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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室静默,公孙墨一身月白的贴身直缀站在窗前,身影挺直,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酷,萧玉楼眉心紧蹙的站在一边,唇角缓缓地抿紧,“不知燕皇在犹豫什么,燕国二十万将士已经大败与楚军,燕皇却还在这燕然山等着,等什么?等楚军将燕军全部吃入腹中吗?”
萧玉楼的语气有两分激烈,公孙成霖站在公孙墨身后,眸光带着两分隐晦之色的看着他的背脊,公孙墨并没有被萧玉楼的话激怒,甚至没有因此而动一下眉眼,他转身看向公孙成霖,眸光深沉,“去吧。”
萧玉楼眉心微蹙,似乎觉得公孙墨此举并不好,公孙成霖只当萧玉楼不存在,颇有几分担心的看了看公孙墨之后才领命离去,萧玉楼被无视也并无不满意,反倒是一笑道,“希望成王大胜归来!”
室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齐林的披风被水汽打湿,进门的时候带进来一阵凉意,他看到萧玉楼在此面上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只对着公孙墨行的一礼,“皇上,楚地的使者已经快到梁都。”
公孙墨闻言这才回神落座,“赵晟如何做的?”
齐林微微一顿,眼角有暗光一闪,“梁皇派人将其迎到了会馆。”
眼角似有机锋一亮,公孙墨唇角缓缓地堆出两分残忍的笑意,“我们的公主在做什么?”
齐林的身子弯的更低了一点,却仍旧做到不动声色,“梁皇后这两日一直在梁国后宫,暂时没有任何异动。”
公孙墨点了点头,想了想才开口,“她的手段人脉你都知道吧?”
齐林一愣,点头,“是。”
公孙墨不置可否的颔首,“她的手伸的太长了。”
齐林只觉得背脊上窜上一股子寒意,当即应声而出,萧玉楼眸光微眯的看向公孙墨,语气意味深长,“会咬人的狗还留着,燕皇实在是心软的很。”
公孙墨坐在位子上冷眼看一眼萧玉楼,并不言语,萧玉楼右手的袖子空荡荡,从门口涌入的寒风一来便将她的袖子吹得晃晃悠悠的,她仰起头来笑了笑,“不知道燕皇对夏侯云曦是不是也这样心软?”
公孙墨眸色一深,再看向萧玉楼的时候就带上了两分凌厉。
十一月十七,楚国四十万大军入襄州。
天幕黑沉沉的迫人,鹅毛大雪簌簌而落,黑底红字的楚字旗高高的飘扬在寒风之中,天地都变成了肃穆的白,这样大的大雪对于从楚地过来的士兵来说实在少见的紧,随之而来的严寒也更是对楚军的考验。
墨色帷帐的军中御辇缓缓行进,御辇之内,夏侯云曦正在看打扫战场之时的战报,她身着一身雪色的大氅,面上脂粉未施,却自有精致明艳,万俟宸扫了夏侯云曦一眼,终是将忍不住的将她一把拉到了自己怀中。
夏侯云曦惊呼一声,手中的册子便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御辇角落里正燃着暖烘烘的火炉,噼啪作响的声音和御辇之外的风雪回环之声相称,凭白的添了两分肃寒,万俟宸搂着夏侯云曦的腰身,语气不怎么好,“五本册子,你看了一个时辰,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并不值得你去付出这些时间。”
御辇滚滚而动,夏侯云曦能听到那咯吱咯吱的雪沫子被压碎的声音,听到万俟宸如此一言她转头瞪了万俟宸一眼,万俟宸无奈的握住她的手,“这里是大梁,我们面对的是燕军,他们与我们站在对立的一边,我不允许你对他们有这么多的仁慈和耐心。”
夏侯云曦敛下眸色,一时间也对自己颇为无奈,她担心顾子轩,两日前的大战结束,主将连怀素带着以速度和力量著称的千羽军突围而出,可顾子轩到底还只有十五岁,有没有全身而退根本难以估量,因此她特地要了这战策,想要看看打扫战场之时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虽然她没有说,却还是被他给看出来了。
她转过头去,“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我……只是心中不安。”
万俟宸觉得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还有很多,他需要把这个话题说清楚,他的眸色变得有两分沉凝,一眼就能看尽她的心底,“为什么不安?”
夏侯云曦几乎不假思索,“在相府,他帮过我。”
夏侯云曦说的没错,可是在万俟宸听来,这话里含着太多的意思,他眸光一暗,“那你是不是对所有帮过你的人都要如此?”
顾子轩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们就说到过这个话题,可是那个时候是适可而止,他也不想给她压力,而此时此刻,看到她对顾子轩的来去如此上心,他不由得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生死一念之间,在这里,冷漠无情的人才能更好地生存,更重要的是,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将她与大燕剥离开来。
夏侯云曦听着这话一怔,不由得眯了眯眸子,“什么意思?”
万俟宸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在大燕,帮过你的人有许多,你对他们是否也会如此?你会不忍心,还会下意识的关心,如果我要他们死,你又待如何?”
