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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紫衣和刘凯旋正说着,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屋外说道:“茹婉郡主,太后娘娘有请!”
苏紫衣闻言纳闷的拧起了眉头,随即站起身子应声道:“本郡知道了,马上就去!”说完起身便往外走。麺魗芈晓
刘凯旋一个箭步窜起来,朗声说道:“郡主不换件衣服吗?”随即闪身至苏紫衣身前,拉住苏紫衣的手臂,嘴唇轻动,无声的说着:小心!
苏紫衣疑惑的看着刘凯旋,随即朗声冲屋外道:“本郡倒是忘了,有劳公公稍候!”说完看了看站在门外映在窗户上的剪影,转而再次看向刘凯旋。
刘凯旋将苏紫衣一把拉至案桌前,手指沾着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飞速的写了两个字--淑妃,随即又在淑妃上写了更大的两个字:太后。
苏紫衣眸子一暗,伸手将桌上的水迹一抹,冲刘凯旋微一颔首,自怀里掏出个面纱戴在脸上,转身开门而出。
候在一旁的太监见苏紫衣出门,往后让了让,视线如不经意般往苏紫衣身上扫了一眼。
察觉到太监疑惑的视线,苏紫衣笑着道:“本郡就身上这一件衣服,倒是要戴个面纱是真的,省的惊了太后娘娘的凤体!”
“茹婉郡主请--”传令的太监也不多言,紧忙弓着身子在前面引路。
到了坤宁宫,苏紫衣便站在宫门直通殿门的青石路上,等候着太监的通禀,火辣辣的太阳直射在苏紫衣身上,宫中的规矩不似民间松散,身上的衣服即便不多也有里外三层,在这盛夏的午后,片刻功夫便被汗水浸湿黏在身上,就连脸上的面纱都因汗水而贴服在了脸上。
这一站便足足站了三个时辰,直到太阳下了山,微风带来一丝凉意后,才见那传令的太监走了过来:“郡主,太后娘娘一直在午休刚起身,这一时又忘了找郡主来有何事,烦郡主为太后抄几本经书,待太后想起来了,再召见郡主,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紫衣自当谨遵太后娘娘懿旨!”苏紫衣欠身应道,眼神里多了份思量,跟着那太监进了偏殿。
偏殿是太后平素礼佛的地方,入殿鼻息间便萦绕着佛檀香,正中供着一尊净瓶观音,右侧靠近窗户的位置放着一张半人高的案台,案台前则很唐突的站着两排宫女。
太监将苏紫衣引至案台前,将一本手抄梵文《无量经》托到了苏紫衣面前:“太后抄写经书时,为显诚意从不落座!”
“紫衣明白!”苏紫衣微微颔首,双手接过经书放置案台,就这样站在案台前,拿起一旁的毛笔认真抄写起来。
太监看着苏紫衣笨拙的对照着经书描绘着梵文,不由低声问道:“郡主不懂这梵文吗?”
“紫衣拙陋,并不懂梵文!”苏紫衣颔首回答道。佛教直至这两代才在大夏朝处于宗教先驱地位,整个大夏朝懂梵文的,除了数得着的几个得道高僧外,还真就没几个人了!
太监眼神复杂的一闪,随即尖细着嗓音对两旁的宫女们吩咐道:“好好伺候郡主!”
“是!”两个宫女应声站到苏紫衣对面,为苏紫衣研着墨。
苏紫衣微微蹙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一时间却又想不明白,手中执笔抄写,在烈日下站了三个时辰的腿在罗裙内打着突,脸上被汗水浸透的面纱紧紧的贴服在脸上,这使得脸上的汗水更多,且顺着面纱滴答在笔下的宣纸上,偶尔将刚落笔的字晕染,即使如此苏紫衣脸上依旧平静如初,眸子里的光静若古井,甚至对站在两旁的宫女们的注目视若无睹,直到将经书抄到一半的时候!
突然出现在经书里的阿拉伯数字,让苏紫衣手上的笔不自觉的一顿,那种如水入油锅的唐突感让苏紫衣手中的笔顿住的同时,也瞬间明白了一个事实,这一局,自己输了!
