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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针似的尖锐,一阵一阵刺进手腕,拉扯脑部昏睡的神经。
亮白的光线,钻入眼睛。季冰趴床边,双眼紧闭,眉头紧蹙。
林思思屈屈左手手指,感受到利刃入骨,松下一口气。手还在。
她慢慢侧过身,盯着季冰偶尔轻颤的睫毛,微微笑。还是第一次见他的睡颜。像不安的小男孩。
她伸出右手,轻触他蓬松的短发。软软的,像棉花。
他睁开眼,捉住她的手,放嘴边亲吻。
“怎么不叫醒我?”
“想你多睡会。”
“我睡很久了,在等你醒来。手还疼吗?”他轻轻捏她戴了护具的左手手指。
她摇摇头: “不疼,你不要担心。”
“不疼吗?”季冰有些吃惊,加大了点力度捏。“这样呢?”
“也不疼。”
“那这样呢?”季冰眼露惊恐,用力掐上她手指。
“不要担心,我真不疼。”
话落,那双布满红血丝的丹凤眼,盯着护具,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手背上,滚烫灼心。
“季哥哥……不要难过,我真的一点都不疼。”
她伸出右手,为他擦眼泪。但热泪流不完。
“不要再管吴雨夏,好不好?”他紧握她手,贴住脸庞。“我们以后谁都不要见,可以吗?”
“ 夏姐妈妈不是故意的,她的精神不正常。她说了奇怪的话。”
“什么话都不能抹除她对你行凶的卑劣。”
“她一刚开始,对我很友好的,还招呼我吃樱桃。我说我不想吃,她还下床来帮我拿。她手刚碰上樱桃时,突然就不正常了。她说,樱桃好红,血、血,不能吃,不能吃雨夏的血……”
季冰蹙眉道:“红色刺激了她。”
林思思点头。
“樱桃,谁买的?”
“吴雨思买了水果。但夏姐妈妈说想吃血橙。如果不喜欢红色,她为什么还要吃血橙?血橙的汁水,不更像血吗?”
“红色刺激,像斗牛士手里的红布。”
“就像突然接受到了发动攻击的信号。”
“但不管怎样,她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季哥哥……”
“你昨天一天没吃饭,饿了吧。我去做。”
正说着,传来门铃声。季冰蹙眉:“可能是赵森。”起身开门。
沉稳的拖鞋声,快速穿过客厅,到了大门。
“爸?”
“思思醒了吗?”季鸿道。
“您怎么过来了?林义今天要上门。”
“我和他通过电话,约在下午1点。这是琳琳赶早去买的蛋糕。”
“你们要站在门口讲完吗?”江晴道,“麻烦让一让。思思醒了吗?”
“刚醒。让我来吧。”
“我不能来?我就不能喂思思吃?”
江晴走进了卧房,“思思,妈妈今天能喂……”
她顿住,看看后一脚进来的季鸿。“怎么脸色更差了?”
“思思最近胃口不太好,也没睡好。”季冰道。
江晴搭上林思思的右腕,听了听说:“阿鸿,有点不对劲,你来听听。”
“妈,我没事。”林思思微笑着。但左手腕抽痛,她不自觉蹙眉。
季鸿搭上了她的脉搏,越听越蹙眉,而后转身就给了季冰一个爆栗子。
“气虚血虚,脉搏飞快,你还敢隐瞒?”
季冰不闪不避,嘴巴抿紧。
林思思赶紧道:“爸,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
“摔了?”江晴再搭脉搏。
“宝宝没事。”
“怎么摔了呢?”
“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滑了脚。但没摔着,就是手部伤口裂开了,失了点血。”
“你去哪了?”季鸿问季冰。
季冰抿嘴不说话。
“这就是你说的好好照顾。今天起,思思必须回别墅。”
“思思受伤严重,不能移动。今天不能,过几天,再回。”
“要过几天?最晚明天,用120车。”
“思思喜欢呆这里。”
季鸿转头看向林思思:“思思,你不喜欢呆别墅吗?”
“我……”林思思看向季冰。季冰对她摇摇头。
“不用看他。”季鸿挡住她视线,“你妈一直想照顾你。”
“没有不愿意。”她小声说。
“那明天让管家来接你,可以吗?”
林思思点点头。
“不用,”季冰道,“我带思思回去。”
季鸿“嗯”了声,看一眼季冰,出了卧房。季冰跟着出去,带上了房门。
江晴打开保温盒,端出排骨粥、葱油花卷和包肉蛋卷。
“夫妻之间,本就要互帮互助。怎么不让冰儿帮你呢?”
“我感觉好很多了,以为自己可以……”
“都有宝宝了,还害羞上厕所吗?”
“没……”
“你为冰儿生儿育女,冰儿应该为你做这些。不要不好意思说,知道吗?”
