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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雨夏模拟过许多次自己的往后余生,可能成为老师,可能继续读博深造,可能出国定居,却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男朋友可能是刑警。
“把你的手机给我。”沈韩说话的热气喷到她耳朵上。
她顶着火辣辣的脸,不挪步分毫。区,区区一个咬耳朵,有什么好逃的?
“不该是手机号吗?”她问。
沈韩摇头,轻笑了声道:“我的手机号是机密,只能告诉未来的女朋友。”
男性的阳刚之气触上了耳朵,吴雨夏的脑袋轰了声,嗡嗡响。
她抖着手,从斜背的小挎包里,拿出手机。 “你,你存我手机上。”
“正有此意。”
耳朵忽然灼热,软软的唇瓣,好像触了下耳廓。手发了僵,手机从掌心溜出。
沈韩伸手接住道:“我们确实合拍。”摁亮手机屏幕,“我的大小姐,请输密码。”
一张手绘的婴儿照,扑闪着大眼,望着他。他歪歪头,瞧了瞧道:“怎么看,都像我和你的结合品。我的大小姐,怎么这么会画?”
吴雨夏赶紧在屏幕上画了个S,婴儿消失,她点开通讯录:“快存吧。”
沈韩哒哒摁着手机,吴雨夏盯着他右手虎口的老茧,忽然伸出食指戳了戳。
他的拇指一歪,夹住她的手指。
手机换到左手,他点了保存键,再回拨一秒,将手机塞回她的背包里道:“我们算牵手了吗?”说着抬起她手,亲了亲她的手背。
“何止。”吴雨夏抽回手,贴上自己嘴巴,再贴上沈韩的嘴巴。“还亲吻过了。”说完就走。
她大步走,身后安安静静。她勾勾唇角。谁还不会调情?
“雨夏,你同手同脚了。”
“你,你看错了。”她飞快跑过拐角,听到身后有人说:“沈队,你准备恋爱了?”
“亲都亲过了。空了,直接结婚。”他说。
吴雨夏捂了捂怦咚乱跳的心口,稳步朝等在监狱出口的王正。
“小脸红扑扑,看样子成了。”王正笑眯眯道。
“他说空了就结婚。”吴雨夏龇牙笑道。
“这么快?”王正有些吃惊,“你考虑清楚了?”
“嗯,他适合我。”
“警嫂都是聚少离多。你现在还有学业。”
“聚少离多,刚好不会影响学业。”
“那毕业后呢?”
“我也有工作,刚好互不打扰。”
“不急不急,可以先恋爱看看。不合适就分手,不要等到结婚了发现,再分开就麻烦。有小孩了,更麻烦。”王正边说边挠头。
吴雨夏噗嗤一声笑道:“王老师,您别挠了,头发掉多了,会秃头。”
王正看看手心的两根短发,一脸严肃道:“雨夏,不要做刑事律师。”
“我凭良心,不怕报复。”
“刑警本就高危,你得走民事。能养家顾家,才是根本。”
家才是根本吗?吴雨夏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是在与沈韩初见一个月后的一天深夜,她被精神病院里的鬼哭狼嚎惊醒,拨了沈韩的电话。
当时正是人间最黑暗,凶铃出没的午夜,她靠在宿舍楼顶空荡荡的天台上,抬头望月,沈韩一秒接了电话。
双方都沉默。一会后,沈韩道:“我的大小姐,深夜查岗吗?”
“你……现在在做什么?”
“刚下班洗完澡,躺在床上,暗自叹息我的大小姐可能把我忘了,甚至删了我的号码,所以一个月一个电话一条消息都没有。”
“我不想打扰你工作。”
“工作再忙,我也会抽空想你。你也可以给我发发消息,表示你还记得我。”
“记,在心里,无需向外表露。”
“但我会不知道。”
吴雨夏沉默了会道:“如果你能猜到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等你空了,我们就去领证。”
沈韩沉吟道:“如果你心里有一个深藏的故事,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知名的精神科医生,是我的好朋友。”
“你,”吴雨夏深吸一口气,“觉得我有病?”
“不是病,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故事。我想听,但我无法给你专业的建议。我想你的月牙眼能笑弯,发自内心的。”
“如果故事荒谬不堪呢?”
“它仍然是独属于我大小姐的故事。”
“那你现在愿意听吗?”
“求之不得。”
这一夜,吴雨夏第一次和人煲了长达1小时的电话粥。说完自己冗长无趣的20年,她长舒一口气道:“什么感觉?”
一直沉默偶尔嗯一声表示还在的沈韩,唤了她的全名说:“从我们相遇的那一秒开始,你就是我的大小姐。从今以后,我可以陪你一起等吗?”
许是夜太深,泪腺弄错了该打开的时间。吴雨夏盯着银白的圆月,泪流满面:“说好了,就不能反悔。”
“我以法律的名义,对吴雨夏誓死相随。”
她笑了。愉快的嗓音,前所未有的轻松。
“雨夏,”沈韩沉默了会道,“你现在在哪?”
“我在看月亮。不知道为什么,月亮里,有你的脸。”
“学校吗?”
“嗯,宿舍楼顶的天台。你要来吗?”
