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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因为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了,而且曝尸荒野……”衙役支吾道。
居辰霄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走到尸体前伸手掀开盖尸布,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整具尸体早已被野兽啃噬的面目全非,露出森森白骨。残余的腐肉下无数只食腐的尸虫再蠕动着,这哪里还能认得出原来是什么人?
悬着的一颗心有些许放松,随手将盖尸的麻布重新覆住。居辰霄转头看向一旁的衙役问道:“尸体已经损毁成这般模样,你们是如何推断出他是我们曙雀山庄的韩四的?”
衙役似乎早已料到居辰霄会有此一问,将一个木质托盘呈到他面前说道:“我等是根据尸体上的这几样物什推断出该具男尸很有可能是贵山庄的韩四,只是不敢十分确定,因此才劳烦曙雀山庄前来认尸,不成想居然惊动了居少庄主亲自前来。”
居辰霄看着托盘上的几样物件,拿起其中一块木牌,这正是他们曙雀山庄的腰牌。曙雀山庄根据每个人不同的身份在腰牌上刻有不同的标记与字样,就像当日他给晓星的腰牌,背面三足金乌上刻着一个“霄”字,便是代表了他曙雀山庄少庄主居辰霄。而此时他拿在手中的腰牌的背面刻着的是单叶扶桑花枝,正是曙雀山庄男仆的标记。
从这块腰牌看来,这具尸体有可能是他曙雀山庄之人,只是并不能确定就是韩四本人。居辰霄放下木牌瞥见了托盘上还有一枚不起眼的小玉章,便伸手拿了起来。待看清上面的刻字时,居辰霄的心不由一沉,虽然印章上面的刻字是反向的,但仍然认得出来上面所刻的正是“曙雀山庄韩四”的字样,这想必就是负责厨房日常采买的韩四平日里用的印章。
“这些东西确实是韩四的没错,只是……”居辰霄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只是这也无法确定他就是韩四本人,也有可能是他人盗取了韩四的财物之后又遭遇意外。”
衙役也有些为难地说道:“居少庄主所言没错,正因为如此,才想请贵山庄平日里与韩四相熟之人,看看能不能在这尸骨上确实是不是他本人。”
两人正说着话,另一个衙役走了进来,向居辰霄问了声安,转头对带居辰霄进来的衙役说道:“曙雀山庄的刘福前来认尸。”
带居辰霄进来的那个衙役询问地看向他,居辰霄向他点了点头。那个衙役便转头对刚进来的衙役说道:“叫他进来认尸。”
刚进来的衙役点头应“是”,不一会儿便将刘福引了进来。这刘福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进门见到居辰霄站在那里,立即两步上前躬身道:“少庄主,老管家命小的前来认……认尸。”
“嗯,”居辰霄点了下头,“尸体已经**不堪,不知道你还能否认得出来。”五六年前不过十一二岁的刘福跪在街上卖身葬父,韩四见他可怜便替他葬了他爹,将他带回山庄。这么多年来一直待他像亲生儿子一般,若说山庄何人与韩四最熟,只怕非他莫属了。
刘福来到尸体旁,先开盖尸布见到尸体的模样,倒抽了一口气,吓得脸色泛白。将盖在尸体腿上的尸布撩开仔细的看了看,忽低抽噎起来,转身向居辰霄回道:“少庄主,这……这确实是韩叔……没错。”
居辰霄瞥了一眼白森森的腿骨问道:“你如何从这骸骨上确定这是韩四的?”
