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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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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水,凉风习习,今夜的西湖灯火通明。岸边泊着数十艘花船,每艘花船船身皆以轻纱为帐,阵阵微风吹来如笼在清烟薄雾之中。各船皆配有四五个模样清秀的侍女迎请各方宾客,一众侍女袅袅婷婷,皆着着各色轻烟纱裙,真个如蓬莱洲的迎客仙子。

    渺渺香气自花船之上飘逸四散,令闻香之人如梦似幻,却又神清气爽通体畅快。岸边一个长亭中竟还坐着二十多个抚琴吹箫拨弦的乐师,仙乐飘飘,听得人如醉如痴。

    辰霄仅携着晓星,二人一前一后来至西湖岸边,临水而立,辰霄看着眼前这番阵仗不由得感叹那位蓝姑娘小小年纪能做成此等场面,实非等闲之辈。

    转头斜了眼旁边轻纱掩面的袁晓星道:“你很冷么?干嘛把脑袋包起来?”

    晓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道:“少庄主,你没见过女人蒙面吗?”

    辰霄眨巴了下眼睛,不解地道:“见过,没见过蒙这么多层的,大夏天的,你不热么?”

    “一层纱太透了,三层纱才勉强看不见。”唉!她曾经也想着用棉布的,可是当初蒙着棉布刚进春风阁大门,就被小龟公桑骂着赶出去,还说哪有大白天从正门跑进来倒夜香的。所以只好像改用轻纱了,可是怪就怪在她的脸长得太白了,反而衬的那块红色的胎记格外的鲜明,这才不得不多裹几层啊。

    “看不见什么?”辰霄皱着眉头问道:“你不会是想遮住脸上的胎记吧?”那有什么好遮的呢?他想不通。

    辰霄伸手扯掉她脸上的面纱,道:“这胎记没什么不好,寻常人都没有,万一被人群挤散了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晓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我觉得你似乎是想夸我?

    眼睛盯着她看的辰霄似乎真的在思考自己刚刚说的话是不是在夸她,良久,开口道:“你这蒙脸的面纱该不会是从身上穿的这件裙子上省下来的吗?”他刚刚出门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丫头今天穿的这件衣服领子开的也太大了点,胸前那平口的衣领完全遮不住她那两段清秀的锁骨。

    两个人站的太近,他居高临下地俯瞰,隐在衣领之下那条两个丘陵夹成的山谷尽收眼底。他觉得这个样子甚为不妥,来这种地方尤其地不妥。

    晓星发现他盯着自己的表情越来越怪,于是低头查看自己这身衣服哪里出了问题。还没看出来哪里不妥,脖子上就突然被一条薄纱围了起来。晓星想要挣扎着把脖子上的薄纱扯下来,“喂,你干嘛把面纱缠我脖子上啊。”

    拍掉她企图反抗的手,将轻纱整理成他认为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且正好把他觉得该遮的地方都遮好后,满意地点点头,道:“怕你冷。”

    冷?晓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七月的暑天,她没一头扎进西湖里游两圈就不错了,他居然说怕她冷?伸手准备把围在脖子上的轻纱扯下来,头上传来一个不紧不慢地声音“要么带着,要么回镖局。”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仰起头正迎上那双不可抗拒的眼神,企图将眼睛睁大些,在气势上压回去,结果还是很孬种地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说:“是……有点冷,就……这么带着吧。”

    辰霄对她顺从的态度表示满意,说了声“走吧”,便迈步向泊着花船的岸边走去。

    “居少庄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哈哈哈……”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居辰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俊逸少年,手中摇着一柄折扇朝他们施施然走来。他认出来人正是近年被封为武林四公子之一的逍遥公子蓝逸之,心念一转,想那两位蓝姑娘同是姓蓝,只怕与此人有亲,难怪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作为,原来背后竟然有江湖中人人闻风丧胆的逍遥谷做靠山。

    “蓝少侠!多日不见……”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辰霄揪着领子扔到身后。辰霄抱拳拱手道:“蓝公子,久仰大名,今日有幸得见,幸会幸会。”

    蓝逸之被他两人这番动作弄得一愣,旋即恢复招牌式的微笑,拱手回礼道:“居兄谬赞,哈哈,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从辰霄背后探出一颗脑袋道:“我是晓星啊。”虽然从前不是很待见他,生怕姐姐了了被他那副好长相给骗了吃了亏。但好歹人家送给她一把宝剑,又一直与了了只是饮酒谈诗,也算是个君子,如今见面便也如古人重逢般有几分亲切。

    蓝逸之此番是第一次看到她没有蒙面的脸,竟然面带微笑神色如常,完全没有其他人初次见面时的惊恐诧异,这让她对他又平添了几分好感。蓝逸之似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道:“原来是晓星姑娘啊,前几日听了了姑娘说你走了,在下还觉得未能与你送别深以为憾呢。不成想今日有缘再见。”

    “蓝公子今日出现在此,莫非这仙渺阁的东主蓝姑娘是阁下的?……”辰霄将那颗不安份的脑袋的主人再次丢到身后。

    “这仙渺阁正是舍妹蓝灵儿一时兴起开着玩的,为的不过是图着有地方凑热闹罢了。倒是可怜我要被差遣在此做免费杂役跑腿。来来……两位随我一同上船去小瀛洲吧。”蓝逸之做出邀请的手势,引着他二人上了一条花船。