在入坤宁宫之初,站在烈日下的苏紫衣便知道太后是在打磨自己的锐气,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她,皇权至上,想要调理她,方法多的不需要太多的借口!也正因为如此,一心用所有的意志抗衡的苏紫衣犯了个决定性的错误,便是将这一切理所当然的当做一种意志力的抗衡,在苏紫衣努力用所有的心力支撑着自己的意志时,突然出现的阿拉伯数字,便让苏紫衣做出了一个本能的反应--突然的停顿!这无疑于直接告诉身旁注视她的宫女们,她认识这些无人知道的符号!
原来之前的一切不过是障眼法,只有这阿拉伯数字和监视自己表情动作的宫女们才是真实的考验,而目的则是想知道自己是否认识那琉璃碧玉簪上的符号。
对面研墨的两个宫女对视一眼,随即无声的退了出去--
苏紫衣眉头微不可查的挑了一下,如此简单的试探,想必只是太后娘娘的开胃小菜罢了,估计大餐马上就要上了!再落笔时手中抄写的速度依旧,心却突然升起了一股属于苏紫衣特有的斗志!
“让郡主久等了!”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雍容的走了进来,音调中带着一丝放松,眸光很沉,绣着飞凤祥云的太后服,将太后原就臃肿的身材显得更加负累,眼角的皱纹因那招牌式的慈笑更深了。
“臣女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苏紫衣伏地而拜,眸子干净透亮,已然一副未经世事的少女一般纯净无害。
“起来吧!”太后上前将苏紫衣扶了起来,托住苏紫衣的胳膊,一脸疼爱的上下打量着苏紫衣:“你祖母临终前将你托付给哀家,哀家便是你的祖母了!日后有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到哀家这来,哀家替你做主!”
苏紫衣心中一笑,看来是知道今天发生在储秀宫里的事了,自己敢杖责迟嬷嬷就不怕别人知道,只是没想到太后会知道的这么快!
“太后娘娘抬爱,紫衣不敢烦劳太后!”苏紫衣毕恭毕敬的应声道,并未因为太后的刻意亲近而流露出半点受宠若惊。
太后嘴角的笑容紧了紧,察觉到苏紫衣不仅没有应该的承恩之喜,那不卑不亢的态度中反倒隐隐透露着一丝无法忽视的疏离,太后眸子一冷,语调却依旧温和:“说什么烦劳,哀家这么些年也愧对了妹妹的嘱托,忽略了你这么些年,这也是哀家的错!紫衣莫不是怪上哀家了吧?”
“紫衣惶恐!断然不敢!”苏紫衣急忙跪了下来,将心底的疑惑明白的挂在脸上,再抬头时不介意让太后看个分明,做一个表于外的傻丫头,有时候得到的会更多:“紫衣与祖母素来不算亲厚,竟没想到祖母会如此挂心紫衣!”
讲起来,苏紫衣是老汾阳王妃庶子所生,和老王妃没半点血缘关系,老王妃唯一的嫡子病死后,想承汾阳王之位的庶子们莫不是变着法巴结老王妃,虽说老王妃上表皇上,选择了苏紫衣的父亲承接汾阳王之位,可对苏紫衣平时却并不亲厚,唯一特别的记忆便是老王妃临去世时,特地让苏紫衣以嫡孙女的身份回汾阳王府吊唁,那也是苏紫衣离开汾阳王府的十年中唯一一次回府,除此之外老王妃便再没什么特别的关予,怎么会临终前特意拜托当今皇太后特别照顾她,还将那么重要的琉璃碧玉簪交给她?
皇太后似看透了般,嘴角微微一勾,悠悠的说道:“哀家的妹妹是个心细如发的,之所以不和你亲近,是因为如此才能更好的保护你!”说着轻叹了口气,再开口的语调似叙述可偏偏又更似询问:“你并不是汾阳王的女儿。”
苏紫衣诧异的看着皇太后,随即轻声一笑,眸子里闪过此刻该有的不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太后是逗着紫衣玩吧!”