夏侯云曦心中抽紧,看着万俟宸眼底的漆黑,她知道他不是说着玩的,万俟宸身上逼人的气势让她觉得难受,分明是相互依偎,她却觉得寒意沁人,他和大燕的争锋相对她从未怀疑过,也从未犹豫挣扎过,如果真有那一天,难道他以为自己会有其他的选择?
夏侯云曦的沉默让万俟宸的心渐渐地抽紧,他不由得收紧了放在她腰间的手,一双眸子愈发的变得凌人,“那个时候,你可会求我?”
夏侯云曦的眼底募得爆出一丝凉意,她深吸一口气,唇线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看着他隐隐含怒的样子道出四个字,“无理取闹!”
万俟宸深不可测的眼底似乎隐藏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四目相对之间,他好看的眸子眯了眯,不知道是克制还是隐忍的情绪一闪而过,似乎不想再和她如此僵持,他募得放开了手将头转向了一边。
夏侯云曦只觉得腰间一轻,他的手放了开去,登时,她坐在他腿上的动作顿时变得万分突兀,她的唇角好似无力的勾了勾,而后便施施然起了身,她打算坐到他的对面,可又觉得此时此刻这御辇之中的气氛让她觉得难受,她身形一转叫停了车!
夏侯云曦走到御辇门口打开了门,正要矮身出去的时候身边一道黑影忽的闪了出去,慕言站在车辕之下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看了看远去的身影,他有几分无奈的看向愣在车门口的人,“娘娘,主子走了,您还是留在车里吧。”
外面的风雪渐大,车门一开便有袭人的寒意落了进来,夏侯云曦到底还是退了回去,可刚坐下便看到他的鹤氅还落在那里,夏侯云曦眉心微蹙,想了想终于将那鹤氅递了出去,慕言一看就知道夏侯云曦的意思,当即面色一喜的送衣裳去了。
车辇之内焚着淡淡的兰香,好似他身上的味道一般,夏侯云曦鼻端全是这味道,这种浸透在呼吸之中的存在感让她颇为懊恼的揉了揉眉心。
襄州城乃是大梁重镇,城池高大巍峨,城内布局也极其宽阔疏朗,周围的楼阙亭台在大雪纷飞之中依稀可见其精致繁华,可是此时此刻,这此前来往如织的大街上却是一个人也没有,燕军出战梧州打败之后楚军极快的派兵来攻打襄州,彼时襄州之内只有剩余的一万守军,守军弃城而逃,城内的百姓也四散逃走,此刻铁铮铮的楚军入城,再和着这絮雪纷纷和黑沉沉的天幕,怎么看都是一派萧条肃冷。
御辇在城中一处府院之前停下,下车的时候灵儿已经迎了过来,进的门去便有慕云等着,随后去了一处看似是主院的地方,屋子里燃着暖烘烘的炭火,夏侯云曦转身看了看那一世界的白,知道自己是要在这城中安顿下来了。
稍作洗漱,眼看着天色不早,灵儿拿了吃食进来,夏侯云曦想了想,并未立即用饭,慕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守在廊下,灵儿走出去片刻,再进来的时候面色就有几分不好看,夏侯云曦抬了抬眉,“怎么?”
灵儿揪着手指,“主子,慕言和公子去了西院,诸位将军都在那里。”
夏侯云曦一怔,“奥”了一声拿起筷子吃饭,灵儿看着夏侯云曦的神色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在想主子怎么会生气,慕云猜错了……
夜间的雪一直簌簌的下个不停,夏侯云曦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听到远处有一阵子嘈杂的响动传来,睁开眼的时候灵儿已经点了灯,看到夏侯云曦坐起来当即道,“主子,公主在西院歇了。”
夏侯云曦眸光一暗却是披着袍子走到了外室去,推开门之时慕云就守在外面,看到夏侯云曦出现当即迎了上来,“主子。”
袭人的寒意让夏侯云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却还是沉着眸光看向响动传来的方向,“外面怎么了?”
慕云面色凝重,自然已经得了消息,当即便道,“慕言刚才派人来回禀,说是雪太大,城南几处房舍塌了,我们有一部分战士住在那里,只怕多少有几人受伤的。”
夏侯云曦愣了愣,有话想问出口却又收了住,慕云看着便给灵儿使眼色,灵儿当即扶着夏侯云曦往回走,夏侯云曦想了想到底还是退了回去,窗外的雪依旧纷扬,一点儿都没有要减小的趋势,夏侯云曦这会子再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直瞪瞪的看着帐顶。
直到天明之时才又睡去,也没睡多久苏璃便蹬蹬瞪跑了过来,灵儿未曾拦阻,苏璃便进了内室,见夏侯云曦一个人睡着,还未起,当即有几分好奇的问起,“姐姐,皇上呢?”
灵儿伺候夏侯云曦起身,闻言面色有两分奇怪,夏侯云曦却是不答,眸光一转反问了回去,“先生呢?”
果然,一问起这个话题苏璃就什么都忘了,也不追究适才的问题,当下便道,“先生出去了,听说昨夜有士兵受了伤,先生去看病去了。”
夏侯云曦挑眉,看了看苏璃郁闷的小脸,忽而道,“不如我们也去?”
