小郡主都无奈了。
“……”公主可以理解娘怎么气成这样,还不去找爹发火了,这是人还没回来呢。她也决定不掺和这件事,把小郡主带走,顺便喊上不知所措的大嫂。
大哥还在外面没回来,大嫂又不敢去安慰娘,真是苦了她了。
张氏明明一脸忧愁,分开的时候还强笑一声,安慰两个小姑,“现在事情还不明朗,等你们大哥回来后,我再问清楚,陛下应该只是一时生气才对,一定是这样。”
“呵呵。”宜安公主皮笑肉不笑:就她爹的作死程度,皇伯父想只是一时生气也不可能啊,爹会持续加大皇伯父的怒气值,直到皇伯父想动手收拾他……反正上一世爹造反的理由,似乎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独自生闷气的平王妃,其实并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气恼。她了解自己的丈夫,只是气了一会儿,就把火压下去,开始思索丈夫为什么这样做了。她从来没当自己丈夫没脑子过,没脑子的人,会在皇帝眼皮下蹦哒那么多年?皇帝不喜欢的兄弟,可都被送去封地颐养天年,省的在自己眼前碍眼了。
之前平王每一次惹恼皇帝,事后都会乖乖道歉。可是这几次,平王简直像是脑子出了问题,一根筋地要跟皇帝扭到底。
他是要做什么啊?
平王妃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她想找丈夫质问,可惜丈夫还没回来,等来的却是回府向她请安的刘既明。
平王妃本来不想理刘既明,但想了想,还是把他叫进来了,“你爹这次是卯足了劲,府上能指望的就剩你了。对了,你最近在做什么?”
“爹之前把我安排进了刑部,让我帮他整理他没来得及处理的资料。”刘既明答,至于他什么时候回平州,爹到现在还没给个准话。
平王妃点了点头,放他走了。
她继续疑心丈夫那与正常人不太一样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此时,平王还在东宫替太子义愤填膺,让太子对他感激得不得了。平王一直支持他,今日还为了他叫板父皇,连累了平王府,太子是又感激又愧疚。
“眼下也就只有伯父还肯帮着孤了……”
“哎老大这事做岔了!我看他越来越老糊涂了,上次非要把宜安嫁到南明王府,这次你伤了腿,他只是训斥了四皇子几句……老大是年纪大了,不如以前了!”
太子目光微闪,没敢答话。
平王在东宫和太子说得热火朝天,离开后,手往袖子里一拢,背着手,慢条斯理地回府去了,表情淡定得不得了。
这晚,王府注定人心惶惶。
次日,公主起身后,张冉过来向公主表忠心,并递了辞呈,要去太子那里报告了。公主接过折子看了两眼,“嗯”了两声,“你这一走,人事都安排好了?”
“回公主,侍卫队的人编排,属下怕公主用的不惯,并没有改。”
“哦,那就留着吧。”
“只是侍卫长一职,需要公主重新指定。”张冉给公主提了几个名字,皆是自己手下有前途的几个人。他看公主神思不属,在最后加上了秦景的名字。
公主一愣:她都没想过让秦景做侍卫长呢。
嗯,就应该让秦景做侍卫长!按正常的程序,秦景的侍卫长得做好几年,才能接着往上升。她当然不准备让秦景走升官那条路,但是起码可以给人这么个错觉啊。
她用行为告诉众人:别挖秦景墙角了,本公主亲自送他前程,你们都歇歇吧。
公主越想越觉得这个职位好,都省的她烦恼了。她头一点,就接受了张冉的推荐。张冉却有些尴尬:但是秦侍卫一直是公主的私人侍卫,根本没入编制,这突然□□来……
“好了这事我会让大哥办好的,你不用担心了。”
公主拍案定砖,让人下去了,把秦景叫进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在公主期盼的目光下,秦景勉强了自己半天,也就“哦”了一声,实在做不出欣喜若狂的表情来。
公主有些受打击:这个人,真是没体会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她很快放下了这回事,因为徐姑娘亲自登门道歉来了。公主得到通报,就往前面去了。看到徐姑娘就自己一个人过来,没有父母跟着,她乐了,“你是打算自己一个人道歉,祸不及父母啊?”
徐丹凤低下眼,压着自己心头的火,声音僵硬,“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找人替我出头。”她这道歉,还讽刺公主昨天让秦景挡着那鞭子呢。
公主哼一声,不给她面子了,“你去我们府门口跪着,跪满两个时辰,你就可以走了。”
“你!”徐丹凤怒目圆瞪,微黑的面容被气得通红。宜安公主是嫌她丢人不够,要她在所有人面前丢人呢。
徐丹凤敢瞪自己,宜安公主眯眼笑,“木兰,让人下去送帖子,就说本公主今日心情好,请姐妹们一起来平王府赏花吃茶。”
“……你太过分了!”徐丹凤气得都不跪了,宜安公主这是务必要让她在整个邺京圈子里没脸啊。
她想冲去打公主,但是戍卫们都在一边看着,秦景也站在公主身旁——徐丹凤看着他的目光很委屈,她明明是为了他出头,结果他一句话都不替自己说!
公主跟随徐丹凤的目光看向秦景,秦景询问地看她。公主对他展颜一笑,很开心他在这时候不出头:她最烦有人得罪自己的时候,自己最亲密的人还劝自己消消火。
公主又对徐丹凤下了自己最新的决定,“哎木兰,你说我该不该让娘下帖,把徐夫人也请过来一起啊?”