“哀家没那些个闲情!”皇太后冷声一笑,很满意此刻苏紫衣的惊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一份审视和探究,直直的射入苏紫衣闪动着不安的眼里。
“太后,臣女虽不在王府居住多年,但是……”苏紫衣拧着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太后,脑里思索着那句带着询问语调的‘你不是汾阳王的女儿’的意思,她是在怀疑自己的身份,还是在告诉自己,自己就不是汾阳王的女儿?前者的可能性没有,别说自己就是汾阳王的女儿,就算不是,皇太后也没道理、也没理由怀疑,更不会将琉璃碧玉簪交给自己后才怀疑,那么就是说皇太后在向自己意会些事情,苏紫衣眼角余光扫见桌子上的经书,心念一动,想用此来交换吗?思及此,苏紫衣再次肯定的说道“紫衣怎么可能不是父王的女儿?!”
皇太后沉了沉眉头,眸色也跟着一暗,转而拿起苏紫衣抄写的经书翻看了起来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口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你虽不懂梵文,可这一笔一划的倒也写的娟秀,劳你用心了!”
突然改变话题,让苏紫衣似乎有些诧异,想继续再问,却又碍于皇太后的神色,蹉跎了片刻开口道:“紫衣只是照着画罢了!”看来是要进入正题了,苏紫衣不由暗自挑了挑眉头。
“你娘留给你的碧玉簪,你娘死后,你祖母便将她交给了哀家保管,在哀家这里放了足足十多年,那样重要的东西,哀家也是勉为其难的收着,如今你已经长大,哀家便当众交付给你,却想不到你竟然容人将它碎了?”皇太后将经书握在手里,痛心的说道:“那琉璃碧玉簪哀家也是有感情了,看见它便如同看见了自己个的妹妹,如今这一碎,哀家这心里没着没落的!”
“是紫衣之过,求太后娘娘责罚!”苏紫衣恭敬的跪在地上,俯地说道。
“责罚?”皇太后痛心的怒声道:“责罚能换来那碧玉簪的完好吗?唉--,罢了,既然是交付给你了,我也便没了继续纠结的心思了!”
苏紫衣也没抬头,细细的听着皇太后唱做俱佳的铺垫,心里算计着何时才能进入正题,敷衍的应声道:“谢太后娘娘不罚之恩!”
皇太后自上而下俯瞰着跪在地上的苏紫衣,这样的角度让皇太后那低沉的声音更多了份威慑力:“哀家的妹妹庶子女一堆,你可知哀家的妹妹为何会选择你父王承汾阳王之位?那么多孙儿、女之中,为何要将琉璃碧玉簪交给你?”
“因为这碧玉簪是臣女母亲留下来的!”苏紫衣低垂着头开口说道。陆老太君在苏紫衣年幼时便教过,谈判--最忌讳的就是处处顺着对方的话头说!想得到你想要的,就要先打乱对方的思绪。
皇太后闻言神色一变,脸上多了份厉色:“妇嫁随夫,你母妃死后,她的东西就是汾阳王府的东西,哀家的妹妹可随意处置!”
