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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初一,就是初二。民俗是要回娘家的日子。
这一天一大早,云家人就整装待发准备去南市隔壁的江泽县拜访梅彩琴的娘家。
梅彩琴的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弟弟梅广弘。
这个弟弟比梅彩琴小了五岁,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姐弟两感情一向不错,直到梅广弘结婚。
梅广弘是高中毕业,在那个年代学习成绩还算是不错的,不过到了高中的时候和女同学谈起了恋爱,无心学习,高中毕业后也没有继续考大学就出来工作了。
对这件事情,梅彩琴心里一直有个梗。想当年她学习也是很好的,但父母俱亡后只剩下家里的重担都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高中毕业后,梅彩琴便出来工作,没有再念书,努力的赚钱养家,就希望能把弟弟供出来。
但梅广弘最后还是在这件事情上让姐姐失望了。
高中毕业之后没多久,梅广弘就娶了那个比他大两岁的女同学,也就是云兮现在的舅妈赵丽。
赵丽家境还算不错,父母都是双职工,父亲还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厂长。但家里孩子也不少。她是老四,上面两个姐姐一个哥哥。
当年梅广弘要结婚,几乎是和梅彩琴决裂了。梅彩琴原本死活不同意的,她觉得弟弟一向脑子聪明,考大学虽然难,但努力一下也不是没有希望的。可梅广弘就是死活不肯。
在姐弟两相依为命的那些年,梅彩琴几乎是又当妈又当爹的把弟弟拉扯大,虽然家里艰难,但什么好的都紧着弟弟,自己节衣缩食,也就养成了梅广弘有些自私、任性的个性。
那时候梅广弘又是个叛逆期的少年,自觉被姐姐管了那么些年,也该自己为自己做主一次。是以不管梅彩琴怎么以泪洗面、苦口婆心的劝说,他都咬着牙,梗着脖子不肯上学,要工作、要结婚。
梅彩琴最终是妥协了。没日没夜的上班、兼职,又借了外债才好容易把弟弟结婚要的彩礼给凑齐了。
梅广弘最终得偿所愿的结了婚,还在老丈人的帮助下找了份工作。那个年头在工厂里面做工已经是香饽饽。谁能料到在不久的将来因为经济体制改革,会出现一大批下岗工人?
待弟弟结完婚,梅彩琴本以为能松一口气,但梅广弘自己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为他结婚而欠下的一屁股债全部都是梅彩琴背着,一点也不问。
梅彩琴冷了心,只能继续工作还债,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后来才会和云爸认识,并结为夫妇。
弟妹赵丽虽嫁入梅家,但对这个大姑姐打心眼里不喜欢。她本就觉得自己嫁入梅家是低嫁,却还被大姑姐阻拦。这口气怎么都不顺,便时不时的吹吹枕头风,撺掇着这对本就有隔阂的姐弟两越走越远。
在梅彩琴还没有认识云爸那会儿,耳根软的梅广弘基本上已经是关起门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冷眼看姐姐一个人还债,好像和自己没一点关系,从来没有伸过手说要帮忙的。
再后来梅彩琴和云爸结婚后,过了几年,改革开放,云爸下了海,经过一番沉浮,终于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后。双双下岗的梅广弘夫妻心思又活动了起来。
两家至此又开始重新走动。
其实梅彩琴也不是不知道这两口子一个劲儿的在打自家的主意,但说到底弟弟是她一手养大的,本来感情就深厚,就算后来的那些事情让她冷了心,可亲戚之间真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再看弟弟一家过的确实也不是很如意,只得时不时的接济。
自家弟弟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忠厚老实,就是耳根子软点,但也算是正直的人。结婚后护着点小家,多为小家考虑也没什么大错。弟妹赵丽的性格,梅彩琴就一直不是很喜欢,为人自私自利,喜欢占小便宜。但顾虑着弟弟,她也从来都没有多说过什么。
这么多年,几次便宜被占下来,梅彩琴也不是当年那个什么委屈都往肚子里吞的老实人了。维持个面子情而已。
这次如果不是弟弟再三打电话邀请他们去做客,梅彩琴也实在不想在这么忙的关口跑去江泽县。因为准备要搬家,家里的事情多的很。
云伟是个疼媳妇的男人,对于妻弟家里那些事情,他心里一肚子数,但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事实上,他对梅广弘已经烦透了。每次只有有事了才打电话给他们,去了便是借钱,还总狮子大张口,一开口就是几十万。
他是个生意人不错,但自家的钱也都是辛苦赚来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妻弟一家真是好的,把他们当家人看待,他也就无所谓借了。但这么些年下来,他冷眼看着,明白这一家人都不是善茬,自然不会去当那个冤大头。
好在媳妇虽然心软,但也不是不明事理。很多事情压根不要他出面,媳妇自己就婉拒了。因着这个,那个弟媳妇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坏话,但一转念还是贴上来,屡试不爽。
云兮一开始听说要去舅舅家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没有想起来舅舅是哪个。仔细想了很久,才有了那么一些印象。
梅彩琴见云兮沉默,倒是想差了,以为姑娘不喜欢舅舅家,劝道:“妈也知道你表姐总是喜欢要你的东西。不过你也别和她计较了。至多也就这一次,等以后我们搬到京城去住,还会不会回来也是两说。”