“我、我跪!”徐丹凤没辙了,红着眼圈,僵硬着背走向了外头,她和公主的梁子,可真是就此结大了。
徐丹凤心里把宜安公主恨得没办法,忍着眼里的热泪,低着头一径往外走,却不防走得太快,撞上门外上台阶的一个人。
那人行动很快,在徐丹凤撞过来时,就抬臂向外一推,将两人隔开了。等把人推开了,他才想起礼数来,却又不知这从平王府大门走出来的姑娘是什么身份,只好胡乱拱了拱手。
宜安公主就在门内看着呢,一下子就觉得这个人有些意思。她不禁走近几步,想看看这是谁。这一看之下,却让她呼吸一顿,呆在原地。
秦景!
不……不是秦景。
秦景本人就站在她旁边呢。
但是……公主定睛,再看去时,心中失笑,原来只是相似。可是这相似程度,仍让她心惊胆战。
细看这下,这男子的容貌和秦景没有一分想象,但偏偏他浑身的气质,举手抬足间的冷淡漠然,侧身而立的挺直姿势……如果不看脸的话,他真是和秦景太像了。
公主回头看向秦景,发现秦景也盯着那个人看,显然也察觉了。
小庄宴只是容貌和秦景有几分相似,却被公主宠得性格跳脱,任谁也不会把他和秦景联想到一起去。但这个人,撇开脸,连公主第一眼看去,都以为是第二个秦景呢?
门卫进来,被公主拦住,“他是谁?”
门卫便把拜帖递给公主,公主直接当面打开,扫了几眼才明白。这人叫霍青,父亲蒙冤惨死在狱中,是平王把年幼的他摘了出来。霍青这几天一直在西北当兵,今年被平王召入京,他又有事相求平王妃,就来他们府上拜见了。
公主拿着帖子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什么问题了。她一边让人去给娘送帖子,一边让霍青进府。
霍青刚进平王府大门,就迎面一个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长衣的少女,一双秋水眸流光溢彩,晶光粲烂,嘴角挂着似是而非的笑。这小姑娘容貌出色,正挡住他前行的路,毫不客气地打量他。
经人提醒这是宜安公主,霍青就行了个礼。
公主问,“你今年多大?”
“你爹叫什么?因为什么抄的家?你还能想起来吗?”
“你几岁去的西北?”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是我爹让你回来,还是我娘让你回来?”
……公主一连串问题,跟审犯人一样。
霍青面有不虞之色,却平静地都回答了,并没有跟公主呛声。公主盯着他半天,更惊讶了:连这副脾气都跟秦景很像。
娘可真是……为了她下了不少力气呢。
公主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娘了。
“公主,王妃让霍公子进去。”回话的人回来了。
公主一挥手,便让人走了。霍青自始至终目不斜视,没有看公主一眼。但他知道公主一直在看他,目光炽热而灼烫,好像要把他全身上下扒光了一样,这让霍青有些不舒服。
秦景一直站在公主旁边,将公主从头到尾的反应看在眼里。公主对那位霍公子产生了兴趣,就如当初对待他一样。她看着霍青的目光,就和当初看着他时一模一样。
秦景略微有些不舒服:他不希望公主将只对着他一个人的目光,放到别人身上。
她给予他的东西,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又收回去呢?
可是如果公主真的要收回去,他……又没有一点儿办法。
秦景垂目,始终没说话。
因为霍青的到来,公主快把跪在外面的徐丹凤给忘了。她吩咐人去请小郡主,让刘郁静招待客人,自己就回去了。
她走了半路,发现秦景没跟上,疑惑问,“你不跟我走吗?”
秦景低声,“张大哥有事要交代属下,属下要过去一趟。”他口中的“张大哥”是即将离开的张冉。
公主点了点头,便自行走了。她不知道秦景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才缓缓离去。
平王妃接见完霍青,答应了他给几个远房亲戚求的职位。人即将告退时,平王妃问,“你在西北,没定下亲事吧?或者有看中谁?”
“没有。”霍青目光幽沉,有些猜到王妃的意思。
平王妃点头,看他离去后,才对自己跟前的奶嬷嬷说,“王爷跟我说,他要把霍青暂时留在身边。这个人,他要大用。”
奶嬷嬷赔笑,“霍公子是王爷一手培养大的,王爷要用他,肯定有道理。”
平王妃想了想,“他父亲是当年的镇国大将军,母亲是舒州名门沈家,要不是卷入当年的夺君之变,也不至于家破人亡。说起来,他出身名门,只是时运不济,家给败了而已。”
奶嬷嬷笑道,“霍公子确实很不错,不然也不会被王妃一眼挑出来。”
平王妃面容平淡,她能一眼从一堆画轴里把这个人挑出来,得亏这个人和秦景太像了。平王妃现在已经对宜安公主的眼光死心了,但她还是嫌弃秦景。
公主是就喜欢秦景这类的人吧?
好吧,这段时间,平王妃给女儿挑夫君时,完全是按着秦景的标准来定的。她嫌人少,还把平王手下明里暗里的人也加了进来。这么多人下,也让她挑中了两三个。
不过在看到霍青的第一眼,她就丢下了别的人。霍青脾气跟秦景像,关键是出身也好,即将被王爷用起来。现在虽然看着落魄,但日后很快有飞黄腾达的时候。
公主自和陈昭退亲后,像陈昭那个层次的人,除非爱公主爱的不顾面子,都不可能再和公主联姻了。平王妃从没指望她女儿这样子,有人会爱她爱到那个地步去。王妃现在给女儿相看人,都得把眼光放低一些。霍青出身好,但他家败了,现在是靠着王爷!
这种人,简直就是为公主量身打造的啊。
以宜安那破眼光,这个人八成她是能看对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