苏璃顿时眸光大亮,“好啊!”
说走就走,夏侯云曦随便用了早膳便带着苏璃出去了,这几日一直跟着他们的楚衣也有了出去放风的机会,灵儿、慕云跟着,几人乘着一辆小马车出了这临时军府。
院子里还不觉得,一走出去才能看出不对来,雪还在细细密密的下,而街道上的雪却已经积了老高,车轮走动起来的速度都不是那么快,苏璃掀开帘子往外看,不由得惊叹,“好像苏逻——”
苏璃已经到中原一年,身量长高了不少,面容也张开了,同时,她眼底的那一丝紫色光晕也星星点点的明快起来,放在有心人眼里自是明白了她不是中原人,这也不是顶重要的事,因此在亲近的人面前苏璃也是没有忌讳的。
而苏璃一句话却将夏侯云曦的心吊了起来,苏逻是寒原,因此才大雪连绵,可是襄州城的位置处于大梁中部,在初冬时节下这么大的雪对于现在的楚军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辎重会被极快的消耗,大雪还会破坏城防,给行军作战带来极大的困扰,要说镇守一城不战也可,然而楚军北伐远征,绝对受不起长时间的拖累。
思绪回转之间一行人就到了城南,四十万楚军住在这城中自是拥挤,楚军只占用了一些简单的民舍,又设了大营,因为街上大雪,除开巡逻的士兵之外其他的人大都待在自己的营帐之中,还未走得近便看到城南稀稀疏疏的站着好些人,士兵们虽然穿着冬衣,但是这么大的雪自是冷的紧。
老远的便看到有人向着远处的房舍而去,待走近之时便看到夏侯非白迎了出来,他夏侯云曦来了倒是有几分意外,走过来的时候颇有两分不赞同的瞅了她两眼,夏侯云曦笑,“先生是白凤凰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夏侯非白一边走一边介绍情况,大抵是讲昨夜的房舍倒塌之时战士们动作快,只有大概不到百人受了伤,其余的战士已经被妥善安置,此时那百人已经被安排住进了伤兵营,伤兵营也在城南,夏侯云曦随即又和夏侯非白到了伤兵营去。
到了伤兵营之中便是一阵骚动,看士兵们群情激昂的模样,夏侯云曦只好说自己是代替楚皇来看大家,她是楚国未来的皇后,这个理由最是能收服人心。
营中自有军医,却有些伤十分疑难,十五现如今跟在万俟宸身边,此刻不在,便由夏侯非白时不时的说一两句,一边给士兵们派药,夏侯云曦一边和他说话,“先生此时不在军中议事,为何出来了?”
夏侯非白正在教苏璃怎么认识药材,待苏璃上了手才走过来和她说话,“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离这里最近的燕军守军有十万人,有三天路程,现在大雪封山,我们暂时无碍,但是也不能有太长的时间,这几日楚军会再有一批粮草送过来作为长久之备,因此城中安危最为要紧,我是军师,出来看看自是要的。”
夏侯云曦点头,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心中也算是稍安,“四十万人,这城中吃的喝的住的都是问题,先生可有解决之法?”
夏侯非白也有些无奈,“这城算是一座死城,我们只怕也只能靠军粮度日了,只能雪停之后再作打算。”
夏侯云曦明白,几人一起又发了一会儿药,夏侯非白便劝夏侯云曦回去了,苏璃自是一点儿不怕这冷天气的,可想到夏侯云曦还是要拉她回去,夏侯云曦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当即也就出了伤兵营。
这四周本是些简陋民居,巷子里弄颇多,因为其中的住户都逃走了,人去楼空,有的连门都不锁,就被楚军征用成了军舍,除开昨夜塌了的那一片,周遭还有许多,夏侯云曦几人刚走出伤兵营没多远就被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吸引。
几人相视一眼,灵儿和慕云都是高手自是不怕,更别说身边还跟着楚衣,那声音来自一条里弄,几人顺着那小路走进去,没多时便在一个没门的院子口看到一道人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那人影极快的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便跑,那是一个头发凌乱穿着破棉衣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包袱,惊慌逃跑的样子使得其行迹实在有点可疑!
“站住!”
一声令下,灵儿身形一跃便挡住了那妇人的去路,那人似乎没想到灵儿会武功,适才那身影一跃的样子已经吓傻了她,再加上看到楚衣,那妇人浑身一颤竟然就那么直直的跌坐在了灵儿面前,夏侯云曦走上去,示意妇人怀中的包袱!
灵儿上前就要夺那包袱,那呆呆的有几分瑟缩的妇人确立是的反映了过来,且速度极快的将那包袱护在了怀里,灵儿面色一变正要再夺,夏侯云曦却立时挥了挥手。
灵儿停了动作站在了夏侯云曦身后,夏侯云曦走上前去,眸光落在了那破旧包袱上,“这包袱当中的,是你的孩子?”
