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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春秋战史(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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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

    有什么了?

    他在梦里,又能找到什么?

    萧无极开始显得有些怔忪,白发青年的举止言谈太过奇怪,而且完全没有对他解释一下的意思,这种神秘和未知令萧无极有些恐惧。

    然后,白发青年轻声道:“他们骗了我。”

    ……

    萧无极睁开眼睛。

    然后发现自己躺在孙囿的马车上,孙囿本人则在地上行走。他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的身躯乏力得很。孙囿撇过眸子,道:“使君且先休憩,切勿擅动。”

    “发生了什么?”萧无极仍然惦念着梦中的事情。

    孙囿道:“行军途中,你忽然昏倒,军医说可能是因为你太过疲惫所致。萧前锋,行军,很累么?”

    萧无极看着这天地,忽然觉得有一些荒诞之感。这种感觉自此以后将长期陪伴着他,梦境与现实的隔阂,在他的意识里,变得越来越模糊了。他反而觉得梦境中发生的那些事情,比现在更真切。

    他忍不住,还是脱口问道:“除了我昏倒外,什么也没发生?”

    “你希望发生点什么?吾人可是什么都不希望看到。”

    “算了,没事,可能是标下睡糊涂了。孙将军,您且上马车来,我自己可以走了。”

    “没事,你在马车上多待会吧,前面的山路崎岖颠簸,这马车怕是要弃在半路了。”

    “好的。”

    萧无极的目光再次变得模糊朦胧,在他的头颅中,他试图回忆起那个白发人的相貌。与想象不同,他回忆起来的相貌十分真切,这个梦被他记住了每一个细节,包括最不可能被记住的相貌。人是绝对无法完美的想象出一个他没见过的人的相貌的,萧无极确信,自己所经历的才是真实,或许,现在所经历的,才是真正的梦。是的,再仔细观察孙囿、观察那些正在行军的士卒,萧无极觉得他们比真实世界少了许多生气。

    如孙囿所言,前方的山路无法行车了。

    一车一马,便被孙囿弃置于此。

    又走了一段,入夜矣。孙囿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并下令说营帐务必打扫干净,谨防虫蛇蚊蝇,身体不舒服者,立即上报上官,不许耽搁。

    萧无极领命而去,然后很快归来。

    孙囿看见他,道:“你怎么不去多看看自己的兵,反而天天在吾人面前晃悠。”

    萧无极不想撒谎,也不可能说出密令的实情,便对孙囿道:“使命在此,望君勿虑。”

    “好吧,吾人要去休息了,或者,你跟吾人一起?”

    “不用,我在将军帐旁结帐就行。”

    萧无极从未像现在一样期待入睡。

    他钻进帐中,卸下盔甲,带着一丝兴奋的躺下,但他期待的那个人并没有等他睡着,便突兀的出现了。这让萧无极确信,他现在反而是在梦里。

    萧无极道:“你终于来了。”

    白发青年看了他一眼:“那个女人是你的情人?”

    萧无极否定道:“不是。”

    白发青年道:“不用急着否定,我非中原之人,并不反感此事。”

    “真的不是。”

    “那她是谁?”

    “在清楚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之前,我不能告诉你。”

    白发青年围着萧无极踱步徘徊,而后又思忖片刻,道:“那她是你妹妹。”

    “哼。”

    “我说对了。”

    “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白发青年对萧无极的问题并不讳言:“我是柳如风,蛮人之祭司,亦蛮人所祭之主。我的目的,是寻一味药。”

    “你来找我做什么?”

    “有人告诉我,那味药在秦王身上。只要我帮他们,他们就能把那味药拿来给我。我此来,便是帮他们把你们所有人都除掉。但是,我在你,不,是你妹妹身上发现了线索,就不必再帮他们了。”

    “你发现了什么?”

    “那些人骗了我,秦王并不是成仙饵,你妹妹才是。”

    “又听到了成仙饵这三个字,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

    “我,柳如风,人谓为半神之人。如今距出神入化,只欠一饵而已。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不能。”

    柳如风摇头道:“你不需要明白,我今日来看你,只是再确定一下。于你,我无所求。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得到。那么,告辞。”

    “慢着!”