“我来了,你能给一个深夜奔波的奖励吗?”
“如果半小时能到,就给。”
“大小姐一言。”
“言出必行。”
沈韩叹了口气:“陪我看十分钟的月亮吧。”
这十分钟里,沈韩应吴雨夏的要求,给她说了四五起离奇的凶杀现场。
书本上的案例,成了一个个活生生的同类相残的画面。
她忽然明白南河市的家,再也回不去——早在四岁被诊断为嫉妒妄想时,她已经作为一个怪物,从那个家被分离出来了。
“雨夏,可以等我一分钟吗?”
“嗯。”
“不要挂电话,就一分钟。”
“多几分钟也没关系的,你慢慢上。”
沈韩轻笑了声。不一会,听筒里传来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吴雨夏的脸不由发热。十几秒过去了,衣服仍在窸窣。
又十几秒过去了,衣服仍在摩擦,却不见水声。
尿不出吗?
正疑惑,电话里传来低沉的微喘:“雨夏,我可以要一个吻吗?”
“你……在做什么?”
“你猜。”
“你,你不会是在排解什么吧?”
“我需要一个吻,才能排解对你的相思。”
“……”吴雨夏对着话筒,啵了声。“出,出来了吗?”
沈韩低笑一声道:“出不来,估计需要真实的吻。”
“要,要不你看看小电影?”
忽然咚一声,吴雨夏寻声望去。一个黑影,立在身后3米远的围墙旁。
“我的大小姐,懂得挺多呢。”他说。声音却从一步一步靠近的黑影处,传出。
黑影挂了电话,把她圈在围墙和他中间:“大小姐,我来兑现你的承诺了。”月光下,他的鹰眼敛去凌厉,温柔如水。
吴雨夏呆愣半晌,才回神道:“你,你会破空瞬移吗?”
“嗯,月亮女神助我来见心上人。”他边说,拇指边摩挲她的唇瓣。“雨夏,我可以吻你吗?”
“言,言出必行。但,但只能一个。”
话落,陌生的唇瓣,带来了猛烈的阳刚之气,瞬间夺完她肺部的空气。她喘不上气,双手本能地攀上他的肩膀,稳住不知道为什么频频发软的双腿。
一吻良久,她软绵绵靠沈韩怀里,喃喃:“一个吻怎么可以这么长?”
沈韩揉揉她披散的头发,嗓音有些发哑:“要不要和我深夜散会步?”
“可以是可以,但不能太久。我明天还有听讲座。”
“不久,就最多一分钟。”
“也不用这么短,半小时可以的。”
“那我尽量慢点。”他说着半蹲身子,“我背你。”
吴雨夏想说不用。但那宽阔的后背,像儿时趴过的父背。她趴了上去。比父亲的背还要结实。
她搂紧他的脖肩。
沈韩拿下挂围墙上的两根尼龙绳,各自绕过天台中间通道的窗户,打了一个双渔人结,其中一根绳子的末端,绕过她的后腰和肩膀,绑在自己的胸前。
“怕吗?”
吴雨夏靠他肩上摇头:“但求同日死。”
他亲亲她抱他的手:“那开始了。”
矫健的身姿,没有因为负重,而有所减缓。他双手撑上围墙,脚一蹬,就越过了墙。
不像电视上看到那样,有安全扣的快速下降。沈韩背着她,徒手抓着绳子,踩着一层层飘窗的外墙,飞快降落。
他每一次跃起,吴雨夏都有种天地间只有他们的相依感——他深深扎根地球的中心,她攀附而上,俯视广袤世界。
皎月西斜,他们双脚踩着了地。他背着她,来到路边停着的一辆警车。
“你刚爬上去的吗?”吴雨夏望望两根绳子静静悬挂的绳子。
“嗯,不算高。”
三六一十八。十八米不算高吗?
“要不要出去散会步?”
“你等会送我回来吗?”
“必须送。”
吴雨夏点点头,上了警车。她猫着身子,坐后座,出了学校大门。
出去后,沈韩就让她爬前头来。
坐上副驾驶,吴雨夏惊道:“我刚忘记了,宿舍大门已经锁了,楼管阿姨不会给我开门。”
“怎么办?我也忘了。”沈韩嘴角微勾,“要不去我那,不远,隔了一条街的宾馆。”
吴雨夏盯着他的嘴角瞧。
“房间里,有沙发。你睡床。”
他苦下脸,但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
“我也可以睡卫生间的马桶上。”他继续说。
吴雨夏哼了声道:“你故意的。”
“我对月亮女神发誓,绝不是——”
“人民警察不能撒谎。”
“不是故意,是相思成疾。大小姐睡床,让我睡地板看你,就能治愈病入膏肓的我。”
“病入膏肓了吗?”
“差一秒,这个世界就会失去一位不畏生死却怕大小姐不理他的好警察了。”
他说得慢条斯理,握着方向盘的手却蹦出了青筋。
吴雨夏轻轻握住他的手:“那找个时间,我想见见你说的精神科医生。”再没有知道她神经病过,还愿意留她身边的了。
那一晚,沈韩没有睡沙发,也没有睡马桶。他睡在地板的软床上,拥着缩他怀里像只雏鸟般的吴雨夏,一起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