林思思点点头。
一口一口吃掉大半碗粥和一个花卷、一个蛋卷,季冰回了卧房。
“妈,剩下的我来。您和爸回去吧。”
季鸿站房门外,点点头。江晴起身离去。
听得大门关上,林思思道:“跟爸说了吗?”
季冰摇摇头:“说了,会打断我腿。我还需要腿为你跑路。”
“赵森会不会说?”
“他知分寸。”季冰两口喝掉剩下的半碗粥,“赵森等会来检查,你要上厕所吗?”
林思思摇摇头,又点点头。
季冰公主抱抱起她,到卫生间。“要不我抱你上吧?”
林思思用力摇头,摇成拨浪鼓。
“好吧,我吹口哨。”
“……我想上好了,叫你。”
“我想把尿。”
“……辣眼睛。”她捂住自己双眼。
季冰轻笑,转过身,吹起利便的口哨。
两人刚出卫生间,响起门铃。
“应该是赵森。”季冰前去开门。
林思思屈了屈手,眉头紧蹙。昏迷有一点好,再疼都感觉不到。
她擦擦额间的冷汗。
赵森拎着药箱来了。上过药固定好护具,他轻捏林思思左手食指,问道:“这样疼吗?”
季冰站旁,绷着脸。
林思思摇了摇头。
“那这样呢?”赵森拿笔敲上她手指,一根根敲。开始轻,林思思仍摇头,他逐渐加重了力道。
季冰的脸色一点一点发白。林思思越发用力摇头:“我不疼。”
挨个手指都敲过,赵森叹了口气道:“等刀伤愈合,再看看会不会有。”
闻言,季冰双眼发红:“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赵森摇头:“如果能有一点知觉,配合康复训练神经,还可能有用。但现在……”
林思思忽感不对劲。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季冰眼角泛泪,她用力掐上左手食指道:“这样,有点痛的。刚才可能不够用力。”
季冰抹了把眼睛,微笑着说:“别怕,我就是你的手。”
“我真有点痛,”林思思解释道,“真的痛,真的……”
她边说边使劲掐自己手,把手指掐得通红。
季冰抓住她手,有丝哽咽:“嗯,痛就好。”
“真的痛,我说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林思思用力点头, “我刚是怕你担心,才说不痛……”
“噗嗤,”赵森轻笑,“你可得实话实说,你看,季冰都会被你吓哭了。”
季冰抹抹眼睛道:“快,重新检查。”
赵森托住林思思左手,挨个捏手指。
捏完一遍,他道:“有点迟钝,但但只要有感应,就能康复。”
季冰笑弯了眼,他亲上林思思的额头:“你把我弄哭了,你要负责。”
林思思捂脸:“有,有人……”
“咳咳,我马上走。”赵森两下收拾好药箱,出了卧室。紧接着,客厅传来大门着急关上的“嘭”声。
林思思嗔道:“赵森都被你吓跑了。”
“识趣才好。”他亲亲她唇,“要吃点甜品吗?”
“嗯,我们一起吃。”
c?K蛋糕的芒果千层,果香奶浓。吃下两块,钢针刺体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季冰舔舔她嘴角的奶油,道:“我们搬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好不好?”
“是指离开凌兴市吗?”
季冰点头。
“可是,夏姐她还没回来……”
“我们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如果你再受伤,吴雨夏回来了,也会自责。”
“我不会再出去,只呆休息室里,不可以吗?”
“这里不安全。”他的额头抵住她的,“我害怕。”他轻声说,泪水涌出从来都冷静的丹凤眼。
林思思点了头。他在为她哭。
月偏西,一架直升机闪着红灯,飞越凌兴市寂静的上空。
季冰抱着林思思,下巴摩挲着她的软发。往日红润的唇瓣褪去血色,犹如暴风雨后的玫瑰,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赵森坐后头,闭目养神。
凶手是狠绝又心思细腻。只有临时起意,临时出发,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直升机的螺旋桨转个不停,闭眼睡觉的林思思晃晃头,嘤唔一声。季冰轻拍她背,她往他怀里钻了钻,像找到妈妈怀抱的宝宝般安静下来。
他包紧盖她身上的毛毯。
远离城市中心的霓虹灯,明月当空的夜晚,浮现夜深人静的安详。
脚下绵延不绝的深山,环抱着高速飞行的直升机,好似藏在深渊的巨兽,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他抱紧她,亲吻她柔软的细发。
不论深渊有多深,你永远在我怀里。
请在我的羽翼之下,安心熟睡。
狂风吹不着你,暴雨淋不湿你。
即便羽毛落尽双翼折断,也请不要害怕。
我的心,会化为红日,温暖你。
我的眼,会化为银月,陪伴你。
此生,都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