“祖母必定心胸开阔,心无私利,想必不是那样贪图他人之物的人!”苏紫衣不卑不亢的轻声应道,随即仰头对上皇太后阴沉的视线。
皇太后闻言神色一顿,深深的看了苏紫衣一眼,审视的目光在苏紫衣脸上转了许久,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少女,才发觉这少女眼底深处的那抹淡然和从容。
皇太后嘴角勾了勾,琥珀般的眼里多了份诧异,再开口时,嘴角仍旧挂着一份慈笑,眼神却更为深沉:“你果然是妹妹的‘亲’孙女!”一个‘亲’字咬的极重,开口之际,躬身将苏紫衣扶了起来。
近距离的托扶,让皇太后在苏紫衣诧异的抬眼的一瞬间,对上苏紫衣眼底深处的冷静和从容,皇太后琥珀色的眼睛微眯,暗自点了点头,眼里多了份审视后的深意。
苏紫衣快速的垂下眼帘,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不问也不答,脑子里却因这个‘亲’字思绪万千。
皇太后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经书,放至案台上,转头看着苏紫衣说道:“世人都知道琉璃碧玉簪只能给茹婉郡主,这么些年,因为这琉璃碧玉簪的缘故,有多少人想取你而代之成为茹婉郡主,哀家都给拦住了!那是因为他们不懂,茹婉郡主不是一个封号,而是一个人,如果你苏紫衣死了,茹婉郡主便消失了,没有人可以取代,只因……,你认识这个!”说着单指指着经书里的阿拉伯数字,抬眼目光凌厉的看着苏紫衣。
苏紫衣心中一顿,皇太后的意思很明白,这么些年自己之所以不被取代,是因为皇太后的阻拦,而如果自己不认识这些数字,那这个茹婉郡主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换而言之,这番看着轻描淡写的陈述实则是一种赤果果的威胁。
“是,臣女认得,臣女的娘在臣女幼时曾教过臣女!”苏紫衣说完,拿起一旁的毛笔,在空白的宣纸上写了一排数字,有碧玉簪里有的,也有碧玉簪里没有的!从一到十,顺序却是杂乱无章的。
皇太后激动的抓起宣纸,看着宣纸上的数字,来来回回看了许久,开口的语调中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回太后,这些东西,臣女只会写,不会读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苏紫衣低声说道,垂着头不让皇太后看到自己的表情,在她那双琥珀似的眼睛注视下,苏紫衣不敢保证自己半点情绪不漏:“臣女的娘说过,这个东西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今天是臣女自学会以后第一次写出来!”
皇太后看着苏紫衣低垂的头,那样明显的回避,让皇太后眉间的川字耸了起来,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转而对身边的太监道:“哀家给茹婉郡主准备的东西呢,还不呈上来!”
“是!”太监林泽领旨下去,片刻功夫便端上来一个漆木匣子,托到了苏紫衣面前:“这是太后早就备下的,今个叫郡主来就是为了这事!”
苏紫衣接过匣子叩首谢恩,皇太后再次上前亲自将苏紫衣扶了起来,带着甲套的手紧握着苏紫衣的手臂,沉声说道:“你虽不问,但哀家告诉你,你是汾阳王府唯一的嫡系,已故汾阳王世子的遗腹子,老王妃的亲孙女,与哀家才是血脉相承!”
苏紫衣震惊的看着皇太后,快速的消化着刚才这番话的意思,眼里闪着不可思议,心思却百转千回。老王妃的病秧子世子并没有成亲,哪来的遗腹子,如果这是真的,那当年蓝月仪岂不是大着肚子嫁给的汾阳王?
“我娘带着我嫁给的父王?”苏紫衣试探性的问道,神色复杂的看向皇太后。
“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名义上的父王答应娶你娘,许你郡主之位,怎么会轮到他做汾阳王!”皇太后冷笑着说道,对于汾阳王当年为了承‘汾阳王’爵位甘愿当现成爹的事,至今仍觉不耻。
这么说来,蓝月仪和那个病秧子世子便是未婚有孕了,这么大的事,当年不会一点痕迹不留的,自己只需仔细查查便能知道,这样想着,苏紫衣便不再多问,只语带试探的说道:“臣女的记忆中,祖母似乎并不待见我娘!”如果自己真的是那病秧子世子的遗腹子,老王妃应该对自己和娘很好才对!
皇太后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祖母当初就是不允你娘进门,才使得你爹郁郁而终的!”
苏紫衣微微蹙眉,如此说来,是蓝月仪和病秧子世子偷尝了禁果,有了自己后老王妃又不许蓝月仪进门,才使得那病秧子世子郁郁而终,老王妃失了儿子,才想着将孙女保住,在汾阳王答应娶蓝月仪并给自己郡主之位后,上表皇上给了汾阳王爵位,如此一来,自己这个真孙女至少名正言顺的成了汾阳王郡主。
难怪老王妃对娘总是一副恨之切切却又无奈容忍的样子,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却又较之其他孙女多有不同,原来这其中还有这道渊源,
皇太后看了眼低头沉默不语的苏紫衣,以为她正暗自伤神,毕竟如此说来,这个茹婉郡主不仅是个不祥的遗腹子,还是个民间俗称的未婚先孕的野种,别说是大家贵族,就是普通的大户也不会接受这样出身的儿媳,这个消息对于一个未婚的女子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你的婚事,哀家已经替你做主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你大可不必挂心,回去吧!”