那妇人的眸光猛的抬头看向了夏侯云曦,夏侯云曦对她笑笑,莹白的小脸被脖颈上的一圈狐裘衬托,好似雪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好看,那妇人看的眼睛一亮,登时向着夏侯云曦跪倒,一只手更是抓住了夏侯云曦的衣摆。
“小姐,小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儿……”
那妇女抱着包袱的手势奇怪,夏侯云曦自是猜了出来,此刻那妇人一求她心中更是确定,不由的一问,“孩子怎么了?”
那妇人情急的将怀中的包袱打了开来,夏侯云曦瞬时便看到了个不过四五个月大的小小婴儿,那小婴儿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可是此刻面色却发着红,白嫩嫩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子,一看便知道不好。
夏侯云曦眸光一紧,“得了什么病?”
“民妇也不知,还请小姐救救我孩儿……”
那妇人好似看到了希望似地抓住夏侯云曦的衣摆不放,夏侯云曦眸光含着怜惜,口中却又是一问,“你是哪里的人,现在这城中的人都走了,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孩子莫不是在哪里染上了疫病?”
听说是疫病那妇人登时下的面色一白,当即跪着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民妇原本就是这襄州城中人,只是前几日楚军陆续攻城,城中守军和富人都逃走,民妇无处可去,又害怕,这才和邻里族人一起躲到了起来,楚军进城,民妇更害怕一直不敢出来,只是我这孩儿忽然生了病,这才是没办法的想出来试试看哪里还有大夫……”
夏侯云曦面色微松,“你放心,楚军绝不会滥杀无辜,现在楚军进了城,我就是楚军军中人,你若是信我,我可让楚军军医来治你的孩子。”
夏侯云曦满是疼惜的看着那一张小小的脸,那妇人似是被她看孩子的眸光打动,迟疑了一瞬到底是对孩子的疼爱战胜了对楚军的恐惧,当即便答应了夏侯云曦的话,事不宜迟,夏侯云曦直接将人带到了伤兵营之外,又请了夏侯非白出来。
夏侯非白看到他们去而复返颇有两分意外,知道了事情因果却是二话不说的就给那小婴儿看病,那妇人感激涕零,一直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夏侯云曦让灵儿拉她起来,面色松快的问她,“这几日雪大,你们可还有吃的?住的地方都好吗?”
那妇人受了夏侯云曦的恩惠自然是知无不言的,此刻却有些窘迫,支支吾吾的说不上什么来,夏侯云曦立时便明白了,当下笑道,“无碍无碍,我们这里还有些吃的,稍后我派人拿些吃的跟你一起回去,让大家都好过些,大人不怕,孩子老人却是饿不起的。”
那妇人闻言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口中念叨着观世音菩萨下凡之类的话,苏璃在一边听得好笑,只笑着道,“姐姐可不是什么菩萨,你可记住,在你面前的是楚军凰王,是楚国未来的皇后。”
那妇人对着夏侯云曦拜了又拜,感念不已。
冬日的天色短,回到军府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渐起,老远的就看到慕言站在院子门口,看到他们的身影了又容色一松的匆匆走开,灵儿看着慕言向着西院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夏侯云曦只当做没看见,厅内烧着暖烘烘的炭火,进门的瞬间夏侯云曦便是一个冷颤。
一整天什么都没吃,灵儿去了一趟厨房回来的时候手中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夏侯云曦多少用了一些,刚放下碗慕云便回来了。
“主子,外面的雪小一点儿了。”
夏侯云曦心中一松,不由得问起,“怎么样?那些人如何了?有多少人?”
慕云站在门口,衣摆尽湿,声音带却仍旧疏朗好听,“比主子预计的多,都是这襄州城土生土长在别处没有亲戚的,无处可去便躲在了城西的民坊之中,属下去的时候见到了一百多人,都是城西一带的,又听他们说城中各处躲着藏着的百姓只怕不止这个数。”
夏侯云曦眸色微凝,“城中巡防是谁在负责?”
“是秦允将军。”
夏侯云曦微微颔首,“这雪太大,这些百姓躲着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一旦他们坚持不住对军粮打起了主意或是被有心人利用反而不美,你去告诉秦将军,从明日起我要在城西设几处收容所。”
慕云闻言当即离去,夏侯云曦想了想让灵儿叫来杨穆青和倾颜。
灵儿回来的时候不仅带来了杨穆青和倾颜,连带着苏璃也跟着来了,这一下军中的女子全部集齐了,夏侯云曦笑着让大家落座,又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说,杨穆青不是第一次经历战场,自然是赞同,倾颜本就受过夏侯云曦的救助,定是无所不从的,苏璃呢,自是夏侯云曦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底有多少百姓在城中还未可知,明日里先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就这么散乱着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夏侯云曦又和几人说了会儿话这件事便如此定下了,苏璃整日里只是做夏侯非白的侍童,寻常没其他的事,倾颜本是跟着洛然的,夏侯云曦此前戏言要将其讨要过来,谁知洛然大抵是和她作对做惯了,竟然强自不放人,而杨穆青现在被秦允变相架空,什么恶劣的事都不要她做,现在有了这么一件事,自然都是热情极高。
接下来便是军粮的问题了,管军粮的是金志武,夏侯云曦正准备让灵儿去请金志武呢,金志武却已经亲自上门了。
对于金志武夏侯云曦一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大抵是年龄与历练在那里,以至于夏侯云曦常常觉得看不透金志武,对于城府颇深的而自己看不透的人,自然也就没有那一份亲切了。
金志武恭敬有礼的一拜,“听闻娘娘明日里要赈济城中百姓,微臣已经调拨军粮两百担,明日里任凭娘娘安排,娘娘看看够不够?”
