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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魏无忌呈上赈灾九策,满朝公卿第一次无人反对,念毕即过。
其策一,赈济分批次报审发放,由重至轻,由远及近。
其策二,未受灾地黔首加捐灾税,由各地士绅带头认缴。
(念至其策二时,文武略有嘘声,丞相默然,片刻之后,即转怒为喜。盖因士绅所捐之粮,皆可作嘉奖,完璧而归。黔首之粮,士绅七而赈只三矣。)
其策三,近河灾民,以工代赈。
其策四……
魏无忌早朝归来后,立刻将白墨安排进了春秋馆(即相府豢养食客之地),以客礼待之。
春秋馆里,白墨又过上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成天不是喝酒便是找些其他食客聊天下棋,抑或溜出去寻花问柳。不知怎的,白墨献策之后,反而觉得丞相冷落了他,极少召见,魏击这小子倒是来这里跑得挺勤。
待的时间长了,白墨渐渐开始明白魏无忌为什么能说出“丞相府尸客三千”这话,早知道丞相府这么好进,白墨之前也不用摆劳什子风流名士的派头,还差点让魏武给一剑杀了。
基本上,只要你认识字,就可以进丞相府。
不认识?没关系,有一技之长也行,哪怕只是长得奇葩了点。
白墨可是在丞相府里见到不少畸形儿了,长了三条腿的,四条胳膊的,俩脑袋一个身子的,简直应有尽有,还有几个深眉广目的胡人,整天无所事事的到处闲逛,当然,在他们眼里,白墨也是个天天无所事事到处闲逛的家伙。
不过之前在针尖上跳舞铤而走险,甚至真的给丞相谋划了个良策上去,也是有好处的,虽然都是食客,待遇可大不一样,白墨现在不仅能在相府吃白食,还顿顿酒肉管够,按月领赏钱,每天有外快(魏击孝敬的),跟其他食客比起来,简直是神仙一样的逍遥日子。
如果没有墨家,那些如跗骨之蛆一般纠缠白墨的家伙,他真的很想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
这天,白墨刚从茅房里出来,皱着眉揉着肚子,裤腰带还没系好,忽然一个黑衣人便从墙那头翻过来,看那身形,定是个女的无疑,白墨赶紧捂住要害,紧张道:“你……你……你要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北宫西厢第六探花,白墨,好久不见。”那黑衣人冷冷地道:“巨子让我代他问声好。”
“冷玉烟,怎么是你,来的人为什么不是老楚?让若云来也行啊。”
“老楚受伤了,若云……”黑衣人恨声道:“你还好意思提她?你居然还敢提她?”
白墨仿佛头上被浇下一桶凉水,顿时浑身不是滋味,试探道:“若云不会真被谁给破了吧?”
“这倒没有,若云被撤职了,现在正在村子里待审。”
“没破就好,”白墨长舒了一口气,“巨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拿她怎样的。”
冷玉烟嗤笑道:“你有面子?”
“好好好,我没面子,”白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但我有智商,我有价值,为了更好的控制我,必须要抓到我什么把柄,于是跟我‘可能’有染的若云便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白墨继续道:“咱们这位巨子呀,精着呢。我更好奇的是,是谁有那个能耐,居然打伤了老楚?”
“你没必要知道。”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这里可是茅房,待会儿说不定就来个光着屁股的大汉,瞧你这身段,你就不怕被我俩一块吃了?”
冷玉烟黑衣黑罩面,看不见面容,但是可以看到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杀机,转瞬即逝。
“我来只是告诉你,秦戈依然是你的上级,你要听他指挥,我是你们新的‘藕丝’,将会为你们传递消息。”
“我已经看到你成为许若云第二的那一天了。”
“你说什么?”
“没有。”白墨赶紧摇头,一把拽住了冷玉烟的衣服,无奈道:“你不会穿点正常的衣服进来?这般模样,叫人看见就真的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虽然本来就不清白吧。对了,冷玉烟,你当藕丝可以,千万不要打白某藕条儿的主意,不然,你会舒坦死的。”
“白墨!你不要欺人太甚!”冷玉烟刹那之间短刀出袖,横在了白墨颈项之上。
白墨无奈道:“我突然明白为啥跟我搭档的女子都爱跟我拌嘴了,我这嘴,是有点欠。行了,冷玉烟,正事要紧,不要因私废公,现在我在这里身份正常,你回去换身衣服,光明正大的来找我,嗯,就说是我媳妇就行了。”
“你这种人也配自称儒生?”冷玉烟不屑道。
白墨摇了摇头:“你也说了是自称,我觉得自己是就好了。”
“赈灾九策是你提的?”
