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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着自己方才说那六个字的声音其实很疏松平常,然而夜裕听到我那句话脸上却瞬时闪过了惊慌之色,他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才复又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与我道:“上神烦请小声些。”说着又瞄了眼四下,“我四皇叔现下被禁足在他那方庭院里,出入都有人守着,我要见他一面也很不容易呢。”
我“哦”了声,也压低声音问他:“出了什么事儿?”我先前还以为南海老龙王是因为六万年前的那出事担心我同常佑二人见面尴尬才故意让常佑回避了,不想这当中竟还有旁的原因,好奇心顿时就被勾了上来。
夜裕叹了口气,唏嘘道:“一万年前他自海底玄冰之地受火刑期满被释放出来,皇爷爷将他拥进怀里哭得老泪纵横,然而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打听那魔族二皇子的境况,非说单麟还没有死要去找他,皇爷爷怕他再闯出什么祸事来最终万劫不复就将他禁足在他原先住的阁院里,里外皆有我南海水族最为勇猛的战士把守。”
他之后还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无非是他这四皇叔实在是个痴情种,被禁足的这一万年里足足闹腾了八千多年、光是强行往外闯就几乎是每天一次,然则每次还没闯出水晶龙宫就被惊动而来的老龙王又重新打伤捉回来继续禁足,饶是如此他也就是这近两千年才逐渐消停下来,不过老龙王仍旧担心他这是缓兵之计,仍不肯放松对他的监管等云云,我没有耐心细细去听,满脑子都被他口中冒出的“单麟没死”四个字充斥地满满的:“他是如何得知单麟没死?”
单麟没死?怎么可能,我自那一万昏睡中醒来之际,慕寻曾亲口对我说过他已经死了的,他从不对我说谎!
夜裕被我一句话问住,一时答不上来。我下意识地否认单麟还活着的可能性,然而身体某个地方却撺掇起难以压制的不安。这不安越来越强烈,我站起身来:“本上神要见常佑!”
夜裕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几欲要跳起来捂我嘴巴,手伸到一半又反应过来这于礼数不合,半空中改去摸他头发,苦着脸向我求饶:“上神千万不可,之前因着替四皇叔送礼物给上神夜裕已经被皇爷爷严厉处罚过了,此番要让皇爷爷知道我背着他将上神带去四皇叔处定是要打断夜裕这只龙爪的!”
我拍拍他的肩:“放心,自是不会让你背黑锅的。”说完想了想,伸手拔了几根自己的头发下来编了个人的形状渡了口气化出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假人来,“你尽管带着这假人去四处逛逛,它身上带着我的气息,寻常人看不出端倪的。”
夜裕问我:“那上神呢?”
我问他:“常佑平时的饮食起居由谁负责?”
他眼神一亮:“上神是想——”
我点点头。
片刻后,我化作一只秃顶低矮的龟仙,一步一摇地大摇大摆挪向常佑被禁足的承宣阁中,而我所化的正主自然是被本上神使了个术法,此刻正在自己的床底呼呼大睡。为了不被别人察觉出气息的不对劲,本上神还特特卸了他后背的大龟壳背在自己身上。
沉着而镇定地一步一步走进承宣的院阁,本上神不由感叹,看来这老龙王此番是下了血本要将儿子管教住,这样一方小小的阁院他竟前前后后布了七重防守看管着,几乎快赶得上南天门的待遇了。且通过时阁院外的那些个守卫虽然修为远远不如我、看到来的乃是这一身拖沓的龟丞相的形容,却还来问我要对接的暗语,想必是常佑逃跑次数太多,这一法子他之前就已经用过。
不过还好本上神有准备。夜裕偷偷告诉我他来来回回观察过很长一段时间,发现这龟相因着记性不好,为了不将对接的暗语忘掉,每换一次时就会偷偷将新的暗语写在自己龟壳的里面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在这一关卡上过得还算顺利。一进阁院,本上神就瞅准目标径直朝常佑的寝室踱去,却被身后院内的护卫唤住,我转过身就见那院内护卫的统领状的人物过来问我:“龟相许久不曾见过四皇子,这回不知是要作甚?”
本上神咳了咳,学那龟相的语气抚着下巴上垂下的长长的胡子慢腾腾道,“老龙王君上要我来问问,之前四皇子向兮归上神送那去礼物是意欲何为。”说完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来,“君上让本相吩咐你们,这两千年来四皇子虽也无甚大动作,但也不可放松警惕,切不可再发生类似之前送礼之事,明白否?”顿了顿,又嘱咐那人道,“还有,今日兮归上神来我南海极有可能之前是同四皇子有什么约定,她若前来见四皇子,一定要速速来报于我,明白否?”