两百担足够金志武的神机营吃半年了,夏侯云曦抬了抬眉头,在她的印象当中金志武对辎重粮草的管理向来严谨到了苛刻的地步,这也是楚军远征近一年在粮草之上从未出过问题的关键,今日里倒是大方,夏侯云曦微微一笑,“用不了那么多,城中正是紧张的时候,一百担足以。”
一旦军粮是一个成年士兵一年的份额,一百担能让一千人吃一个多月,怎么样都够了,金志武的面色向来严肃,此刻闻言皱了皱眉,正当夏侯云曦怀疑金志武可能觉得自己要多了的时候他竟然道,“以防万一,娘娘还是准备一百五十担为好。”
夏侯云曦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面不改色的拒绝了金志武来之不易的好意,“不必了,军粮紧张,一百担就够了。”
金志武唇角微动,到底是允了诺行礼退下。
眼看着天色不早,夏侯云曦出门一天已是累了,自去洗漱,而在灯火通明的西院之中,金志武正面色沉肃的回禀,“娘娘只要了一百担军粮,说是城中军粮紧张。”
万俟宸眯着眸子扫了金志武一眼,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让其退下,旁里的万俟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三哥出手也太大方了,两百担军粮,云曦怎么样也不会接下的。”
万俟宸扫了万俟玉一眼,这边厢洛然也笑起来,“啧啧,我们的凰王殿下向来最是善解人意,这一次是怎么就要让皇上变着法子讨好了?”
万俟宸眉心微蹙,他这是在讨好?是他的错?
看着万俟宸面色微变,万俟玉不由得瞪了洛然一眼,却还是道,“三哥,昨夜说了一整夜,今夜弟兄们可没这个兴致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这就是变着法子劝他回主院了,洛然满眼看热闹的兴味之色,万俟宸坐在主位上想了想,到底还是起了身,万俟玉松了口气,目送着万俟宸出了门。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慕言手中的灯笼在黑漆漆的小道上发出昏黄的光,万俟宸每走一步脚下都有咯吱咯吱的雪碎声,从西院到主院的路不长,万俟宸想到她今日里出去一整日心中便有两分担心,会不会受了寒……
走到正院的时候万俟宸傻了眼,院子里熄了灯,院门落了锁,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万俟宸的胸膛诡异的起伏了两下,心中巨大的失落好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看着那紧闭着的院门深吸两口气,狠狠的压下那股子想破门而入的冲动,终究是在自己风度尽失之前转身走了开,冷风掀起他的墨色鹤氅,只在那夜色之中留下一道一闪而逝的弧线。
晨起之时夏侯云曦觉得嗓子有点疼,喝了杯热茶才觉得好些了,用了早膳倾颜几人都来了,几人特意换上了朴素的棉质披风,杨穆青又调集了五十护卫跟着,一行人出了军府向着城西而去。
城西和城南差不多,因为远离了主街,显得分外冷清,周围的屋舍也颇为低矮破旧,看得出来此前这襄州城守不如夏侯云曦想的那么好,他们到的时候秦允已经在等着了,夏侯云曦无奈的挑了挑眉头,趁着大家去搬军粮的时候低声问秦允。
“你不去巡防在这里做什么?”
秦允无奈的看了夏侯云曦一眼,指了指自己眼窝之下的青紫,“娘娘您也知道小人此时应该去巡防了,您再看看小人这黑眼圈,小人已经三日两夜没睡觉了,二殿下被派出城去接军粮,娘娘您就高抬贵手让我们一众属下求个好吧,我们都冤呐……”
阎王爷发火遭殃的都是小鬼,夏侯云曦听明白了秦允的意思,却只是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径自走开了,秦允苦叫一声,却也只能更上鞍前马后的伺候!