老妈这么一提,云兮脑子里的影像又多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她笑了笑,“妈你放心吧。”
各自准备好之后,一家人也就出发了。云奶奶留在家里,韩衍终于可以以云兮男友的身份正大光明的去见云兮的亲戚了。
车行将近两小时,终于抵达了江泽县。因为梅广弘家是年底才搬的新房,问路又花了一些时间。一行人总算在十点半左右到达了梅广弘家。
梅广弘家位于江泽县一小区内,还是当年梅彩琴父母去世后留下的那套房子拆迁后置换的一套。
这小区是新建成的,不过三五年的功夫,不管是景致还是物业在江泽县都算是不错的。
按了门铃,稍稍等了一会儿,是舅妈赵丽开的门。赵丽穿着一身大红的上衣,整个人喜气洋洋的。见到云家人登门,眼底瞬间就放出光来,十分热情的招呼道:“大姐、姐夫,你们可算来了。来来来,快进来。都等你们好久了。”
梅彩琴笑道:“你们刚搬家不久,路有点不熟,问了一下才找到的。”说着,一边进门,一边就把提在手里的礼品放在了门口的地上。
赵丽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那些东西,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但脸上热情未消,说道:“哎,也是我不好,早知道该叫广弘在高速路口迎你们一下的。不过这过年的功夫,出租车生意好的很,家里两个孩子马上面临结婚和上学,这点钱少是少了点,但也积少成多啊。”
还没说两句话,就开始诉苦哭穷了。
梅彩琴跟着笑了笑,没吱声,她打量了一眼弟弟的新家,三室两厅两卫,装修的虽然不说高档,但也很气派。对于赵丽的哭穷,她更是不置可否。
梅广弘两口子下岗之后也到处找工作,确实也艰难过一段时间。当初弟弟家添小儿子的时候也被罚了一笔款子。这些梅彩琴都是知道的,也接济过不少。
再后来梅家夫妻听说江泽县的出租车行业不错,便索性两口子去考了驾照开出租。当然,买出租车的钱还是跟云家夫妻“借”的。
没过几年,那套老房子拆迁,梅家夫妻除了换置了一套房子,还拿到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拆迁款。
当然了,到底是多少数额,梅家夫妻两口子都没有透露过,只是赵丽这人有点爱显摆,有次说话自己不小心透了出来,但很快就转了口风,从此对之绝口不提,就怕梅彩琴要分一份拆迁款。更别提还钱的事情了。
赵丽见梅彩琴不搭腔,心里腹诽,这有钱人也是死抠死抠的,一毛不拔。但也不想再继续自讨没趣,转而将目光放在跟进来的云兮身上,笑眯眯道:“这是小兮啊,一年不见都成大姑娘了。真好看呢,听说你考上京都大学了?真不错,舅妈那会儿忙,也都没赶的上给你祝贺。”
说完,她就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来,塞进云兮的手里:“这是给你的红包,压岁钱兼祝贺你考上大学的。”
云兮笑着道:“谢谢舅妈。”随手把红包塞兜里,看都没看一眼。
赵丽倒是松了口气,红包里也就两百块钱,就怕云兮当场把红包翻出来数一数。当年她家梅凤考上大学时候,大姐夫妻还给了两千呢。不过自家一向没有云家的家境好,意思到就行了,用不着攀比这些。想来大姐夫妻也不会计较这些。她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
转眼又见到一个陌生的俊小伙在自己家里,赵丽一愣,问道:“这是?”
梅彩琴淡淡道:“这是小兮男朋友。两个孩子相处挺好的,初一上门来拜年,我们就带着一起过来了。”
赵丽眼珠子一转,笑道:“没想到我们小兮不光是学习好,男朋友也找的好。”顿了顿,她话锋一转,“不过现在的女孩子啊,找对象都看脸,别的什么都不问。现在好多名牌大学的大学生都在这上面吃了亏,虽然书读的好,可是看人的本事真的不怎么样。我们这些长辈作为过来人考虑的也就多了。相貌好只是一方面,关键还是要有真才实学。不瞒你们说,这次我们家凤儿也带了男朋友回来,和凤儿是同学,两个都是高材生呢。一会儿还请大姐、大姐夫帮着掌掌眼。”
梅彩琴没交代韩衍的背景,话语又淡淡的,也不过是懒得说这些,却被赵丽误认为韩衍除了相貌好,其他都没什么可提的。言语之中就讥讽了一下,说韩衍没有真才实学,只是靠脸吃饭。又说云兮读书读傻了,分不清男人的好歹。
梅彩琴皱了皱眉,云爸也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云兮心里冷哼一声,紧紧抓着韩衍的手,顾着老妈的面子,她也实在不想和这个刚见面的舅妈闹开来,只是心里不太舒服。
韩衍感觉手心里那柔弱无骨的肌肤,心里一荡,嘴角就晕出一个笑意来。别人说什么他是无所谓的,云兮的维护却让他十分享受。
赵丽见云家人面色都不好,以为自己戳中了对方的痛点,心中暗笑。但还是热情的将云家人迎进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小龙,你姑姑来了,快点出来见人。还有打电话给你姐,叫她早点回来,一会儿中午我们要出去吃饭呢。”赵丽走到一间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对着里面喊道。听见里面有回应了,这才走到厨房去泡茶。
不一会儿,那间卧室的门开了,一个身材有点瘦弱的男孩子走了出来。他的眼底一团青他的头发比一般男孩子长多了,还搞了一个爆炸头,挑染了许多的黄色。一张脸惨白惨白,嘴唇有点青乌,唇角还扣着两枚闪闪发光的唇环,仔细看去,居然还画了眼线,两只眼仁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的白。
这个出场造型太夸张,着实把云家夫妻吓了一跳,就连云兮和韩衍也都看了一愣。
随即云兮反应过来,这就是网络上俗称的“杀马特”造型啊。在网上看照片是一个感觉,但眼前出现一只活的……这酸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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