皇太后说完,看了身边的太监林泽一眼,太监林泽紧忙躬身施礼道:“茹婉郡主请--”
苏紫衣低声拜别,转身跟着林泽走了出去,林泽将苏紫衣送至宫门外,低声谄笑着道:“太后娘娘吩咐了,郡主日后有事可以直接来找太后。郡主,皇太后才是郡主的依靠!”
苏紫衣欠了欠身子,似听进去了,又似百转千回的忘了反应,随即一言不发的转身出了宫!
太监林泽倒也了然,毕竟谁突然接受这样的消息,反应都不会好到那里去!将苏紫衣送至宫门口,那林泽又折回了坤宁宫。
皇太后正拿着苏紫衣写下的字符仔细的看着,见林泽进来,随即轻声道:“让她过来!”
林泽会意而去,片刻便将淑妃娘娘自后殿躬身引了进来。
淑妃迎向皇太后躬身施礼,迫不及待的问道:“太后,您就这样放过她了,她分明是假冒的!”真不明白,已经是铁证如山了,为什么皇太后还任由她冒充茹婉郡主。
“哀家不管她是谁,只要她能看的懂那些符号,她就是茹婉郡主!”皇太后冷冷的瞪了淑妃娘娘一眼,对淑妃娘娘言语中的质问语气很是反感。
淑妃娘娘自知刚才反应有些强烈了,逐缓了缓语气,接着小心翼翼的道:“这个苏紫衣心计颇重,保不齐那些个符号是她临时想出来糊弄人的,她不是真的茹婉郡主,怎么会懂得这些!”
“你是说哀家被他糊弄了?!”皇太后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气,厉声喝道!刚才苏紫衣写这几个符号时,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苏紫衣的神色和落笔上,那样从容不迫落笔有神的姿态,绝不是临时可以想出来的!
“臣妾不敢!”淑妃娘娘快速的躬下身子,带着身孕的身子吃力的跪在地上:“臣妾只是觉得,若她真的懂这些符号,不如拆穿了她假郡主的身份,严刑逼供,让她说出那些符号的意思,不是更快些吗?”
皇太后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淑妃娘娘,嘴角带着一丝轻蔑,许久才开口道:“你当妃子的日子久了,竟然失了之前的谨慎和顾虑了!人--不能太安逸!”
淑妃娘娘一下子禁了言,跪坐在地上不在答话,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哀家会让五皇子尽快和苏紫衣成亲,女人嘛--,妇嫁随夫!等成了亲,为了五皇子的前程,她还会假装不懂吗?”皇太后扫了淑妃娘娘一眼,伸手将苏紫衣写着字符的宣纸紧紧的撰在手中,在宫女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林泽上前扶起淑妃娘娘,低声道:“娘娘,别怪太后,如若随意动了这茹婉郡主,必然会惊动皇上,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淑妃娘娘站起身子,神色复杂的看了皇太后离去的背影一眼,皇太后有句话是说准了,妇嫁随夫!自己没嫁给皇上前,一心为皇太后办事,自然处处揣摩皇太后的意思,而如今--,必须面对皇太后和皇上只能选一个的抉择时,自己只能让苏紫衣这个祸端--死!尽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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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坤宁宫苏紫衣才发觉,此时已经是入了夜了!银色的月光下,雕梁画栋、柳枝微摆,远处的半月湖泛着水粼粼的银光,入耳的蝉鸣声,使得深夜的皇宫少了白日的威严肃穆,多了份柔和与寂静中的美幻。
捧着手里的木匣,苏紫衣低头走着,虽然回去时没有太监带路,可苏紫衣倒也认得回去的路。