军粮到位,有了昨日被救的那妇人带头,她的邻里族人很快也跟了过来,随后来的人越来越多,不过半日就已经有三百多人进了楚军的收容所,雪下得太大,城内的寻常生计都算是断了,这些人平日里靠着一点小买卖糊口的此时根本是没了活路,楚军的收容所让大家看到了希望,看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城中百姓,夏侯云曦颇有两分哭笑不得。
来的人多,倾颜负责按人造册,苏璃负责发放吃食,还有些人生病需要药材,夏侯云曦便给大家派药,杨穆青则是带着卫兵看护各处防止有心怀不轨之人造乱,秦允跟前跟后的在夏侯云曦身边,基本上插不上手。
或许是担惊受怕的时间太长了,这些梁人面对楚军之时还有些畏畏缩缩,可是面对夏侯云曦等人又全然不同,几个女孩子被人当做菩萨一样的拜着供着,苏璃算是最不习惯的,很快的,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青壮年,夏侯云曦看这样不是个事儿,此时刚好有梁人要投楚军,夏侯云曦灵机一动,所幸让秦允收新兵入伍了。
这一路上也有西凉和云宋的投诚士兵,这些梁人很快的被编入楚军队伍,一下子让楚军和梁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而夏侯云曦的收容所大都剩下了妇女孩子和老人,梁人的性情大都敦实,因为感念楚军恩德,许多妇人提出给楚军做冬衣,一时间那收容所中一派和乐,大家线不离手的做,没几日便做出了几百套冬衣来。
夏侯云曦本是不会用针线,可在收容所待了两日,竟也学了两样简单绣法,当地妇人知道她的身份,又见她与庶人同吃同坐,很快楚皇后的仁善淑德之名便根深蒂固的落进了梁人的心里去。
连着三日的忙,到第四日总算没多少新来的了,而此时的收容所已经有六百多梁人住了进来,条件自然还是寒酸无比,却也比露宿街头没吃没喝好太多,这其中有四百多人都会手工针线,其他人负责打扫做饭,夏侯云曦只出粮食便得了个规模庞大自给自足的绣坊。
许多楚军战士一年都没穿过新衣裳了,夏侯云曦点了战功最好的第二军赏下去,看着细细密密的针脚,一时间不知道暖了多少人的心,而其他几军看的眼红,只暗暗发誓下一战要得首功!
大雪时不时的下,大梁、大燕包括云宋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各式各样的军报纷至沓来,燕军不动,楚军自是不动。
这期间忙的人自然没觉得什么,可不忙的人就觉得分外难受了,不仅他觉得难受,连带着他手底下的人都难受,这其中自是不包括秦允的,秦允日日都以护卫之名待在夏侯云曦身边,不仅如此,其人还因为玉树临风的外面和幽默风趣的言谈得到了收容所梁地女子的分外青睐,各式挂坠儿绣品,各式衣帽鞋袜每日里都要收一箩筐,若非夏侯云曦以军中将领不得贪污纳私帮他挡了,秦川候世子定要欠下风花雪月无数。
西院之内的气氛十分的紧张,连宋柯这等见过大世面的都日益面色不佳,几次经过主院之时都差点忍不住的求见凰王殿下,夏侯云曦对此并非一无所知,可她哪有心情去顾忌底下人的面色好不好呢,反正慕言每日里都要来找慕云的,慕云没说话,就说明那人一切正常。
“阿嚏——”
夏侯云曦上了马车,一个喷嚏忍不住打了出来,她揉了揉鼻子,这就发现苏璃和倾颜一脸担心的看着她,她抬了抬眉头,面不改色将手中的披风整理了一番,做冬衣大都是棉麻,她手上的是一件刻丝软缎,暗色的竹纹,手工算是她这几日所学之中集大成者。
马车一路前行,到了军府之前才停下,几人在府门之前散开,夏侯云曦和灵儿一道往主院去,正厅之内炭火暖融融的,夏侯云曦进门便觉得有几分闷热,让人开了窗,刚吹了一瞬冷风便又是一个喷嚏,灵儿面色一变,夏侯云曦已经恹恹的让灵儿去熬姜汤。
这边厢万俟宸后一步从营中回来,一踏进西院就听到了洛然的声音,“秦允这几天可算是享福了,我出去一趟累死累活,他却得了一件披风……”
万俟宸挑了挑眉,面不改色的顺着回廊往自己的书房走,没走两步便又听到洛然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左厢传出来,“想不到咱们的凰王殿下不仅能上马御敌,下马还能绣花,这样子,倒比得上宫里的手艺了……”
万俟宸的脚步就顿了下来,他微微转身,眸光深不可测的看向正院的方向。
喝了姜汤身上才暖了一点,夏侯云曦只觉得浑身无力,迷迷糊糊的倒在榻上就睡了,灵儿看她的样子只觉得大抵不好,触手上去果然就有些热,当即转身就走,夏侯云曦下意识却还是喊住了她,竟然说,“跟先生说,别太苦了。”
灵儿满眸沉痛的看了看夏侯云曦,应了一声走了。
夏侯非白看着灵儿欲哭无泪的样子微微沉吟了一瞬,转身拿来一个瓶子,“发烧的话就先用这个擦身,药的话稍后煎好了让苏璃送过去。”
灵儿拿着瓶子走了,夏侯非白微微沉吟一瞬,抽出一张纸写下几味药,叫来苏璃,“去,拿着这个方子到西院去问问十五先生,看看用哪一味药好。”
苏璃疑惑的看了看夏侯非白,转身走了。
灵儿苦着脸回去正院,慕云站在门口看着她的样子有几分意外,还上前一问,“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还要姜汤吗?”