“是又如何?”
“你若为臣,必是奸臣。”
白墨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却真的有些无奈了,无奈之中,还带着些许怅惘:“不然呢,让那些灾民们等着这帮公卿们吵吵出个结果么?”
白墨摊了摊手:“你说我是奸臣,那我就是吧。”
“哼,今日酉时,到春秋馆外接我。”
“欧克~”
“欧什么?”
“我说的是可以。”
“没时间听你鬼扯,我走了。”
冷玉烟逾墙而走,留下白墨一个人皱眉思索。这时却听一声粗犷的怒吼:“不拉屎就别堵门!滚开!”
白墨悻悻然离开了这里。
春秋馆中,几个畸形儿正聚在一起喝酒划拳,其中还有个人有四只手,划拳划得可以以一敌三了,还有几个书生打扮的人,在墙上写着些狗屁不通的诗词涂鸦。
丞相府尸客三千。
丞相大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白墨捡起了一截草根,掉在嘴里,晃晃悠悠的向自己住处走去,嘴中不清不楚的念叨着自己曾经写下的诗句:“一刹轻尘起,一时哽在喉。才删凄楚地,又别使君头。人物难依旧,风姿却自由。于归明媚里……叼草看春秋……”
他环视着占地极广,曾以名士极多名震宇内的春秋馆,微微一笑。
下午申时,白墨打着哈欠走出了春秋馆,无聊的看着来往行人,心中一直盘算着如何摆脱墨家的控制。许若云,能救还是得救,毕竟也算有些交情,却万万不能为此折损了自己;冷玉烟,曾经跟自己接触并不是很多,只知道她也是北宫的,不知道是哪个偏房第几号,这不是住处,而是墨家对他们这些特殊人员的编号,他们的身份可能和细作差不多,这年头还没有特工人员的概念。
白墨无聊的思忖着,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眸光清冷的美娘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让白墨有些意乱情迷。
“大侄子!想死你了!这么阔了都不跟家里说一声?”
“姑娘你是……”
“我是你姑妈吕烟烟啊。”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短刀出袖,抵住了白墨后背,两人看似是久别之后来个亲人间的拥抱,实际上却说暗藏杀机,白墨耳边,响起了这女子瘆人的呓语:“我是冷玉烟,你赶紧带我进去。”
“是……”白墨赶紧对守门的家丁说道:“这是我家……姑妈,春秋馆是可以来探亲的吧?”
家丁懒洋洋的摆了摆手,甚至懒得说句话。
白墨飞快的说了句:“谢了”,便急忙拉着冷玉烟进了春秋馆。
春秋馆和丞相府一样,里面隔断极多,像个迷宫,房屋却大多极其简陋,有些甚至还是两百年前四君子时代所修建的,白墨的房子在里面已经算是第一流水平的了,至少是近来修的,里面铺设了地板,屏风、书桌等家具用品,也没有任何缩水,甚至有几方砚台还是价值连城的珍品,都是魏击孝敬过来的,当然,这几方砚台白墨都舍不得用,只是摆着看的。
“你打个地铺吧,我睡床上。明天早晨装作出去买菜,去找秦戈要新指令,如果不是丞相或丞相家人召见,你不要乱跑。”冷玉烟叮嘱道:“这回可能有大任务。”
“我刚来,水还没蹚熟,你明天跟秦戈说说,大任务就别接了吧。”白墨连忙讨饶。
冷玉烟哼了一声,懒得再搭理他,直接把那一床被褥扔到地上,又从自己的行礼中拿出了新的被褥铺好。
白墨看着这一切,恨不得直接找丞相举报了这群乱臣贼子。
“我先出去溜个弯,你自己慢慢收拾吧。”
白墨丢下一句话便走出了房间,走到了春秋馆正中心的院落里。这是一处演武场,几个壮汉正在这里耍着石锁,这是白墨在春秋馆里少有的不用付钱就能体会的娱乐项目。这几个壮汉的石锁,耍的可真是……太菜了。
“哎哟!”
“大哥,你咋地了?”
“没事没事,就断了一根。”
看着这些家伙手忙脚乱的把石锁移开,白墨终于心情愉悦的笑了笑,自己的快乐果然建立在别人的苦难上啊,“哈哈哈……”
“小子,你笑啥!”
白墨赶紧噤声,悻然道:“几位大哥,我是夸你们耍得好耍得妙呢!继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