对皇太后的说辞,苏紫衣并没有多少怀疑,毕竟汾阳王没将自己当女儿,多年来不闻不问这是事实!不管是重生后还是重生前,对汾阳王这个父亲,苏紫衣都没有感情可言,即便是很小的时候,蓝月仪也不许苏紫衣和汾阳王亲近,记忆中每次单独和汾阳王在一起,汾阳王的眼神总是很犀利,对小小的苏紫衣而言,那是让她害怕和恐惧的目光,尤其是蓝月仪在发现苏紫衣和汾阳王单独在一起时,紧忙将小小的苏紫衣收紧入怀,那种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对汾阳王的防备,让小小的苏紫衣怎么也无法对汾阳王亲近起来。
所以对皇太后突然而至的消息,苏紫衣没有此刻应该有的所有情绪,反而有种解脱感,没有那样的父亲,对苏紫衣而言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晃了晃肩膀,苏紫衣才察觉自己身后泛着一层冷汗,想起皇太后那双琥珀似的眼睛,心情不由的再次沉了沉,与皇太后的交锋并不算激烈,甚至可以说是并无多大的波澜,却给了苏紫衣一种从没有过的紧张感,尤其在对上皇太后那双在岁月的沧桑中洗涤过的眼睛时,那种被看穿的感觉便越加强烈,这是苏紫衣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力不从心。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将苏紫衣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仰头看去,见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孙坚迎面走了过来,那样有目的性的步伐,让苏紫衣顿住脚步,欠身道:“孙公公!可是在等紫衣?”
孙坚躬身作了个揖:“老奴等郡主有些时候了,请郡主随老奴来”说着转身引路,脚下的步子很是匆忙。
苏紫衣跟在孙坚身后,穿过御花园,便到了半月湖边的一个不大的亭子,宏緖皇帝着一身玄色绣金丝团龙的长衫,面对着湖水负手而立,听闻脚步声,转身坐到了石桌前,将手搭在了软垫上。
“苏紫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紫衣跪地参拜,将手中的匣子放在了脚边。
“起来吧!”宏緖皇帝浑厚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耐,眼神在那匣子上一转,随即微阖双眸。虽已念过不惑,眉宇间却不显半分老态,甚至举手投足中久居上位的气度,在那威严的朗目中更添了份独有的魅力。
孙坚快速的走到宏緖皇帝身侧,自怀里掏出个明黄色的丝绢搭盖在宏緖皇帝的手腕上,随即躬身退到了一侧,对刚起身的苏紫衣抬手示意道:“茹婉郡主,请探脉!”
苏紫衣再次行了个万福才走上前,伸手探在了那方明黄色的丝绢上,片刻后,退后两步,欠身道:“回皇上,皇上应该是常年服用金银花粉,金银花粉对毒素有很好的抑制作用,皇上中毒的时间虽长,但体内的毒素并不重,紫衣开个药方,最多一个半月便能清除体内毒素。”
苏紫衣话音刚落,宏緖皇帝微阖的眸子轻抬,阴郁的目光扫了孙坚一眼,与此同时,孙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垂首叩地,颤着音道:“老奴只是无意中知道这金银花能解毒,从不曾向任何人讨要过方子!”
孙坚话里的重点,是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知道金银花能解毒也是巧合。可孙坚也知道,帝王的心思可以揣摩,却绝不可以私自反转,哪怕你是忠心耿耿的奴才,枉顾圣意也是大忌!
“杖责二十!”宏緖皇帝开口时,眉头轻耸,眸子里如狂流暗涌。
如凭空出现般,两个穿着黄色比甲的大内护卫将孙坚拖至一侧,按在地上,直接用腰上的钢刀抽打在孙坚的身上。
抽打声在孙坚咬着牙闷哼中结束,孙坚再回来时,每走一步腿都在打晃,额头豆大的汗珠成串滑落,下唇被牙齿咬破渗着血,跪地谢恩后,仍旧退至宏緖皇帝身侧。
宏緖皇帝再开口时,神色已经缓了几分,声音却依旧低沉:“一个半月,怎么?嫌两个月长了?”
