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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友虎正在家,他从不下厨房,都是他妻子忙,另外,他的哑巴弟弟帮忙择菜,洗菜,很聪明,很会来事,就是不会说话,心里可有数了。
这次午餐很丰富,德志感觉到他们有事相求。请客吃饭,是一种手段,拉近距离,拉好关系,吃了人家嘴软,拿了人家手短,不好坚持原则,担心早晚出事。不过,也有另外一个层面的意思,就是东家确实是热情好客,不存在恶意。只是表示好客。如果德志他们的项目不到这个村,也就没有这些问题。因为他们考虑的,还是经济利益。说白了,就是有钱就好,没钱拉倒。
果然,饭吃了一半,高颧骨女人,也就是贾友虎的妻子说道:“姚先生,尹先生,你们来,我们很欢迎。给我们带来了福音。”
德志很纳闷,福音?他问道:“我们是做事的,不传福音的,难道你们这里有人传?”
女人说:“有,有,我母亲就是基督徒。”
德志问道:“哦,她在哪里信的?”
女人说:“在阳平坝,她信主的时候,我们都还小得很。”
尹懋问道:“她是怎么信的?”
女人说:“有人来传福音。”
德志问:“是谁?”
女人说:“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外国人。”
德志问:“外国人?”
女人说:“是外国人。在清末的时候来的,后来被当地人杀死了。”
德志很惊讶,问:“当地人杀的?”
女人说:“是的,当时义和拳运动,各地农民暴乱,专门针对外国人进行屠杀,不分良莠,不辨好坏忠奸,一律杀死。......当时,传教士也被杀了。”
尹懋说:“那些外国人,不远万里,离开家人,到中国这个地方来传福音,却被暴民杀害,真的太不幸了。”
德志说:“好在福音的种子种下了,这时候开始开花结果了。”
女人说:“没错。听我妈说,那些传教士很好,给我们传福音,还建医院和学校,孩子有学上,病人看得起病,真的是做好事的,跟你们一样,为我们解决实际困难的。让我们不出门,就能享受到世界上先进的知识,吃上干净水。”
德志说:“我们不传福音,只做事。传福音不是我们的工作,有专门的牧师在做。”
女人问:“牧师?牧师长什么样子?”
德志说:“牧师跟你我差不多。”
女人问:“是中国人吗?”
德志说:“是啊。解放后,洋人被赶走了,教会是我们自己来办的。教会里的神职人员就是牧师。”
女人说:“哦,是这样。我印象中的牧师就是洋人,我们从来没见过牧师,从没来过山区。比较好奇,所以问问。”
德志说:“我们的牧师都是自己培养的,有专门的神学院。”
女人说:“哦,还有神学院啊。那谁去读神学呢?”
德志说:“上神学还要考试。但是,不用参加全国的统一高考。由神学院自己命题、改卷,发布成绩,决定录取等事宜。”
女人问:“那包分配吗?”
她咽了口水说道:“如果包分配,我就让我姑娘别打工了,回来读神学,像你们一样,外出做善事,那有多好啊!”
德志说:“那好啊。你母亲又是基督徒,有信仰方面的背景。可以考虑考神学。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上神学不包分配,社会上各公司招聘,看到神学院毕业的文凭,一般不予认可。上神学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出国继续深造,或者申请在外国居住;另一条就是找到当地宗教局,让宗教局来安排工作。这一条路往往走不通,最后还是回到接纳他/她的教会去。”
尹懋补充道:“现在读神学,还不如不读。建议你慎重做出决定。神学的课程安排很有问题,学的和大学里学的课程差不多。本来来神学的基础参差不齐,有的是信徒,有的不是,是高考失利的学生,从小接受的是无神论的教育,再到神学院学普通大学学的公共课,还是无神论的东西,怎么可能树立好的信心,培养属灵的品格呢?建议不要学。有人总结说,神学生第一年学神,第二年学人,第三年学鬼,第四年啥都不是了,反而害了孩子。”
女人说:“你说的很有道理,虽说,我没读啥书,可道理懂得一些。那神学不读也可以。让我孩子和孩子的孩子以后也不要念神学,考不上大学,就学门技术,只要能养家活口就行。”
贾友虎说:“刚说到做好事,我跟姚先生和尹先生说件事好吗?”