    舱内置一张红漆小桌,上摆着各色精致点心以及一些时令鲜果。蓝逸之招呼着辰霄晓星二人坐下,身旁一名侍女近前替几人面前的青白小瓷杯中斟满酒。辰霄拿起酒杯浅尝一口,道:“此酒芳香醇厚,干洌绵甜,色泽晶黄碧翠,不愧为酒中君子——竹叶青。”

    蓝逸之笑道:“想不到居兄也是好酒之人。来,在下敬你一杯。”说罢提杯一饮而尽。

    辰霄陪饮了一杯,道:“称不上好酒之人,不过闲着无事时浅酌几杯罢了。”

    晓星向嘴里丢了块蜜饯,道:“什么酒中君子娘子的,还不都是酒?有什么好喝的,迷人心智的东西罢了。”

    蓝逸之闻言哈哈大笑道:“晓星姑娘的话倒有几分意思,不过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只要不至醉生梦死,这饮酒倒也是种情趣。”

    晓星对他所说的话嗤之以鼻道:“说得好听,不过是好酒贪杯的托词罢了。喝酒有什么情趣我不知道,但借酒疯癫之人春风阁里倒是见得多了,喝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了,还记得往女人胸脯上扑。哎哟!你踢我干嘛!”小腿突然吃痛,杏眼圆睁,朝着辰霄怒目而视。

    辰霄抚额低语:“姑娘家不要乱说话!”

    晓星抗议道:“我哪有乱说话,那都是我亲眼所见!比这更过分的还有呢,有一次王员外喝得多了,居然当众就扒了月娘的裙子……呜呜呜!”嘴巴里被塞进一大块桂花糕说不出话来。

    辰霄略一倾身,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再乱说话我就把你扔进西湖里!”而后正了正身,面色尴尬地对坐在对面的蓝逸之道:“让蓝公子见笑了,山野丫头不识礼法,请勿见怪。”

    蓝逸之并不知道他二人是什么关系,但如今居辰霄替这丫头道歉,只怕别有一番渊源。因此又挂上他那招牌式的微笑,轻轻展开手中的折扇摇了几下,道:“哪里哪里,晓星姑娘性格直爽,自然与普通闺中脂粉不同。”

    辰霄略一颔首,不想再在这些话题上绕,免得晓星再口不择言,因此开口道:“蓝公子与令妹到此,开设这仙渺阁难道只为一时兴起图个乐子?”

    蓝逸之但笑不语,从果盘中拿起一枚浅红色的荔枝果,拨开壳递给晓星,道:“晓星姑娘尝尝这颗桂枝,产于百越之地,因果肉有桂花香气而得名。”晓星接过果子咬了一口,果肉清甜爽脆,确有一股桂花的香甜萦绕齿颊。

    居辰霄见蓝逸之虽没否认,却也不回他的话,知道必是他觉得此地非说话之处,也就没在追问。起身出了船舱,西湖水面,目及之处飘着数千盏荷花灯,景象颇为壮观,偶尔几尾湖雨跃出水面,搅出阵阵涟漪,荷灯随着水波飘飘摇摇。

    “七月初十,少林寺罗汉堂首座觉远大师被害,居兄可曾听说?”蓝逸之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

    辰霄蹙眉道:“听说了,不过知之不详,莫非蓝公子为此事而来?”

    蓝逸之微颔首道:“家父与少林有些交情,那日我与舍妹原本是应邀去舍妹的义妹家做客,偶然看到少林弟子慌忙准备回寺求救。细问下才知觉远大师夜里遇害。”

    “原来如此,”辰霄心中了然,若他收到的消息没错,那觉远大师与七月初八被害的海盐帮帮主林文统死状相同。他们兄妹想必已经查到了什么线索,否则怎么偏巧都留在杭州府?“那蓝兄可曾见到觉远大师的尸身?他是死于何因?”

    蓝逸之颇有深意地看着他,道:“觉远大师只怕与令师伯陆镇东死于同一人之手。”

    “什么?”辰霄心下大惊,没想到此人在连他师伯因何而死也知道,而且还定断为同一人所为。这么多年他四下探查仍然不知道他师伯死于何种手段,于是近身拱手道:“在下查访多年仍然不知道害人之人使用的是何种手段,还望蓝兄不吝赐教。”

    蓝逸之负手远望,目光凝重,脸上微笑不复,嘴角现出一抹讥讽,“一种采阳补阴的阴邪之术,以交合之法引动对方周身真气涌动,待其精泻之时将真气导入自身体内,而泻精者精尽气竭而亡。死状如何,想必居兄再清楚不过了。”

    居辰霄心中一窒,双拳紧攥,许久方吐出一口气,闷哼了一声道:“世上竟有此等阴邪之术。”然而他觉得疑惑不解,“那觉远大师据说是自幼出家,乃是位有道高僧,想必也不会对美色动心,何以会着了此道?”

    蓝逸之呵呵笑道:“此世间的媚药何止千百,任你是清修多少年的圣贤君子,只要还是肉身凡胎便防不了这催淫之物。”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辰霄面前,“只怕居兄日后也会牵连其中,此物名为清心丹,服一粒可保三月内不受一般媚药所扰,你留着防身吧。”

    辰霄接过瓷瓶揣入怀中,道了声谢,此时他们所乘花船已到小瀛洲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