慕云进不去内室,自是不知道夏侯云曦到底如何了,灵儿咬唇摇了摇头,眸光可怜兮兮的,慕云心中咯噔一声,当即转身就朝西院跑。
灵儿看着慕云走开面色却是一松,走进内室的时候夏侯云曦还迷迷糊糊的躺着,身上的薄毯子盖在脖颈以下,眉心微蹙着,听到响动睁开了眸子,灵儿将那瓶子放到桌子上,说了一句“主子且等等”就进了一旁的耳房。
夏侯云曦面色微红的坐起来,难耐的摸了摸额头,眼角扫过那玉色的小瓶子,一把抓了过来……
灵儿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夏侯云曦面色红红的躺在榻上,屋子里弥散着一种带着馨香的怪异味道,再一看,桌上的玉色小瓶子落在一边——已然空了!
灵儿手上拿着的里衣掉落在地,登时就快要哭出来,她没说那瓶子是用来擦得,结果……结果……主子就喝了!
万俟宸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灵儿双眼红红的往外疾奔,他心中一紧,登时什么都顾不上问的往屋里走,夏侯云曦倒在内室的榻上,面色绯红,整个人无力的蜷缩在一起,一动不动的,好像连呼吸都没了,万俟宸心中狠狠的一疼,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开口的声音都有两份嘶哑,“蓝儿!”
夏侯云曦丝毫回应也无,万俟宸目眦欲裂,猛的看向灵儿,“怎么回事?!”
灵儿被万俟宸眼底的杀气所震,结结巴巴的指着那掉在榻上的瓶子,“是灵儿……没说清楚……那是擦身的……结果主子不知道……给喝下去了!”
啪的一声灵儿跪倒在地,万俟宸心中一震,一时间只觉得五内俱焚,或许是他的动作过大,就在他将那瓶子狠狠攥在手中的时候夏侯云曦忽然睁开了眸子,万俟宸一愣,眼底惊喜毫不掩饰的绽了开来,却又仍是不放心的将那瓶子放在鼻端闻了闻,强烈的气味刺鼻,万俟宸这才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一叹,竟是梁地烈酒——
夏侯云曦眼底迷迷蒙蒙的,好像看不清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她疑惑咬着唇,额上起了一层薄汗,四目相对之间,她眼底水光光的惹人怜,揽在她腰间的手缓缓地收紧,万俟宸沉声下令,“退到院子外面去。”
室内室外的人俱是退了个干干净净,夏侯云曦的面颊越发的红,她迷迷瞪瞪的看着万俟宸,忽然一把推开万俟宸坐了起来,身形无力的软,懒洋洋的靠在塌几上,一手撑腮,另一手软软的扯自己的衣襟,夏侯云曦媚眼如丝的看着他,耳边的发丝飘飘荡荡的落进了被她扯开的领子之中——
“你是谁?”
万俟宸被她推开,所幸也就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听她一问,他眼底闪出两分沉暗的光来,夏侯云曦见他不说话有几分着急,愈发觉得酒气上涌浑身燥热,她又扯了扯衣裳,万俟宸的眸色瞬时更深。
“不说是谁……就回西院去……”
话音有些软糯含糊,不是她的风格,万俟宸知道她醉了,看着她越来越要趴到案几上去,不由得还是上前一步,夏侯云曦对于他的靠近有些敏感,登时满眸戒备的看着他,万俟宸眯了眯眸子,不容置疑的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夏侯云曦一声惊呼,酒气上涌瞬间觉得天旋地转的,不由得就揽紧了他的脖子,口中却是胡言乱语的喊,“放开放开,不准抱我!”
万俟宸看她一眼,好像她在说的是什么幼稚可笑的话,夏侯云曦见他不放手,眼睛一转就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万俟宸只不过蹙了蹙眉而已,夏侯云曦见状也跟着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手指一层层的挑开他的衣襟伸进去,直到触到了那一片滑溜溜的胸膛,她眯了眯眸子,像一只要做坏事的狐狸似地手指用力。
“嘶——”
万俟宸止不住的倒抽一口冷气,夏侯云曦听着如闻仙乐般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在他胸前划拉,“不放我……就不饶你!”
万俟宸看都不看她一眼,根本不将她的威胁放在心上。
夏侯云曦挑了挑眉头,手下更是下意识的道出游曳起来,万俟宸喉头微动,脚下的步子也有两分快,夏侯云曦见他面不改色,兀自不死心的到处摸他,眼看着夏侯云曦越来越往下去,万俟宸放在她腰间的手狠狠的揉了一把。
夏侯云曦丝毫不克制的一声喊叫,一双眸子含水似地瞪着万俟宸,好像他对她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般,万俟宸瞟她一眼,唇角因为克制抿成了一条线!
“坏人!”
夏侯云曦狠狠的骂一句,自觉眸光含怒唇舌似箭,却见抱着自己的人听到这话将眸光眯的更紧了,那一条狭长的凤眸之中有危险的情绪酝酿,夏侯云曦觉得凶险的很,不由得就颤颤巍巍的问他,“你,你想做什么啊……”
终于走到了床榻边上,万俟宸将夏侯云曦平方在床上,倾身罩在她的身上,一双眸子直直的看着她,夏侯云曦不自觉地向上缩了缩,万俟宸这才开口,诱哄一般的问,“你说我想做什么?”
