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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当空,天森冷而苍白,窗外,一颗颗挺立的古树如同地狱中伸出的魔爪,试图拉下每一个可能陨落的生命。
低矮的茅草房中,灯火在摇曳着。
“你忍着点。”割开因化脓而与皮肉接连在一起的衣服,伊月的眉也自然而然的皱了起来。
三天的时间,他们终是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却是已然入了苗疆。
然而,他手臂上的伤口却已然化脓,骨肉也已经连带着感染,浓黄而粘稠的脓液更是粘连着衣衫,每一次的扯动必然都是伤骨之痛,可他三天里却连哼都没哼一声,还一路搀扶着她。
如今,若要治疗,就必须先剜掉腐肉,再撒上生肌粉让新**合起来。
“动手吧!”他望着她勾起刀削般的唇角若无其事的笑着,似是甘之如饴。
摇曳的烛火上,匕首红灼,如同黑夜中魔鬼的嗜血之瞳。
“为什么你要带着面具?”翻转着烛火上的匕首,她随口而问。
若不是他在生死关头替她挡住背后砸来的梁木抱着她跳河,她如今怕是已经魂归地府了,然而,他与自己认识也不过数日,也算不上可是舍命相救的朋友,可他,又为何要这般舍命相救?
除非,他本就认识她!
可是,他的剑不是她送的断水,他身上散发的香也不是熟悉的味道……更何况,那个人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他又是谁?为什么要带着面具?是怕自己认出他来吗?
“你很好奇吗?”他淡淡地问,不等她答,却又接着说了下去:“我只是在找一个可以揭下我面具的女子而已。”他的声音淡的有些飘渺,如同轻叹。
看来,她已经是怀疑自己了呢!可那又如何,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还是不敢相信他已经千里迢迢找到她,不顾一切的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没有再问什么,如此白了,她又如何不明白对方是在找一个可以不在乎容貌真心相爱的人呢。
见侧边的人没再回话,他也闭上了眼沉思,傀儡术?究竟是谁要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杀他亦或是她?自己此次出行便只有楚凌飞与银翼部下的人知晓,难道,竟是奔着她来的?也不可能,她隐居五载,若有人想动手,何不早动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嗞~”霍然间,皮肉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紧接着,臂膀上刀刮骨肉的声音更是“咯吱”作响,剧烈难耐的疼痛从左臂上传了过来,他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即却是转过头看向了她。
只要她还在眼前,那点疼痛又算什么呢。
明灭不定的烛光下,她的半边脸都蒙迷在了阴影里,双眼正凝神注视着他的伤口,右手则操着匕首灵活地在滴血的臂膀上快速地划动,细滴的汗水已从额头上沁了出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了右手替她揩了去。
陌生的触觉让她猛地抬起了头。
“多谢!”猝不及防的眼神相遇让他有些错乱,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最终出口道出的却是生涩的多谢。
她又何尝不是同样的错乱,慌乱低下头,撒上药粉,然而,操惯药粉刀具的手却有些不稳的抖荡。
那一刻,心跳,居然也跟着莫名的快速起来。
沉默,微妙的变化瞬间让空气沉浸了下来,两个人也同时沉默了下去。
“好了。”包上伤口,血也已经重新止住,她终是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沉寂:“你背上的伤,也该上些药。”她停停顿顿的说着。
祁阳五年,她亦救治过不少的伤病之人,在她眼里,看男子的躯体和看猪肉也没什么两样,可这一刻,一开口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看着她脸上变化着的情绪和眼中不自然的神色,他勾起了刀削般的嘴角,丹凤眼中笑意更浓,曾经,她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兽,即使伤了自己也要咬伤别人,此刻,她却更像个成熟的少女,沉静、温和而柔美。
但无论她是如何的她,他都会视若珍宝。
轻笑着转过身,他退下了黑色的外褂,紧接着又退下了紧肤穿着的中衣。
烛光下,白皙的皮肤展露无疑,背后的她脸颊却有些微烫,食指沾上和匀的药草,抹上了那道深长的烫痕,轻点而过,犹若蜻蜓点水,蝴蝶扑翼,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她手指尖略显冰凉的温度。
不说话的沉默令她感到窒息,重新沾上药草,她一边涂抹一边问道:“安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与涯哥哥他们会合?”
三天前在树林中时他们便放了焰火道了平安,如今,也不知道他们到了哪儿,什么时候才能与他们会合。
“不用急,如今我们已然被人盯上,人多反而不便,倒不如我们先行打听,他们自然也会随后而到。”他淡淡的说着,然心中却是温暖一片,安芷,她叫他安芷,终于不再是那个陌生的称号——安公子。
“嗯!”她应了一声:“那,你可有什么线索?”
苗疆善施蛊,自己本想来到苗疆再慢慢打听的,而如今,显然已被别人盯上,如此,越快寻到解药越好,而无论是从他自身的功夫还是行事利落的部下,她都可以看出,安芷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说不定,他便知晓怎样来找火蛊解药。
“此时不宜太过心急,苗疆的蛊毒是概不外传,这样,便也是好找的,只是需要时间罢了,倒不知月儿是在为谁寻药?”
他曾以为是她中了蛊,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为一亲人而已。”药已经尽数涂上,她替他揽起里衣覆了上去,至于爷爷,她终究还是不能告诉任何一人的,江湖危险,她不得不防。
“好了,你也累了那么久,早点休息吧。”既然她不说,他也不再问,自行穿好衣衫,他看着神色具疲的她道。
“连日走路,你也需要休息!”她颦眉道,依旧还是那个倔强的女子:“我睡了,你睡哪?”
那时,他们刚走出树林,血染衣衫,为了消除他们的惧怕,说是遇上了强盗,以夫妻的名分才投宿到这家小农户的,而房内也只有一床一桌四把椅子,而他又受了伤。
他笑道:“我去房顶便好,你先睡罢。”这样湿冷昏暗的小屋子,他全身都感到不舒服,又哪有想睡的念头。
“哦!”她疲惫的应了一声,随即也不再推脱,走至床边,一躺下便睡了过去。
三天三夜的赶路,她实在太累,更何况,有他在身边,她的心也莫名安定了下来,心安的人总容易入睡些。
四周又开始寂静了下来,床上的人睡颜平静,坐于椅上,安芷如同夜一般静静的看着她。若时间定格,流年不逝,世间沧桑都能不顾,他便这般守着她,而她也只属于他,那该多好!
可是,天地为炉,世间万物芸芸众生都在苦苦煎熬,上苍又怎能垂青于他们呢!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只有控制、掌握命运,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他安芷,要成为这世间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