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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天赶到的时候，银墨正端坐在原地调息，清俊的脸上起了薄薄的一层汗，玉白的肌肤透着淡粉色。
他双眼紧闭，额角青筋爆出，似乎在竭力忍受着痛苦。
闻天快步走到他身旁蹲下，抓起银墨的手替他号脉。
安九和南六在一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敢吭声，生怕打扰闻天。
感受到银墨的脉搏很微弱，闻天皱了皱眉。
“怎么弄成这样？南六，快去寻一套干净的衣物来替你主子换上。”
他一边替银墨松开湿答答的衣领，一边从衣袖里掏出颗丹药，粗暴地掰开银墨的嘴就给他咽了下去。
安九如实道：“主子他方才吃了不少辣菜。”
闻天扯开银墨的衣领，果然就见他心口处那些密密麻麻的刀痕又裂了开来。
闻天真恨不得将银墨一脚踹醒，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他旧伤伤得太厉害，本来就未完全痊愈，捂在湿衣服里许久本来就极易感染，现下还吃了许多辣，不是作死是什么？
南六拿了干净的衣物进来，刚想替银墨宽衣，银墨便幽幽转醒。
他冷呵：“退下！”
南六悻悻退下。
他家主子从来不让任何人近身的，脱衣服这种事更别提了。
闻天白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穷讲究。”
银墨自顾自穿好衣服，吩咐南六，“暮姑娘一个女儿家自己回府不安全，你找几个人远远跟在后面，不要让她认出你来。”
南六退下。
闻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暮姑娘……”
“据我所知，这京都姓暮的可没几家，有头有脸的好像就宰相府了。”
银墨已经起身，吃了闻天的丹药整个人好多了，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别招惹她”银墨冷声。
“没良心，看我下次还管不管你。”闻天骂了一句，见银墨缓过来了，便愤愤甩袖离开了。
待闻天离开，南六却走了进来。
“我不是让你找几个人跟着暮姑娘？”银墨道。
南六抱了抱拳，“回主子的话，暮姑娘并未离开醉仙楼，而是和长公主殿下在一楼大堂。”
南六方才带人下了楼，便在一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暮阳和宫长宁。
银墨幽黑的瞳仁闪了闪。
“她们二人在做什么？”
南六道：“喝酒。”
方才暮阳从雅间出去后，便在一楼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宫长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日心情不太好的缘故，看什么都带点莫名的悲伤。
所以她看到角落里那抹落寞的身影时，还是拖着湿答答的衣服凑了过去。
“公主殿下怎么一人在这里喝闷酒？”
暮阳抬手摁住宫长宁往嘴里送的酒杯。
宫长宁见到她时，错愕了一秒。
“方才御花园内的事，本公主看到了，委屈你了！”
她认真地看着暮阳，重新拿了个干净的酒杯，替暮阳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
“要不要来一杯？发生那样的事，本公主知道你心情不好。”
暮阳接过酒，痛痛快快喝了。
她确实心情不好。
在进入醉仙楼前，心情不好是因为前世残存的情绪。
在进入醉仙楼后，她心情不好是因为银墨坑了她一顿饭钱。
两人沉默着酒过三巡。
许是酒劲儿上来了，两人话都多了起来。
宫长宁狠狠将酒杯砸在桌上，骂道：“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暮阳脸有些红，她醉眼朦胧看着宫长宁那副恶狠狠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公主殿下，好像对男人很有意见。
暮阳道：“从我认识公主殿下开始，公主殿下似乎就表现得很，厌男？”
宫长宁平日里自持惯了，喝了点酒，身上那股军人的刚硬反倒是弱下来不少。
她半个身子软了下去，端起面前空空的酒杯倒了倒。
“咦？本公主的酒呢？”
随即不满地将酒杯推开。
“哼！都欺负本公主。”
“他们都欺负本公主……”
暮阳意识还算清醒，“欺负？你是长公主殿下，又手握兵权，谁敢欺负你？”
宫长宁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却红了。
“父皇在世时，便嫌弃我是个女儿身，后来皇兄继了位，封了我宣威将军。”
“可这些年，我却很明白，人人都在惋惜，为何宫长宁不是男儿郎，而是个女娇娥。人人都在传，我，宫长宁，之所以能够被封为宣威将军，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大禹国的长公主殿下。”
暮阳皱着眉看她，轻声唤了句：“公主殿下……”
宫长宁将头埋在臂弯里，牙咬切齿。
“如若不是那些臭男人在世人面前立规矩，非得搞那一套男尊女卑的思想处处为难于我们女子。那我想上战场便上战场，想建功立业便建功立业。届时便不敢有人多说半个字。”
暮阳听见她重重叹息：“可是，别说是男子，就连我们女子，都偏爱自己人找自己人的麻烦，就为了讨好那些肮脏的臭男人。”
暮阳低头沉思。
宫辰在御花园和龙瑶苟合的事没怎么刺激到暮阳，反倒是让宫长宁生出了许多悲哀。
为了个男人，女子去曲意逢迎，去耍尽手段，甚至不惜姐妹相争，闹个鱼死网破。
暮阳知道宫长宁是在痛心。
她轻轻摇了摇宫长宁的肩膀。
宫长宁迷茫地抬起眼睛，一双冰冰凉凉的手便贴在了她的脸上。
暮阳捧着宫长宁的脸，认真地看着她。
“公主殿下，你大可不必在意世人的眼光，去走你认为对的路便好。更不用理会那些三长两短，说三道四的丑陋嘴脸。”
“这是个不公平的时代，男人们排挤你，是因为你能做到的事，他们却做不到。他们是在害怕，害怕一个女人骑到他们头上，做他们做不到的事。”
暮阳有些醉意，可无论醒着还是醉了，她都见不得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因为世人的误解诋毁，而变得自暴自弃。
宫长宁从暮阳眼睛里看出了异样的认真。
明明她也醉了，可这番话却很有逻辑，而且像温水一样，缓缓注入她心里。
她突然便没那么难过了。
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随即冲暮阳笑笑。
暮阳放开宫长宁的脸。
“公主殿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宫长宁抬头看她，“什么？”
“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