夏侯云曦直盯盯的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氤氲的水汽,面颊的绯红让她看起来比平日里更为明艳绝丽,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忽然轻声一笑,“你想吻我——”
万俟宸眼底也有了笑意,“你怎么知道我想吻你?”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夏侯云曦,她晕晕乎乎的摇了摇头,却又忽然抬起手捧着万俟宸的脸笑起来,“反正我就是知道!”
她的手一触便惹得万俟宸心头一阵酥痒,他低下头去,灼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间,他看着她的眸子,低哑的声音好似带着勾子,“你醉了。”
三个字惹得夏侯云曦立时笑起来,她咯咯的笑得欢快,两只手都落在了他的脸上,她想了想点头表示同意,“我也觉得我醉了,不然——”
万俟宸凑得更近了,说话的时候几乎能触到她的唇,“不然什么?”
夏侯云曦迷蒙的眼底有利光一闪而逝,她的手缓缓地从万俟宸的脸上滑到肩膀,再从肩膀滑到腰间,她笑弯了眸子,她明显的感受得到指腹之下的躯体正在缓缓地变得紧绷又灼热,忽然,她的手落在了他的肋下三寸,万俟宸能感觉得到她的手指在那一处穴位上徘徊来徘徊去,他只看到她转头,以快要咬到他耳朵的距离轻轻的说。
“不然,怎么能勾引的了你呢。”
电光火石之间,处于被动的夏侯云曦手法极快的在万俟宸腰间连点三下,她眼底仍有迷蒙,面颊仍有嫣红,身体却极速的从他瞬间僵直的身体之下退了出来,只听到“啪”的一声,万俟宸面朝下趴在了床上!
夏侯云曦眯着眸子拉了拉衣领,坐起来的时候面上仍有两分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她正要站起来身形却是一晃,无奈的拂了拂额,夏侯云曦苦笑的回味着那呛人至极的烈酒,是真的有点醉了额,夏侯云曦无奈的跌坐在床上,看了看身旁怒气缓缓涌上来却不能动弹的人,缓缓地躺在了他的身边。
一个趴着一个躺着,这个场面怎么看怎么有点诡异,夏侯云曦面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而后恢复成迷蒙却又平静的样子,她先是叹了一声,悠长的一声在万俟宸心上划过一道万仞千山的沟壑,“我想,如果你要杀了他们,我不会拦你,但是我还是会不安,这实在是我不能控制的事情,我不会求你,你也一定不会让我求你,我要什么你就会给我什么,何须我去求你呢,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想我唯一只想让你好好的回来见我,不用去想……不用犹豫……这世上谁也无法与你相比——”
夏侯云曦直愣愣的看着鸦青色的帐顶,屋内的灯火在一点点的暗去,她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她又笑了笑,含糊不清的道,“你不能送我走……我不想……不想走……舍不得……都说了不放我就不饶你……这几天你不看我不顾我……也不能饶了你……你就这么睡着吧……我还不会解呢……总……总不能让先生现在过来……不好不好……嗯……你有话明天……明天说……我好像真的醉了……”
身边的人影不知道怎么动了动,夏侯云曦只觉得身上一重,再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万俟宸深不可测的眸子,好像能将她吸进去似地,她一怔,一双大眼睛瞪得老大,似是不相信那传说中出神入化的点穴之法就这么被他破解了,万俟宸凑近了点,不知是笑还是无奈的道,“夏侯非白没告诉你这是九重阁的点穴手法而我身上的内功是可以化解的吗?”
他的话有点长,夏侯云曦安静的想了想,良久,她摇了摇头,“没有。”
这时的她才是真醉,没有那刻意的风情万种,却痴痴的让他想就这么揉到心里去,万俟宸眸光黑亮黑亮的,仔细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又深而重的啄了她一口,这才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问她,“能不能先不睡——”
夏侯云曦迷迷糊糊的舔了舔唇,“我醉了,要睡,不睡干什么?”
万俟宸怜惜的捧着她的脸,一点点的描摹她的眉眼,“解酒。”
夏侯云曦费力的睁了睁眸子,“怎么解?”
万俟宸的大手将她的衣裳从她肩头掠下去,顿时那白皙滑腻的肩头便露了出来,他将她揽起来,将她的衣衫一点点的剥落,一边转过头去噙住她白嫩的耳珠,轻轻地捻弄,“唔,这样解——”
燥热的气息落了满室,夏侯云曦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正置身与一处夏阳冬雪并存的世界,冰火焦灼,冷热缠绵,他的臂膀如山,她的腰肢如水,抵死交融,有春花盛放的灿烂又有秋叶垂落的绝望,*山洪海浪一般的来,大世泱泱,天地苍苍,只有他能主宰她的灵魂和身体,与烟花灿烂之时带她沉沦,与濒临死境之时给她希望。
那是一个长长的充满了喘息和温暖的梦,在梦里,他一直喊着她的名字,在梦里,夏侯云曦看到大片大片的兰花盛开在她和他一路走来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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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美梦的船儿会放在群里——不是今天放就是明天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