尹懋说:“好吧,你说吧!”
贾友虎看看他女人,然后慢慢地说道:“还是水的问题。上面住户太多,水量供应存在问题,不够。”
德志问:“那你们想这么办?”德志感到人有时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不惜撒谎,编织一些理由,让人相信,也不惜出卖自己的人格。
贾友虎说:“我们这里有一处水源,是活水,现在用的就是,可满足我们这几户的用水,水池也有一个简陋的池子,就是水管年久失修,常常漏水,需要更换,看你们能不能想办法给予解决呢?”
德志说:“虎坡村的项目已经基本结束了,水管也全部安装下去了,仓库里是空的,你们也知道的。铺设水管,你们都参与了的。”
贾友虎说:“是的,我们清楚。当时,抬水管还是我和我弟弟去抬的呢,仓库是没有了,我们就是问问,如果没有办法,也就算了。”
尹懋说:“再说吧。我们再想想,看有没有办法。有的话,就给你联系。”
贾友虎家的感激地说:“好的,期待你们有好消息给我们。”
吃完了饭,德志和尹懋返回住处。在别人家就是再好,也是别人家。所以有了“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的说法。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哪怕啥都没有,也很舒服,看得顺眼。主要是因为住起来自由,不担心别人的看法,不存在影响别人的关系。当时没有表现,可是,事后就有麻烦。因为有些事,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有些人善于伪装,不是马上就能被看出来,需要时间的检验,会慢慢地被人发觉。
刚才尹懋说的,德志很纳闷,钱都挪走了,哪有钱继续投资呢?德志忍不住问道:“想办法,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
尹懋说:“这一家有基督教背景,我们的机构和基督教组织有些联系,许多善款都是信徒奉献的。他们这样的家庭不帮,难道帮外邦人?”
德志说:“外邦人?我们对于以色列人来说,都是外邦人,怎么会区分得这么清楚呢?”
尹懋说:“没错,我们对于以色列人来说,是外邦人;但对于信仰来说,我们又不是外邦人,不信的才是外邦人。”
德志说:“这个解释还是不够确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突然有手机铃声响起,德志一听,不是自己的,是尹懋的,他接听电话,德志听不懂;估计是家事。因为他不是慌里慌张地找笔记本,汇报数据,而是面带温情,有时严厉有时嬉笑,只有对妻子或者孩子才这样。他的家人多,电话也多,大事小事,都要经过他,他又喜欢操心,对于家事,看得比国事、机构的事还重要,这是爱家的表现,也是值得领导好好效法的。可是,领导不喜欢这样,领导的意思,是让所有的家人都围绕着她来转,不转的,就是坏人,不理人家了。这样简单地处理问题、区分好人坏人,是她的致命伤,没有办法来恢复。
德志正准备写日记,他的手机响了,是宫支书用座机打过来的。座机的字比较大,看得清楚,对于常年喝酒、眼睛老花的人来说,用座机比用手机要好得多。在他家,信号不太好,这个让他很郁闷,书记家竟然没有信号,岂有此理?但是,很奇怪,住在偏僻的地方,信号很好。书记和村民的差别就在于此,书记占尽资源,可是,在某些时候某些地方,却无法领先,如果说上帝不公义,上帝不关心人,还需要考虑考虑后再下结论。
德志说:“宫书记,我们已经到村。正准备向您报告呢,正巧您打电话过来。”
宫支书说:“这么久不见,你们到哪里去了?”
德志说:“不是回家休假去了吗?我记得走之前跟您打电话了的,在码头等船的时候,还给您打了电话的,忘了吗?”
宫支书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你们辛苦了!”
德志想了想,怎么不对劲儿啊?宫支书说话,喜欢绕圈子,而德志喜欢直来直去,如果还在儿童期,接触到的都是小朋友,倒还无所谓,可是在成人的世界,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