    萧无极登时站起。

    “成仙饵,如何使用?”

    “不知道,可能是任何方法。中原方士有食饵一说,故我认为,可能需要吃。”

    匕首出袖。

    萧无极此时已震怒得无以复加。

    柳如风形如鬼魅,轻而易举的便躲开了萧无极的攻击,萧无极并不着急,他这几下也没有使出全力。二人便在这小小的营帐中缠斗开来,自始至终也没有被第三个人发现。

    萧无极与柳如风缠斗愈久,就愈感觉柳如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强大。他的内力强劲,甚至可能更胜帝云寰,速度也极快,是萧无极所遇到的速度最快之人。可是,他的攻击全凭内力、躲闪全凭反应和速度,毫无技巧可言,于武道,甚至让萧无极觉得他是一个门外汉。习惯了对方的力量与速度后,萧无极开始运用武道中的技巧,以小搏大、以慢击快,居然渐渐开始有了占据上风之势。

    “这就是中原人的武功么?有意思。”

    柳如风无悲无喜。

    震怒的萧无极面容狰狞,以必杀之意境,倏然一击,柳如风欲躲而正抵其锋芒,短剑入胸。可这时,萧无极竟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痛难忍,不禁呲牙裂嘴,被一剑贯胸的柳如风却好像没有一点痛感。

    这时,只见柳如风胸部的伤口中钻出许多令人作呕的毒虫来,顺着萧无极的短剑爬上了萧无极的胳膊。

    “卑鄙!”

    “卑鄙?我并不会武功,你又不会蛊术,凭什么只能用武功,而不能用蛊术呢?”

    柳如风轻掸了一下萧无极的手臂。

    这条手臂宛如生在柳如风身上一样,随柳如风的意思而抽出了短剑,萧无极完全无法控制。

    柳如风轻语如微风:“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妹妹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

    那是一个幼童的双眼所捕捉的画面,画面的正中心是一张草席,草席上铺着毛毡,毛毡上躺着一个女婴,女婴的脐带剪断了,但还有短短的一小截连在肚子上,殷红如血。这女婴并没有哭泣,眼神清澈又安详。很快,画面中闯进了一名男子,这男子身上穿着极为古朴的黑袍,黑袍的形制不像中原人,更不像任何蛮族。随着黑袍人身后进来的是另一个男子,这男子正是萧无极的父亲,萧道。

    “成功了吗?”萧道问。

    黑袍人答道:“成功了。”

    “那为什么,我无法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神仙气。”

    “成仙饵只是饵而已,并不是仙。”

    “你说什么?”

    “我说,成仙饵并不是仙,而是成仙之饵,你以前不知道么?”

    萧道忽然便怒了:“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成仙饵不是一种毒草么?怎么……”

    “那并不是真正的成仙饵。当年云荒老人的一个谎,已骗了世人五百年。现在,是时候让这个谎言破灭了。真正的成仙饵已经完成,历史会记住这个时刻。”

    “云荒老人的真灵升仙可是现在的正道!”

    “哈哈哈哈哈!真灵升仙?不过是用那种毒草致使自己产生幻觉罢了!金丹派更是可笑,居然相信常人所吐纳的便是什么灵气,然后靠减少呼吸来产生成仙的幻觉?这种连理论都互相矛盾的言论,居然也有人信!只有肉身拔宅飞升才是真正的飞升,萧道人,真正的成仙饵已经完成,你马上就会知道,我才是对的!”

    “当年我同意你在我妻身上种下灵胎时,你说灵胎便是仙灵!”

    “我有那么说过吗?”