两个“明白否”问得那统领直点头称是,冲我弯腰朝常佑寝屋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动作恭敬道:“卑职明白,龟相放心。”
我装模作样的点点头,摸了摸胡须,慢腾腾走到常佑屋子跟前,站在台阶下拱了袖子扬声道:“四皇子,本相奉君上之命,有话要问皇子殿下。”等了半响,不见他房中传来任何动静,想着许是自己模仿得太像他没能认出来,本上神眼珠子转了转,便又提高声音再次道,“四皇子殿下,君上命我来问问那空盒子之事,烦请您开开门!”说的时候故意在“空盒子”三字上压重了口音,99999那礼物只有我看过,因此也只有我同常佑二人知道盒子里什么都没有,如此说,算是给足了他暗示了。
果然,话音落下不久,屋子门就朝里打了开来,内中传来六万年都未听到的常佑的熟悉声音:“本殿近日之前受的伤又发作了起不得床,龟相请进屋内相谈。”
我慢慢踱进屋子,将屋门关上,整个房间便暗了下来。立在这突来的黑暗之中,本上神不觉有些难受。他这屋子竟不似其它屋内镶满了夜明珠,也就是水晶制的门窗墙壁透进屋外的光线才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看来他刑满释放后的这一年,过得算不得舒坦。
这样想着,便听黑暗中传来常佑的轻轻的声音:“可是,兮归上神?”
我点点头,快步走到他床边去:“是我。你的身体怎样?”到了床边,看清楚他的样子,我才知自己这话是白问了。他满头的乌发皆以花白,一张过往形容风流的面庞如今犹似枯槁,坐在床上放出被子外的上半身也是瘦得不像话,竟不像是十几万岁正值壮年的形容。
我顿了顿,叹了口气:“不想这五万年的冰火之刑,竟将你伤得这样重。”
常佑闻言笑笑,低头目光在自己身上游巡了一圈:“我落得如此风烛残年确是自找的,但也不光是因为那五万年的酷刑。”说着又抬头来看我,“上神难道不好奇,我是如何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
我也笑,他既期待我做出好奇的模样,我便满足他也无妨,更何况本上神也确然好奇这其中的缘故,便隔空移了张椅子过来在他床边坐下,在黑暗中同他对视:“那你就说说,你是如何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
他见我就这么爽快地直接问他,有些愣神,片刻之后又笑了:“上神应该很恨我。”
我不知他为何又扯出这样一句话来,却没有陪他回忆过往的兴致:“恨倒说不上,你虽有心设了那样的局,我当初却也是欣然钻进去的,算不上都是你的错。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我不想再提。当日你既送来一顶空盒子给我,想必也是有些话要同我当面说。如今我人已在这儿,你便说罢。”
常佑点点头,又问我:“上神觉得,当日阿麟所说是真?”
我怔了怔,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阿麟”指的乃是单麟。又想了想,我既然已经说了自己并不想同他提那些过去的事儿,他却仍旧来问我这么一句话,大约他此日要说的同六万年前那件事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便又问他:“你是说,当日你所说的才是真的?单麟是为了不将你拉下水才将所有过错都担在自己身上?”
常佑并没有马上回答我,似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上隐现出阵阵的悲痛来。我也不催他,就这样静静坐着等他。过了许久,他才似有所恢复,缓缓开口道:“其实你们都错了。昔离当日的确有思慕之人,然而那个人却不是阿麟,而是我。她当时虽只是个上仙,但天分极高,连慕寻上神都有心收她为徒,我父皇也说,她日后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有心要我娶她为妻。只可惜,她虽好,我一心想要的,却只是阿麟。我知他是魔族,此生与他都没有可能,但怎样也无法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他死。”
“他被判以极刑,我知道行刑的人是昔离,便去她跟前求她要她网开一面,她虽然执掌无情司,却其实很心软,而我当时能利用的也就是她这份心软。她一开始并不答应,我跪在她跟前,跟她说倘若阿麟死了我必然也是活不下去的,这一跪一直跪到她行刑之时,便是她行刑时我也就跪在旁边死死盯着她看。她终是不忍心手下留了情。从她那处接过她暗地收集好的阿麟破碎的魂魄时,我便知道自己赌赢了。”
“我将阿麟抱回去,一门心思皆放在为他补魂之上,直到不久后有一日忽闻天边惊雷滚滚,我才意识到那日是昔离的渡劫之日。我不放心将阿麟初初补好的魂魄留在龙宫之中,便带着他一同赶到昔离渡劫之地。到了那里,我才发现,自己实在太过自私。我只道自己不能失去阿麟,却不想自己一番作为实际是害了她。她对阿麟手下留情的时候,也就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我到得太晚,她不过剩一口气,只紧紧抓着我的手,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让我无需自责。”
“但我怎么可能不自责?”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又过了许久,才再次抖着声线开口,“我确然很自责。然而,自责过后,我,我却又做了件更令人发指的事情。我看着她在我眼前死去,盯着她还未完全凐灭的身躯,脑中突然想到,只有阿麟他摆脱了魔身,自己才有可能同他在一起。于是,于是我就,我就——”他似已到了自控的极限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忽地伏在床上,无声地哭了出来。
然而他已经不用再说。这个瞬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得遍体生凉。我吸了口气,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开口,缓缓说出了他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于是你就将单麟的魂魄渡与了昔离濒临灰飞的躯干,让他占了昔离的仙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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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发生了一些事,直到现在才写完这章,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