刘福抹着眼泪说道:“韩叔前年带我去山上捕猎,不小心被捕兽夹子夹断了左腿,就在脚踝骨上一寸的地方。”
居辰霄走到近前,低头看着那根挂着些许腐肉的左腿骨,在踝骨上一寸左右的地方确实有断裂后又重新张合的痕迹。这果然是韩四本人没错,没想到他居然早已死了多日,难怪他连日寻找都不见他的踪影。
居辰霄伸手拍了拍刘福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又转头对衙役说道:“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他就是我们曙雀山庄的韩四,就请这位差爷等此案了结妥当后通知一声,也好让韩四尽快入土为安。”
“一定,一定,居少庄主请放心。”
将一切处理妥当,居辰霄牵着马离开衙门,一颗心沉入谷底。韩四纵使还活着,要证明他是否曾经染指凌沛瑶尚要费些功夫,何况如今他人已死,倒真成了死无对证了。想到两日之后再拿不出证据就要与凌沛瑶成亲了,居辰霄头疼欲裂却想不出任何对策。
逃婚!当脑海中蹦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居辰霄也被自己吓到了。当年向师公打听收养晓星那对袁氏夫妻之事时,听说那位师伯祖为了违抗太师祖替他定的婚事,竟然连夜带着相恋多年的婢女逃婚到深山与世隔绝,一住就是五十多年。
他当时还觉得那位叫袁祁山的师伯祖太过软弱了,既然不想娶太师祖替他选的女子拒绝便是,何必非要逃呢?然而如今这种事情轮到他的头上才明白什么叫迫于无奈。只是那位师伯祖比他幸运,至少还有个与他相恋的簪娘能够与他一起私奔。而如今他居辰霄却孤身一人,那个令他倾心相系的袁晓星早丢下他回了杭州。
对!去杭州找她!纵使如今已经无法向她证明自己的清白,也要把她抓回来绑在身边,哪怕任她打骂也好,总好过从今以后天各一方。思及此处,居辰霄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奔南而去。
连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在经过一处茶寮时,居辰霄翻身下马,将马匹系在路旁的树上,要了一壶酒几个小菜吃了起来。休息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见远处尘土飞扬,几匹骏马扬尘飞奔而来。
待居辰霄看清为首之人的面目时,手中的酒碗吓得洒出了大半,策马飞奔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爹居承威,只见他双目圆睁几欲喷火。距离尚有数十丈远便高声大喊道:“孽子!哪里去!”
居辰霄心中暗叫不好,却也不敢纵身上马而逃,只能在原地站起身来,低头不语。居承威及到近前翻身下马,两步走到他面前,怒声问道:“你这不声不响的是要去哪里?”
“爹……孩儿……不愿……不愿娶凌沛瑶为妻……”他爹既然能即刻追到这里,只怕对他早有防备之心。既然如此,居辰霄也只好说出实情。
居承威大骂道:“混账!婚姻大事皆应遵从父母之命,如今各方宾客已经陆续前来,岂容你说不娶就不娶?”
“爹!孩儿打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娶她,何况你早已答应给孩儿半年之期……”
居承威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你是说给你半年之期迎娶那个所谓被你毁了清白的女子为妻之事?”
“正是!”
“哼!这只怪你不知自持又染指了沛瑶,事以至此也怪不得别人。如今你必须即刻与沛瑶成亲,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女子,她若愿意,他日收了为妾便是!”
“爹!孩儿冤枉啊,那日染指凌沛瑶的并非孩儿,实在是另有其人啊!”
居承威闻听此话,气得七窍生烟,抡起巴掌狠狠甩了居辰霄一个耳光,喝道:“你这畜生!纵使我老眼昏花没看清楚,沛瑶她一个姑娘家,这种事还能白赖了你不成?即刻跟我回去,今天的事我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如若不然休怪为父手下无情!”
居辰霄倒退两步,绕到桌后哀求道:“爹,孩子真的不愿娶凌沛瑶为妻,求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居承威双眼一眯,按向腰间,反手抽出长剑,一剑劈向居辰霄。居辰霄心中大惊,未料到他爹居然与他拔剑相向,仓皇躲闪,面前的方木桌子瞬间被劈成两半,连同桌上的碗盘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居承威见他躲开,剑锋一转,抖出数朵剑花封住了他的左右去路,逼得居辰霄连连后退。居辰霄右脚勾起地上一只凳子握在手中抵挡他爹的攻势,谁知只几下的功夫便被削成数段木块散落在地,手中只余下一小截凳腿。
居辰霄被逼得无路可退,觑见他爹剑招中有个空隙,忙将手中那一小截凳腿掷了过去。那截凳腿不偏不倚正砸在居承威得右肩之上,震得他一个趔趄退了一大步,握着长剑的右手也因此收了回去。
居承威捂着被砸中的右肩,恨声骂道:“你这小畜生,竟然敢还手?”
刚刚因为一时情急,手下失了分寸,出手恐怕重了些。居辰霄赶忙上前想要搀扶他爹,“爹,你没事吧?孩儿刚刚一时失手……”
“啊!”刚到近前的居辰霄却被他爹突然一拳击出将近一丈远,捂着胸口叫了声“爹……”就觉得脖子上多了一个冰凉之物。
居承威一把长剑架在居辰霄的脖子上,冷哼一声道:“来人啊,把这小畜生给我绑了回去!”
身后几个随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着脑袋蹭上前说了声“少庄主,属下等……得罪了。”将居辰霄五花大绑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