    黑袍人眸光一冷。

    “你当然……”

    萧道刚刚开口,黑袍人便骤然发难,一击将萧道击晕。然后满脸贪婪的将女婴抱到怀中。他闻了闻女婴身上的气息,哈哈大笑,状若疯癫,而后又痛哭起来,让躲在一旁观看的幼童吓得险些昏阙过去。

    黑袍人抹了抹脸上的泪。

    “世人很快就会知道,我才是对的!如此无望之浊世,凡人已无可能使其恢复太平,只有仙人,只有成仙才能完成那些恢复盛世的伟大理想!我才是对的!我才是!”

    只是黑袍人还没得意多久,便觉腹中一痛。黑袍人战栗着垂头看去,竟发现有一名幼童,颤颤巍巍的收了手。而自己的腹部,已被插进一柄匕首。

    “怎么会……这样……”

    ……

    “萧前锋!你该不会是水土不服吧?要不你上疏给大王,告个假?万一战阵之中你再来这么一出,事情可就要闹大了!萧前锋,萧前锋!你到底醒了没有!”

    萧无极揉了揉眼睛。

    眼前之人,果是孙囿。

    梦中之事,则真耶假耶?

    妹妹居然本身就是一种药么?

    种下的灵胎……那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萧前锋!唉,这种烟瘴之地,果然爱出怪事。来人,再把李军医叫来看看。”

    萧无极挥了挥手:“不用。”

    孙囿拍了拍脑门:“萧前锋,你终于醒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中了蛊毒。”

    “那种无稽之谈你也信?好吧,萧前锋,既然你中了蛊毒,那吾人便帮你告个假,吾人会派几名士兵护送你回去,并让李军医同行,如何?”

    “我还有使命在身。”

    “你现在这个状态能完成什么使命?”

    萧无极感到自己完全无法解释,不禁在心中暗叹道:肉食者鄙,古人诚不我欺!不,这件事就算告诉其他人,就算告诉帝云寰、告诉自己的妹妹,只怕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柳如风么……

    “孙将军,我们现在走到哪里了?”

    “前方五十里就是巴地,乱民们估计已经严阵以待,大战一触即发。现在走还来得及啊,萧前锋。”

    萧无极确实想走。

    他感到孙囿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了。柳如风毫无疑问便是被墨者们招来对付他的,可现在柳如风已经改变了计划,现在危险的已经不再是孙囿,而是自己的妹妹!

    只是,万一他走了之后,孙囿再发生什么事……

    取舍之后,萧无极还是决定留下来。

    毕竟妹妹身边还有帝云寰,如果帝云寰都保护不了她,自己去了也没用。在这种时刻,萧无极心中的天枰还是倾倒向了自己。

    两日后,大军与墨者战于巴,一战而克。

    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这让萧无极松了心。

    巴地的乱民身材矮小,武器很差,甚至有大半人都是用削尖了的竹竿作枪。对付这样的乱民,孙囿甚至没耍什么计谋就消灭了他们。乱民只有两千多人,此战下来,乱民至少死了一千五百人,而孙囿的军队才死了几十人而已,其中大半都是被竹枪上淬的毒给毒死的。

    此战过后,大军折道入蜀。

    蜀地的叛军,毫无疑问是墨者中的精锐。

    他们据险而守于群山之间众多地势奇险的堡垒,大军咬无可咬,这种大山,即使放火烧山也不见得真的能烧到他们的堡垒中,再加上最近开始连日下雨,许多士兵、苦力都染了风寒,这种风寒还有在军中扩大的趋势,这让孙囿焦头烂额,不得已,才下令所有染病者无论生死,皆就地掩埋,才让疫情有所好转,但这种做法也让军中产生了几次小规模的哗变。

    孙囿是个儒将。

    什么是儒将?

    一是说他有儒者的气质,温文尔雅,不善于武。

    二是说他擅长周转调度、擅长谋略,不善身先士卒。

    所以,这种窘况并没有真的难道他。

    几日后,孙囿便放弃了速战速决的打算。决定先研究一下当地人的防疫方法,然后再以小规模士兵智取各个要塞,各个击破。

    萧无极对孙囿的打算十分赞同。

    然后孙囿便决定让萧无极这个“前锋”带队,先拿下一座险寨来鼓舞军心。

    萧无极推脱不得,只好从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