“紫衣实话实说,没有嫌命长的道理!”苏紫衣欠身说道,一天之内接连面对两个可以随时轻而易举的取走自己的性命的人,让苏紫衣觉得浑身乏力。
对于苏紫衣的直言不讳,宏緖皇帝嘴角勾了勾,眸光依旧阴沉:“这世上的毒,最难解的是什么?”
“只要时间允许,没有难解的毒!”苏紫衣冷静的开口,所谓的见血封喉,实际上都不是难解的毒,只是因为没时间解毒!
宏緖皇帝拧起眉头深深的看了苏紫衣一眼,随即站起身子,挥了下手臂,便有两个大内护卫压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太监走了过来。
“内务府总管王安带到!”其中一个大内护卫抱拳禀奏道。
宏緖皇帝阴冷的目光扫了苏紫衣一眼,视线随即落在被封了嘴的王安身上,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杖毙!”
两个护卫当即抬脚将王安踹倒在地上,在王安挣扎翻滚中,抽出腰间的佩刀,一刀一刀的抽在王安身上,落刀的力道恰到好处,既没割破衣服,每一刀落下后刀身又跟着一颤,刀力直接震到了骨头里,使得王安满脸涨紫疼的全身抽搐,片刻功夫口吐鲜血而亡。
宏緖皇帝绕过石桌,背对着苏紫衣冷声说道:“好好解你的毒!”说完便迈步而去,孙坚颤着双腿紧随其后。
片刻功夫,亭子里便只剩下苏紫衣和亭子外王安的尸体,苏紫衣走向前抱起皇太后赐的匣子,迈步走出亭子,在经过王安的尸体时,低头疑惑的看了一眼,随即快速的离开。
回到储秀宫,远远的便见铃儿在储秀宫门前焦急的踱着步,莫伊则坐在台阶上翘首以盼,见苏紫衣走了过来,莫伊咋咋呼呼的冲了过来。
“郡主你可回来啦!”莫伊冲过来一把抓住苏紫衣的手臂,不大的眼睛里满是担心。
“郡主--”铃儿跟着跑了过来,一把拍开莫伊的手:“你手劲大,悠着点!”随即接过苏紫衣手里的匣子,上下打量了苏紫衣一遍,确认自家郡主完好无损后,才放心的吁了口气。
迎面而至的关心让苏紫衣阴郁的心情去了大半,心底划过一丝暖流,面纱下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笑意,星眸微弯:“这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
“铃儿姐听说郡主被太后叫去了,我们便一直担心的在这等着!”莫伊大嗓门的说道。
“太后不过赏了我些东西,没什么好担心的!”苏紫衣说着便往储秀宫进。
“莫兰来过了!让我将这个交给郡主!”铃儿说完,自袖兜里掏出一张纸塞到了苏紫衣手里,随即拉着莫伊退到一旁,目送苏紫衣入储秀宫,贴身丫鬟是没有资格住在储秀宫的,另安排在宫人们的住所:“陆老太君送了些用度在郡主屋里!”铃儿远远的说道。
苏紫衣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储秀宫,想必用度中有衣服,在此之前,苏紫衣身上这唯一一件衣服,都是睡下后,铃儿拿去洗,一晚上烘干了,第二天再送过来的,往往第二天上了身,领口处还泛着湿气。
进门之前,苏紫衣见四下无人,便在月光下打开了手里的纸团。
纸团上罗列着在艺绣庄定制那种蓝色舞衣的人,那种六年前流行的舞衣款式,如今定制的并不多,唯有一个人,一直定时在艺绣庄定制,名字正是--内务府总管王安!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这边自己刚找出点头绪,宏緖皇帝便将这唯一的线索杖毙!苏紫衣心中一跳,原来今日,宏緖皇帝是在给自己一个警告!这件事不可以再查下去!如宏緖皇帝所说‘好好解你的毒!’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坐以待毙?!苏紫衣用力的将纸团握着手心,难道只有达到权利的顶峰才能掌握自己命运吗?我苏紫衣只是想过自由自在、没有算计的慵懒日子,就这么难吗?
那种被人控制在掌心的无力感,让苏紫衣心若火燎,却又无能为力。
将手中的纸团塞入怀里,转身刚要推门而入,一个身影窜至苏紫衣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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