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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师以云这才刚刚寻了个合适的树干坐下，打算靠在这儿过一晚，被她支使着去“帮忙”的少年就回来了。
打眼一看，少年手上的点心也没了。
啧，真听话啊。
师以云默默感慨了会，正想开口说话之时，只见少年在她旁边找了个地儿盘腿坐下来，然后从背后拿出个绢布包着的什么东西，直直朝她递了过来——
一方绢布之上，是好几颗精致小巧的方糖。因着距离近了点的问题，师以云瞬间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清甜香味。
“师尊，这是弟子刚刚和那边那位师姐换的，师尊瞧着可还算喜欢？”
换的？
这就是他理解的分享？
看着少年无比纯真的脸，师以云木着脸，头一次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时太过于拘着徒弟了。
明明是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居然如此不开窍？
“师尊可是不喜欢？”
付池打量了会师以云的面部表情，见她不接，以为是不喜欢，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等到了皇城之后要给师尊物色什么样的甜点了。
见少年还真就打算把糖收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师以云无奈扶额：“……那什么，给为师吧。”
闻言，黑眸倏忽一亮，付池微笑着，把手里的糖连同着绢布一起递给了师以云。
“师尊，甜吗？”
废话，都是糖，怎么不甜？
师以云含着糖，心里嘟囔了一句，对上少年暗含期待的目光，动作微妙地顿了顿，随后潦草地朝其点了点头。
完蛋，她好像把人给养傻了。
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师以云心想到，若是两年后她离开了，然后没过几年玉成难逃反派命运走上不归路的话，到时候整个托云峰可就剩下付池这一根独苗苗了。
为了避免一个好好的修仙少年彻底变成一个成日琢磨凡间甜点的傻子，别的不说，她得好好督促他的学习……啊呸，是修炼。
于是，师以云诡异地看了会小池之后，就着修炼这个话题提问——
“最近心境如何？”
“近来有无瓶颈？”
“高阶功法及剑招是否合适？”
“……”
师徒俩就这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见夜色渐深，师以云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随行弟子们也一个个安静下来，盘坐于各处合目休息，整个空间只余未灭的篝火偶尔发出的哔波声，一切都变得宁静起来。
付池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弟子们，又看了眼旁边已然入睡的师尊，想了想，缓缓、缓缓地朝师以云的方向挪了下身子。
只是一点点而已。
夜间的山林之中有些冷，他只是想要靠近一点点师尊，帮师尊挡挡夜风罢了。
少年心里如此想着，红唇悄悄抿出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等到靠近师尊的一边肩膀隐隐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时，付池这才停下靠近的动作。
黑眸借着晦暗不明的夜色静静地注视着师尊的睡颜——
弯月似的眉毛之下，一对圆眸此刻安安静静地合着，挺翘的睫毛随着浅浅的呼吸动作而稍有起伏，往下则是琼鼻嘟唇，白皙的脸颊两侧微微鼓起。
也不知道捏上去是什么样的手感……
少年默默地想着，赤红之色偷偷攀上了他的耳尖，垂在两侧膝盖上的手忍不住蜷了蜷，没动。
黑眸依旧这么看着，耳边是师尊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付池掩在胸腔之下的心从一开始的战如雷鼓，到慢慢平静下来。
光是这么看着师尊，他的心里就好像被人塞满了糖一般，甜甜的，满满的。
比他特地给师尊准备的加糖版点心还要甜。
这种感觉或许是在一月前师尊夸他的手艺不错时产生的。
或许是在一年前师尊带他下界寻吃食最后两人一齐迷路时产生的。
或许是在三年前宗门大选上师尊声声嘱咐时产生的。
或许是还未拜师的夜晚竹林里，师尊捻着竹节遥遥望来的那一眼。
更或许是在……一开始，师尊打开衣柜朝他伸过来的那只手，微笑着说的那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
一切似乎那么顺其自然，又那么叛经离道。
他心里隐隐知道自己这种心思不正常，是以不论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维持“表面的正常”，他都无意探究他的这种心态到底代表什么。
他只知道，他不想离开师尊，想要一辈子都跟在师尊后面。
只要一直跟在师尊后面就好了。
光是在脑子里这么想想，付池就忍不住弯起了唇角，黑眸因此变成一抹弯月，映着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是把满天星辰都偷过来了一般。
当师以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徒弟盯着自己，笑得跟个二傻子的场景。
师以云眨了眨眼：“……小池你——”什么时候傻掉的？
她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看到眼前的徒弟像是被抓包一样心虚地转过头，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她，从师以云的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对方掩在发丝之间的耳尖红意。
这家伙这是……害羞了？
师以云一愣，下意识侧头看了眼身后的方向，只见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一个眼熟的女弟子正安静地靠着树合目休息。
是先前搭篝火的时候偷偷看小池的那个女弟子。
哦豁。
师以云莞尔一笑，心下了然——感情这家伙不是在看她傻笑，而是在看她身后的女弟子傻笑呢。
怪不得耳尖这么红。
对于师以云的猜想，背过身的付池自然是不知的，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师尊突然醒来，两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的场景——
师尊不会看出来了吧？
她会怎么想？
师尊她……会因此训斥他甚至不愿意认他这个徒弟么？
短短几息之间，少年的脑中掠过了数个不着边际的想法和猜测，然后——
“小池，你那还有糖吗？”
女子稍显疲惫的声音从后背方向传来，像是道赦令一般，瞬间免除了少年心中来回搅弄翻滚的种种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